室内光线明亮,正是午后,大把的阳光被落地窗的格框切割成块状投在木质地板上。
落地窗前还有一块灰蓝色绒毯,放了几块靠枕,窗外便是海岸,视野开阔。
苏持将两人的行李分别推进卧室,转头招呼已经在绒毯上瘫成果冻的人,“你是什么时候洗澡?”
小果冻动了动,“睡前。”
苏持说,“那刚好,我早上起来洗。”
苏徊意就翻了个身爬起来看苏持开行李,挂衣服。每一次弯腰时,薄薄的衬衣底下都能透出劲瘦的腰身,苏持收完自己的,又大发慈悲地帮苏徊意收。
苏徊意有感而发,“大哥,你的腰力肯定很好。”
苏持正好提溜出苏徊意的一条小裤裤,他皱了皱眉,转手扔在了柜子里,“是很好。把你当铅球能从这里直接扔进海里。”
“……”苏徊意噤声了。
航班是中午的,几人只简单吃了点飞机餐,这会儿收好行李便去往餐厅吃正餐。
苏徊意坐在餐桌上,拿着菜单两眼放光,“我想吃蒜蓉粉丝扇贝,还想吃油焖大虾!”
苏持抽走他手里的菜单,“你想法还挺多。”
苏徊意,“……”
苏纪佟安抚他,“你感冒发烧,海鲜就别吃了,我看这里有番茄三鲜面——喔,里面也有海鲜,那就吃番茄牛腩粉好了。”
来南港怎么能吃番茄牛腩粉!
苏徊意据理力争,“我也想入乡随俗……”
苏持淡淡,“你是想他乡埋骨。”
苏徊意,“………”
一顿毫无灵魂的正餐结束,苏徊意吹不了海风,他们就在疗养院里面参观。
康养区的健身器材很多,苏徊意一眼瞄上了太空漫步机,兴冲冲地往上站。
苏纪佟看得心惊胆战,“你小心点!”
苏徊意呆毛摇摇晃晃的,他站上去前两秒差点没站稳。一只手掌忽然从后扶在了他腰上,接着稍稍用力一托,苏徊意又稳稳地站住了身形。
苏简辰收回手,“抓住扶杆,重心下沉。你怎么连这个都做不好?”
苏徊意也不生气,在上面晃浪了两下说,“二哥多教教我,我不就会了~”
于歆妍接话,“就是,老二你不是喜欢健身吗?刚好之后几天陪着小意锻炼锻炼。”
苏简辰没出声,苏徊意黯然垂头,“没关系,二哥有自己的安排也不用特意陪我……我可以一个人孤独地……”
苏简辰猛地打断,“知道了!”
苏徊意抿嘴一笑,“那就麻烦二哥了。”
考虑到苏徊意还需要休息,日头稍落时苏纪佟就把人往回赶,“回去记得先吃药,再量个体温,晚上早点睡。”
房卡在苏持手上,苏徊意要回去两人只能一起,苏简辰感觉自己留在父母中间像个电灯泡,随即也跟了上去。
苏纪佟看着三兄弟相携离去的背影,转头同于歆妍说,“你看,他们感情多好,跟亲兄弟没两样了。”
于歆妍说,“是越来越好了,以前还没这么亲近。”
苏纪佟就搂住她的肩,“好了好了,有老大老二照顾小意,我们也放心地去过二人世界!”
…
苏徊意回去后吃完药又量了个体温,37.2度,已经退烧了。
苏持即使出来度假都带了电脑,这会儿正在客厅里劈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工作。
外面的海天一片深蓝色,落地窗倒映着室内暖橘色的灯光,像是海上升起了一轮月亮。
苏徊意扒在窗前转过头来叫苏持,“大哥,你看这儿有个月亮!”
苏持的工作被骤然打断,他眉头一蹙,循着声音侧过头——
窗外是大片的靛蓝,深深浅浅层层叠染,玻璃窗倒映着橘黄的灯。窗前的人转过来时,瓷白的皮肤上露出一颗红痣,他眉眼弯起,如新月莹莹。
苏徊意呆毛晃了两下,“月亮好看吗?”
苏持睫毛垂了垂,起身走过去把人拎起来。落入手心的皮肤冰凉,他说,“去洗澡。”
苏徊意过度解读,“你是觉得我脑子里有屎?”
苏持,“……”
把人提溜进浴室,苏持松开手。苏徊意后知后觉,“大哥,你手心是热的。”
“是冷的就可以直接埋了。”
.
