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张约翰还想说点什么，但关闭的气仓彻底隔绝了他的声音。
　　牧雪城单手插兜，另一只抬起左右平移摇晃，空前礼貌且耐心地，和将要告别他去远行的前家庭教师道别。
　　咻！
　　烟花状的蘑菇云炸响在清朗的上空。
　　社畜们一看窗外烟花的颜色就知道，又有哪个有钱人乘坐私人宇宙飞行器去宇外度假了，纷纷送上呸呸呸的最高级祝福。
　　……
　　“你现在是不是有很多疑问想问我？”牧雪城支着脚尖，单手插兜，斜靠在飞行器旁，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一脸：快，夸我！我是不是超级无敌帅气聪明？
　　“你是不是感到很疑惑？我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份，锁定他的行为，掌握他的证据，却没有露出一丝端倪，漂亮的一击必杀的？你一定感到非常震惊，并由衷的佩服吧？”
　　“如果你立刻问我，我就勉为其难事无巨细地告诉你。”牧雪城抬着下巴，眨了下眼，装作不在意地说，“所以你想好，什么时候问了吗？你怎么还不问？”
　　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尾巴在疯狂地拍打地面，催促薄郁立刻现在马上就问他。
　　薄郁静静地看着事态的发展，对A4纸抬了抬下巴：他是在对我杀鸡儆猴吗？
　　A4纸：【好像是的，说不定是个白切黑，天然黑。但好奇怪哦，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薄郁：可能因为……尊贵禁忌的恶狼之耳？
　　A4纸：【不是尊敬禁忌，是尊贵以及禁忌。】
　　薄郁：有什么区别吗？
　　牧雪城极力耐心地等着薄郁提问，却只看到对方双手抱胸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脸面瘫平静地看着自己，顿时难掩失望失落的心情。
　　“你不问我吗？你不好奇吗？这不可能，你是不是想等我忍不住了，自己主动告诉你？”
　　A4纸：【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薄郁：什么不同？
　　A4纸：【缺了那两个字，就没有那种感觉了。】
　　牧雪城脚尖支地，倚靠着发射器的淡漠帅气的动作顿时凹不住了，扁着嘴垂着眉尾，既委屈又气呼呼的，伸出手指控诉地指着他，半响泄气。
　　“走吧，回去上课。”薄郁转身朝外走去。
　　“哦。”
　　两人一纸并肩原路穿过走廊，往之前上课的教室走去。
　　薄郁看了眼身旁恹恹低头走路的牧雪城，对方的样子宛如因为抓不住兔子陷入抑郁状态的大灰狼。
　　“振作一点，虽然这么说可能没什么用，但你们豪门争夺家产，兄弟之间都不死不休了，被二叔算计这种事还是看开一点，反正你都识破卧底了，也算是赢了。”
　　“哦，这方面我一直看得很开。”牧雪城情绪低落，忽然一顿，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豪门争夺家产，二叔派卧底算计我？”
　　薄郁：“不是你自己刚刚对张约翰说的吗？他连你后厨只做了一次采购工作的莎莉女士家的狗吃什么肉罐头都知道。”
　　“哦，这样啊。”
　　薄郁：“他是第几个卧底？”
　　“第三个吧。第一个是二叔家的小胖子，非要住在这里陪我一起学习，但很可惜并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有毅力，只坚持了半天就哭着再也不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每回看见我就哭着抖，令人不解。第二个是一个没存在感的生活助理，本来我没想让他失业的，可是泄露人家隐私就算了，怎么还人身攻击我的演技？第三个就是张约翰了，他挺好玩的，多亏了他我的睡眠生物钟一直很稳。要不是他话太多，还认错人，舞到小心眼的牧月森面前去了，本可以继续卧底下去的。”
　　薄郁：“你什么时候发现他是卧底的？”
　　“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小学教我人文课的老师被孙女接回去养老了，爷爷招聘新的人文老师，他第一次来面试就想搞点信息出去，很有想法。就是运气不好，不小心掉进了实验室的陷阱里。我陪他聊了一会儿，他以为我是另一个竞争对手，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想想挺有趣的，就留下他了。”
　　薄郁脚步一顿：“那不是五六年了。”
