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石的神力似乎更强了,在白天都会有一道红色光柱冲天而去。有砖瓦匠说,光是靠近一点就感觉头要裂开,魂魄要被吸进去。
另一边,幽云堡的年轻人和飞鸾卫汇合。
幽云堡的人分了几波策马来到昭歌,跟飞鸾卫接头后,聚集在城外隐秘的宅子里。
相传幽云堡是永兴年间、天圣教建教后第一个流放的将军所建。坑杀大学士的福光大祭之后,幽云堡打起清君侧的大旗,战败,有生之力几乎被活死人屠尽。
残留的几根苗换了地盘,跑到寒冷荒芜的北方建起堡垒,变成边境的地头蛇。北方常有流言,说下一个造反的就是幽云堡,但堡里的人闷头练武,顶多拿山贼磨血性,从不南下。
这是憋了多少年后,继承了镇北将军遗志的年轻人第一次被放出笼直奔昭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接连招呼着飞鸾卫一干狡猾的刺客比武。持枪的女将就谨慎多了,她们人数不多、单组行动,伪造了文牒悄悄潜进城中。
在抄家成瘾的豪门大户还在饮酒寻欢时,他们大宅的布局、私兵的数量被摸透了。
据日蚀还有九天。
昭歌涌动着风云将起的气息。玉面神医铺子里颤颤巍巍的老病人,都会操着浓重的口音,问一句桃花眼的大夫:“焚香楼有信了吗?神子还好吗?”
谢怀安是笑着醒来的。
真气像是要杀人一般在他的经脉里凶猛地游走。
但比起血石带来的痛苦,这种刺激就像按摩一样舒服。
他体内淤积的血液被疏通,破败的器官被润泽地包裹。腰肢、咯吱窝、脚底板这些地方的敏感穴位,更是被照顾得明明白白。
“咳咳……痒……陛下……”谢怀安还没睁眼就笑了,裹着被子扭了扭。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身边是鸿曜。
先不用说每次晕了之后一睁眼都是阴森的小皇帝,穿越后只有鸿曜会用珍贵的真气,像是泡热水澡一样给他治疗。
虽说这次治得格外凶残吧。
鸿曜恍惚地收了手,后知后觉头一晕,气也喘不太匀乎。
“你还知道痒……你知道疼吗?”
鸿曜扬起手,恨不得抬手把谢怀安翻个面,惩罚似的拍一下某个部位,让他羞耻地长长记性。
然而他的手挥起来就转了个弯,轻柔地扶着谢怀安坐起,靠在枕头上,掖好毯子的边角。
一整晚,鸿曜扒光了谢怀安的血衣,把人裹进几层柔软的毯子里,间断地输着真气,不时探一探谢怀安的呼吸。
就算最后谢怀安终于呼吸平稳地睡着了,鸿曜也不敢停手。
谢怀安像块绵软的糖团子,一点力气都不用,任由鸿曜将他捏圆捏扁、拎起来坐好。
靠稳当后,谢怀安恢复了一点力气,眉眼弯弯,软声说道:“谢谢陛下……睡的时候热乎乎的,好舒服。”
鸿曜抹了一把脸。
鸿曜眼中,裹在白绒面毯子里谢怀安像柔软的白鸟,鲜活、生动、欠揍,嘴角还留着没来得及擦干的血迹。
鸿曜深呼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语气:“先生晚上有一阵子气息都快没了,手背上的伤一直在流血,湿了好几块帕子。”
“装死……装死而已,很快就好了,这不没事吗?”
谢怀安心虚地眨眼,尚且无力的手伸出毯子,刚一动,手背泛起刺骨的疼。
这疼让谢怀安浑身一个激灵,心脏好像都跟着颤了颤。他不动声色地顿住手,缓了一会,握住鸿曜的指尖,讨好地说道:“冷……”
“再等一下……”鸿曜跪在榻边,捧住谢怀安伤口没有愈合的手。
真气暂时用不了,鸿曜运转功法恢复力气,唇凑近谢怀安冰冷的指尖,哈出温热的呼气。
谢怀安浑身都是痒痒肉,手一缩,扭着身子要躲。
“痒,真的痒,陛下别,咳咳……哈哈……”
这笑声太过欢脱,好像这是一个普通的清晨,他们在木桶里泡澡玩水。而上一瞬间,这人还面无血色地陷在被褥中,好似随时要断气。
鸿曜脑子里的弦崩断了。
“先生笑得很开心啊。”
“我……”谢怀安笑容一收。
鸿曜闭了闭眼睛,不去看谢怀安唇角的血色:“你事先知道那块石头是什么,自己做了决定?”