浴室的设施都是进口的,苏徊意都脱完了才发现花洒下是嵌入式按钮。
捣鼓了十来分钟后,他终于明白了:是他不配。
浴室门哐啷一声推开,苏徊意裹着浴巾抖着声音说,“大哥…浴室的按钮我不会用。”
“……”
片刻,苏持衣装整洁出现在了浴室里,他看着整整一浴缸的冷水,沉默了半分钟,“你是要养鱼?”
苏徊意努力靠近这个移动热源,“你先救救我这条小美人鱼!”
苏持对他的自称槽多无口,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弯下腰把冷水放了。他上半身都探在浴缸里,“你刚刚按了哪个按钮?”
苏徊意乖巧地伸指一戳,“这个。”
哗啦——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头顶的花洒就当头淋下!水势迅猛,温度冰凉,全砸在了苏持的腰背上。
苏徊意瞬间吓到模糊:啊啊啊啊啊这辣鸡淋浴!!!
“………”
唰唰的水声中,苏持缓缓直起身,浑身湿透,透明的衬衣贴着他高大的身躯,水流顺脸颊滑落至下颚。滴答,坠下。
他垂眸把人看着,“苏徊意。”
第15章 老板请你的
浸湿的额发贴在苏持的额头,遮挡了眉眼,水渍蜿蜒,他瞳孔幽黑深不可测。
苏徊意一秒蜷成一团、抱紧弱小的自己!
他战战兢兢地试探,“……要、要不,您先洗?”
凉水的冷气混合着苏持身上的寒意盘旋在狭小的空间,苏徊意感觉自己这只小沙雕立马要被冻成小冰雕。
他又吸溜了一下鼻涕,泪眼汪汪,“或者,我们一起……?”
“呵。”一声轻讽从薄唇间滑出。
苏徊意顿时安静如鸡。
片刻,唰唰的冷水被一只手摁停,浴室内的空气终于回暖了几度,“你洗你的。”
苏持最后去借了苏简辰的浴室,临走前还极富人道主义地给苏徊意放好了热水,避免人出事。
苏徊意目送苏持走出浴室,后者薄湿的衬衫贴着腰身透出肌肉的线条,扎实劲瘦——
他在这一刻切实地感受到了能把自己扔进海里的腰力。
泡完澡从浴室出来,套房里一片寂静。
苏徊意发丝还滴着水,他看客厅里没有人,再看苏持卧室的门半开着,就知道人已经冲完澡回来了。
他犹豫两秒便从门缝里滑了进去。
苏持背对大门坐在床沿,宽肩窄腰,从浴袍下伸出两条结实的长腿,听见动静他转过来,正对上门口狗狗祟祟的苏徊意。
苏徊意探出脑袋无比乖巧地叫了声,“大哥。”见苏持没有让他滚出去,又胆大包天地坐到了苏持床对面的沙发椅上。
“那个按钮,我之前按的时候都没出水,我不是故意的,害大哥受难了。”
苏持听见“受难”两个字就想冷笑,“那是因为你之前没开总电源。”
苏徊意赶紧拍手称赞,“原来如此!聪慧如大哥,鱼唇如我。”
苏持不欲看到他这副浮夸的嘴脸,目光一转落在他滴水的头发上。两秒后,一根毛巾扔了过去,“你是这么养病的,以毒攻毒?”
苏徊意自知理亏,就着毛巾抬手擦头,浴袍宽大的袖口从肘弯滑下来,露出一大片青紫。
苏持探手过去一按,跟捏面团似的,“隔了这么久还没好。”
“嗯…痛。”苏徊意哼哼两声缩回手,他察觉苏持已经没在生气了,立即殷切地同他介绍伤痕,“这是新朋友。”
苏持嘴角抽了抽。
苏徊意待在苏持卧室里直到把头发擦干了才回去。他钻进被窝时心想,他大哥真是宽容了很多,淋了一头冷水都没把他丢进海里。
可能是考虑到自己病着不好发作。
也可能是看在苏纪佟的份上,自己生病是因为给苏纪佟送了伞,好人理应是有好报的。
……
苏徊意一觉睡到天亮,睡到骨头都酥软了才爬起来。他出了卧室看见苏持正在客厅,就困哈哈地打了声招呼,“大哥早。”
头顶的呆毛在晨光中频频点头,苏持的目光定了两秒,随后道,“我们都吃过早餐了,你要吃什么打电话叫服务。”
“谢谢大哥。”
吃完早餐,苏徊意想起昨天和苏简辰约了锻炼,他换了身休闲服装准备出门,“大哥,我去找二哥锻炼,你要一起吗?”
苏持在电脑前打字,“不去。”
苏徊意捧心,“没关系,我可以把你装在心里带过去。”
苏持回绝,“我夜盲,不必。”
“……”
.