　　牧雪城也停下，点点头：“对啊。刚开始很好玩的，他每天都想方设法打探消息，我跟在他背后一起玩也很高兴，但慢慢的就无聊起来了。他每天就只会围着边边角角打转，怎么也不肯上三楼去看看，五年过去了，我设置的陷阱一个都没用上。作为卧底，他一点也没有面试当天表现的那么有进取心，着实令人失望。要不是我时不时叫人漏一点信息给他，二叔早就解雇他了。”
　　薄郁看着他，眼眸微微睁大：“你很厉害啊。”
　　“嗯？”牧雪城呆呆地看着他，本该桀骜不逊的眉眼因为眼睛睁大，小鹿一样清澈懵懂，还有点残留的委屈，和突然被夸奖的不真实感，“真，真的吗？你觉得我厉害？”
　　薄郁点头：“不仅是厉害，而且超级无敌帅气聪明。”
　　牧雪城：“……”
　　心跳，噗通！噗通！！噗通！！！
　　——过，过分分！夸奖就夸奖，为什么要笑着一直拿眼睛看着我？！
　　“不过，你拿价值一个高等星球的飞行器把他发配到外太空，会不会有点浪费？”
　　牧雪城一脸木然，机械回答：“骗他的，差不多十天半个月就会把他送去二叔度假的星球了。到时候飞行器自己会回来。我很勤俭持家的，和牧月森不一样。”
　　“真棒。”然后，牧雪城感觉自己的头被揉了，就像昨天晚上猝不及防被揉的恶狼之耳。
　　牧雪城：“……”
　　烟花在脑中的宇宙无声炸裂，裂变，演变，繁衍。
　　与此同时，薄郁眼睛清亮，看向A4纸：灵感来了！
　　A4纸：【什么灵感？】
　　薄郁：未来幕后大佬，姓牧，坐轮椅，性格狠戾，除此之外，连你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A4纸：【是呀，但是基本可以确定，是牧月森没错了。可你已经把他得罪的透透的了。】
　　薄郁：“那就釜底抽薪，彻底得罪死吧。反正连你都不确定是谁，不如就改成是——”
　　薄郁目光指向前方，被夸奖过后，整个人犹如雕塑石化不动的牧雪城。
　　“——他吧！”
　　一分钟后。
　　A4纸从牧雪城身上收回视线：【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薄郁：我想得很开。
　　【恕我直言……残疾狠戾大佬，他哪条沾了边？】
　　薄郁：“可以残疾。”
　　作者有话要说：　　牧雪城：擅自碰触我尊贵以及禁忌的恶狼之耳，还碰触我昂贵以及珍稀的脑袋，更过分的是，人家心里慌张害怕得不得了，他居然想的是让我残疾。
　　在气哭的边缘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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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智者交锋的领域
　　牧雪城看到，一直看上去平静近乎面瘫的薄郁，忽然面带天使一样的笑容，清亮的眼眸蒙着莹润的光，深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薄郁：“你很讨厌牧月森吧？”
　　牧雪城：“哦。”
　　薄郁：“太好了，我也一样。”
　　牧雪城：“哦。”
　　薄郁：“既然我们都讨厌同一个人，不如我们合作吧！”
　　牧雪城：“哦。”
　　薄郁：“不仅仅是之前答应你的，帮你从他那里得到另外半块钥匙。有野心一点，整个牧家的继承权都抢过来吧，我会帮你的！”
　　“哦。”牧雪城做梦一样，恍恍惚惚的，忽然醒神，“等等，你是说，我们，我跟你合作，对付牧月森？”
　　薄郁点头：“没错，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是他的预备役管家，如果不奋起反抗的话，得被他奴役七十年，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表情这么酷，你不会是不忍心吧？”
　　牧雪城摇头：“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
　　说完，他跳起来表演了一个大喜过望：“太好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我终于等到传说中哥哥身边的人和弟弟合作，一起争夺继承权的豪门悬疑商战烧脑剧情了！”
　　薄郁眨了眨眼，有点懵。
　　A4纸表示它也是。
　　牧雪城是真的狂喜，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笑得像是刚吃了兔子发出喟叹的大灰狼：“他很讨厌吧，我就知道。他根本没意识到，是个人就会烦他的这件事，他根本没有我受欢迎，你看你连一天都忍受不了他，但却来找我了。”
　　薄郁想到女团舞，眉眼压低，沉沉地颌首点头：“是的，不可饶恕的！极恶之人！”
　　A4纸冷漠地看着，这两个人像变态杀人狂反派同伙接头现场，走廊的自然光线帮他们打上阴翳危险的光。
　　牧雪城的喜悦稍稍平复：“那么，第一步我们从哪里开始？”