“算……也不算。”谢怀安弱声道。
“什么意思?”
“临时看出来的,要不就提前跟陛下商量了。”
“你可以打手势……”鸿曜声音顿了一下,“你自己定的那个手势,只要背在身后,不论前面是圣塔,还是天师本人,朕都会……\"
鸿曜说不下去了。
谢怀安的眼角和鼻尖变戏法一样,说变红就变红。
上一秒还闪闪发亮在笑的眸子转头就委屈地瞪着,水光浮动。
谢怀安苍白着脸,咬着嘴唇憋了半天,好像要把先前疼出来的份都补上一样,眼角涌出大颗大颗的水珠。
“圣使来试探是最好的机会,陛下肯定也清楚……有时候就是想走不能走。”
谢怀安吸了吸鼻子:“我骗过他们了,示弱了,抛出诱饵了。日蚀就这一次,下一次不知要多久了,我们做了这么多,一定要走到圣坛上……”
鸿曜挤出一个笑容,放软了声音:“先生教训的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这话一说,谢怀安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谁知道他哪来这么多水,软趴趴地半躺在枕头上,也闹也不嚎,就这么不住掉着泪珠,抽抽搭搭地软声说着:“我也没想到这么疼,还丑……”
鸿曜握紧拳头,让指甲刺进手心。
谢怀安的泪让他心乱,他垂下眸子,忽然坐到床边,跟谢怀安挨得极近,近到一张嘴就能咬上鼻尖。
谢怀安的眼泪登时吓停了。
“不丑……”鸿曜道。
鸿曜已经有了计划,先压榨凌子游,然后绑来全天下排得上号的医师,一个个给谢怀安看手。那双血肉模糊的手一定有一天,能变回让谢怀安笑出来的模样。
“陛下……太近了。”谢怀安拿气声说道。
这个距离用气声说话,彼此能听得一清二楚。
“近吗?朕觉得还好……”鸿曜微微侧头,跟谢怀安咬耳朵,温热的气息喷在谢怀安的耳畔。
“有、有点怪……”
“哪里怪了?”鸿曜义正辞严,“先生是朕的爱妃,朕随时亲一亲也是应当的。”
“这话就很怪!”谢怀安闭紧眼睛,睫毛颤动。
他的眼泪已经完全没有了,只有眼尾还留着浅淡的粉色:“陛下饶了我吧,是我错了,我的锅……”
“先生哪错了?”
“我不该装死装得这么彻底……”
“还有呢?”
“我发现不对之后应该先跟陛下……不行啊……”谢怀安皱眉,想了想说道,“有时候确实事急从权,没法跟陛下商量。”
鸿曜的神情阴了下来。
“比如什么时候……会不跟我商量呢?”
“突然的情况啊,意外啊什么的……陛下!”谢怀安僵硬了。
鸿曜撑着床,跟他脑门贴着脑门:“我数三下,先生可以躲。好了,时间到。”
鸿曜神色带着点凶狠,唇舌很温柔地吻过谢怀安泪水流过脸颊的痕迹。
“你讨厌吗?先生……不许让别人这么做。”
鸿曜轻咬了一下谢怀安的鼻尖。
谢怀安睁着水润的眼睛呆在枕头上,灵魂出窍一般。似乎没闹明白鸿曜在做什么,又像是完全停止了思考。够傻的。”鸿曜哼笑一声。
鸿曜的笑容突然消逝,神情变得有些狰狞,转瞬又柔和地笑了起来,喃喃开口道:“先生啊……我在玷辱你,我在推着你去送死……”
“怎么还愣着呢?先生该立刻教训我才是。”
“不,不是推着送死,是我自己要……”谢怀安艰难地抓到一个他能够回答的话。
鸿曜道:\"怎么不是?血日当头,先生说正是为此而来,我真怕你为此而去……”
鸿曜说完,用唾液润湿了嘴唇,亲上谢怀安下颔干涸的血液。
“我想把你关起来,你说怎么办才好?”