南港上午的气温已经能达到二十几度。
复健疗养区分了室内和室外,苏简辰说既然来了南港就要多晒太阳,苏徊意立即识时务地提出在室外运动。
苏简辰目光中立马流露出“还算懂事”的神色。
苏徊意在苏简辰的指导下坐上了一款划船机。他是第一次用,苏简辰就叫他先坐着下半身不动,“你用手拉动器械模拟划桨,等掌握了节奏再加上腿部拉伸。”
苏徊意像个小问号,“可是二哥,划船的时候我下半身也不会动啊?”
苏简辰弯腰点了点他的腿,示意他这里需要发力,“你以为那些划龙舟的运动员下半身没动,其实人家是浑身发力的,懂吗?”
苏徊意回想着划龙舟的动作,屁股前后动了动,“是这样?”
苏简辰正点在他腿上,一个没注意指尖就戳了他大腿一下。苏徊意猝不及防被戳到肉,仿佛被点中了笑穴,跳起来“咯咯咯咯…”笑个不停。
苏简辰,“……”
他看着人还在前俯后仰,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刚刚指尖戳到的肉很软,跟自己的身体很不一样。他常年运动,腿部肌肉都是扎实绑硬的,“你身上一点肌肉都没有吗?”
苏徊意穿着长袖长裤,这会儿只能捞起衣摆展示自己白花花的肚皮,“腹肌。”
苏简辰先是被晃得眼睛一花,随即目光停留在那层薄薄的肌肉上,“小菜鸡。”
苏徊意,“……”
苏简辰指导完他就去练自己的了,苏徊意划了会儿船中场休息,转头就看见一组双杠。
他拧眉,总觉得有种亲切感……莫非因为他大哥是个杠精?
“二哥,这是干嘛用的?”
苏简辰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腿断了之后复健用的。”
苏徊意,“………”
他默默缩回手。
难怪觉得亲切,这副身体被打断狗腿后想必是日日与这器械相伴的。
头顶的日头逐渐大了起来,苏徊意看见苏简辰额头上冒了层薄汗,便说,“二哥,我想到室内坐会儿。”
“娇气。”苏简辰说完从吊环上松手落地,“走吧。”
苏徊意带头走在前面,“昨天不是看到有个清吧吗,我请二哥喝水。”
苏简辰毫不客气,“这是你请吗?爸给你的钱,是爸请的。”
苏徊意凑上去嘿嘿一笑,“心意是我的嘛~”
苏简辰说不过他,只能跟在后面。
清吧位于娱乐区,开在一处泳池旁边,四周装潢精致优雅,看得出来背后的老板很懂享乐。门口用花体写了“NY.”两个字母,应该就是这家清吧的名称。
苏徊意看里面环境清静,想到苏持还待在房间里,就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他要不要一起来喝点东西。
电话响了一阵没人接,苏简辰说,“大哥可能在工作没听到,你找个位子坐着,我去叫他。”
苏徊意目露警惕,“二哥,你该不会想金蝉脱壳吧?”
苏简辰觉得他怕不是有疑心病,“我要是想甩开你还需要找借口?”
苏徊意想了想他二哥宁折不弯的耿直性子,深觉有理。
这会儿临近中午,清吧里没多少人,待苏简辰离开后,苏徊意坐到吧台一处光线明亮的位子上。
吧台后站着一名调酒师,身着马甲白衬衫正在“哐哐”摇酒。他背后的多菱镜面倒映着吊顶高脚杯,灯光底下有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感。
这几天苏徊意都在养病,昆酒的事情暂时丢给了孙河禹跟周青成。
他现在精神好点了,开始思考如何拓宽销路。面前的调酒师已经调制好一杯鸡尾酒放到一旁待服务生取走,苏徊意见他又开始调和下一杯,不由扒着吧台凑近了点。
调酒师见状笑了笑,拿了旁边的酒水一一斟注入杯里,“客人感兴趣吗?”
“看你调酒很享受。”苏徊意夸完他又问,“每种酒饮都有特定的配方吗,可以替换吗?”
调酒师为他讲解,“不同类型的酒和食材混在一起会有特殊的口感,有时候哪怕其中一味换掉了,也会影响到整体。”
苏徊意若有所思,“所以某些酒饮必须使用特定的酒来调?”
“可以这么说。”
苏徊意的呆毛就晃了晃。
两人继续聊着天,没过多久忽然从吧台后走出一名服务生对着调酒师耳语了两句。调酒师愣了愣,略带诧异地瞥了苏徊意一眼,随即神色收敛。
服务生离开后,调酒师转头从背后的酒柜里取了瓶酒出来,苏徊意看它包装精致,浑身写着“昂贵”二字,不由闭上嘴挪开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