　　薄郁愣了一下：“怎么，你跟他争夺了这么多年的家产，不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了，都还没个什么计划列表吗？”
　　牧雪城摇头。
　　薄郁无声叹息，手指撑了撑额头，看向他：“那就，先从你坐轮椅开始吧。”
　　“坐轮椅？为什么？”牧雪城瞬间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对付牧月森，我要先坐轮椅？”
　　他短暂思索了一下，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更加震惊地望着薄郁：“难道你是奉了牧月森的命令，是他让你打断我的腿吗？然后你想将计就计，以此取信于他，成功卧底他身边？”
　　薄郁摇头：“这么血腥复杂、虐身费脑的计划，一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就只是觉得你的腿……”
　　“我的腿怎么了？”
　　“特别笔直，特别修长，特别好看。”薄郁眼眸半敛，平静可信地望着牧雪城，矜持地抿了抿唇，“这么笔直修长好看的腿，怎么能用来走路呢？”
　　牧雪城：“虽然你说的对，但是腿不走路用来干什么？”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薄郁走向走廊一处拐角。
　　牧雪城困惑地歪着头，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等他回来。
　　没有太久，薄郁果然很快就回来了。
　　推着一款朴素的复古古董轮椅，缓慢地朝牧雪城走来。
　　薄郁：阿纸，帮我调一下苦情韩剧中，男女主角有一个人即将重病去世，另一个人推着轮椅行走在秋天枫林里的BGM。要浪漫、虐心点的。
　　A4纸冷漠脸：【哦。】
　　空气中忽然响起了深情唯美的背景音乐。
　　伤感唯美的纯音乐中，推着轮椅的薄郁走到了看似神情冷漠实则一脸懵逼的牧雪城面前。
　　薄郁眼眸清澈温柔，静静地注视着牧雪城，好巧，之前牧月森的脸上也有同款的眼神。
　　“来。”他的手放在牧雪城的肩上，自然温和地让一脸懵逼的牧雪城乖乖转身、坐下。
　　在牧雪城身后，推着轮椅的薄郁微微倾身，清越的嗓音，犹如恶魔低吟，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放心，从此以后无论你在哪里，老师都会站在你背后，你只要坐着就好，老师会推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牧雪城：“……”
　　A4纸：【这就是惊悚恐怖片里的，地狱家教吗？】
　　薄郁唇角微扬，温柔呢喃：“只要坐在上面，你就是最强的。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拥有。不仅仅是牧家，包括整个世界。”
　　A4纸：【当年春晚，赵本山大叔的小品《卖拐》现场没有你，真是可惜了。】
　　薄郁面瘫脸，危险叹气：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牧月森同款诱拐犯气质。
　　A4纸：【在苦情唯美虐心爱情韩剧的BGM里，用春晚小品的手段，干着日漫诱拐犯的事，你不觉得良心有点不安吗？】
　　薄郁：把正要前去参加高端学术讲座的完美无辜的调香师，拐骗到逻辑不合理的ABO游戏世界当绿茶反派海王的AI，尚且不曾觉得良心不安，未来的星际一级通缉犯，为何要良心不安？
　　【……】A4纸立刻滑跪，【阿爸，我意思是说，假装坐轮椅太麻烦了，不如一劳永逸——我直接替你打断他的腿吧！】
　　此时应当有旁白音：坐在轮椅上的牧雪城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旁边人畜无害的简笔画AI型宠物进着险恶的谗言，要打断他刚刚被薄郁夸奖过的笔直修长好看的腿。
　　在伤感唯美的音乐中，牧雪城心中浮起秋日的淡淡忧伤。
　　好可怜。他想，薄郁真是太可怜了。
　　——我早就该正视的，当初在餐厅的时候他就对我一见钟情。当时的我坐着轮椅，从此他念念不忘。却没想到造化弄人，我是装的。他一定接受不了现实，因为当初我冒充了牧月森，让他产生了短暂的混乱，才会被牧月森趁虚而入，被迫成为牧月森的管家。遭遇命运摆布的薄郁，内心一定很痛苦，充满了挣扎与不甘吧。
　　牧雪城回头，静静仰望着薄郁：“我会负责的。”
　　薄郁从和A4纸的吵架中抽离出来：“你能主动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牧雪城：“如果你注定因此求而不得，痛苦一生，这全都是我的错。”
　　薄郁一怔：“我觉得我们的谈话之间，好像中途没有掺杂过车祸、绝症，以及失忆，但为什么我会突然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