鸿曜说着危险的话,语气却是轻柔的,好像压抑着浓烈的情感。
谢怀安战栗起来。
鸿曜的情绪感染了他,他失去行动的能力任由鸿曜咬着,心脏乱跳,仓皇地想看一眼那双碧色的眼睛,弄清这是为什么。
鸿曜的嘴唇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凝固着深褐色的血痂。湿意将他们的血化开,融在一起。
“告诉我,先生。”鸿曜起身。
他俯视谢怀安,扭曲地微笑着。
“如果你看到了什么危机,提前告诉我……你是我永恒的真仙,我是个卑微的信徒。”
作者有话要说:=ω=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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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太刺激了。
谢怀安唇瓣微张,怔愣地陷在枕头上,望着鸿曜看呆了。
鸿曜像一头危险的野兽,时而温顺时而狰狞,而他是在被咬伤的边缘试探的驯兽人……危机四伏,又令人着迷。
谢怀安脑子里负责理智的部分完全停转了。
他按照自己驯兽者与野兽的直觉,试探地抬起手,对鸿曜张开双臂。
真的过来了。
谢怀安几乎忘了呼吸。
鸿曜拆了发簪和发冠甩到一旁,柔顺的黑发瀑布般滑落,像浓密的毛皮。忽而他欺身上前,整个人压上来,手肘撑着床,没有一丝重量压到谢怀安身上。
又是一个极近的距离。
黑沉的大猫收敛了阴森扭曲的神情,似笑非笑,睁着神秘剔透的眼睛。
“先生……”鸿曜轻声叫着。
谢怀安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好响啊,”鸿曜贴上谢怀安的胸膛,俄而抬眼笑道,“为我而跳吗?”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谢怀安喘了口气,干涩地开口,“还有刚才那句话……”
真仙与信徒。
他实在担不起小皇帝这一句表态,要吓得晕过去了。
这句话和感情太激烈,远超过正常的范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就好像鸿曜对他一见钟情。
鸿曜的脸变得快极了,这会功夫一点疯劲都没了,带着点调侃味道缓缓地问:“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陛下是不是那个意思……”谢怀安迟疑地说,“对我,有意见。”
他想说“对我有意思\",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太耻了,自恋也不能这么问啊。
“先生这话说的,有意思……”鸿曜哼笑一声,专门逗着人一样,就是不正面回答。
鸿曜似乎不屑于继续这种对话,不再开口。人也不挪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坐在床边,噙着笑注视谢怀安。
谢怀安缩了一下,脸上有些发烫。
他半靠在床头裹在白绒绒的毯子里,觉得自己像一只白里透粉的蓬松胖胖鸟。
而鸿曜无辜的时候像猫科动物,阴森的时候像蛇,现在是一只慵懒的黑豹,在观察自己的食材。
那双捕食者的碧色眼睛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一刻也不挪开地凝视着他。
再看下去,他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你看,就是这样……”谢怀安含糊地抱怨着。
“就是怎样?先生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让朕试试,还好,不热。”
鸿曜慢悠悠地说着,再一次前倾,用自己的额头试了谢怀安的温度。
鸿曜停了一会,仔细试了好半天,才直起身体回到先前的距离。他背过手,用指节抹去皲裂的嘴唇上流出来的血,好像黑色的豹子顺着自己的毛。
谢怀安屏住呼吸,等鸿曜离开了才敢喘气:\"……不热吗?\"
他还以为自己浑身都在发热,很快要烧熟了。
“朕再试一次?”
“不必,不用再近了。”谢怀安赶忙道。
他万分确定鸿曜就是有问题。
试个温度用手背不就行了,干嘛非要贴这么近?
但鸿曜不表态,谢怀安心里就算有十万根小羽毛在挠,也不好问出口,只能瞪着眼睛和鸿曜对视。
没看一会,谢怀安耳朵尖都要热起来了,强撑着不移开目光。
鸿曜似乎在玩“看谁先眨眼”的游戏,又似乎就是在单纯地凝视他的脸。
鸿曜的眼睛好像会说话,有抹淡淡的忧郁……越看越要被吸进去似的。
谢怀安浑身不自在起来,迫切地想要钻进被子里裹紧。
不行,不能输,坚持!
再这么下去,不会突然要表白了吧。
呸呸呸。谢怀安局促地移开目光,装作自己是一颗没有感情的白萝卜。
他想起上辈子有个说法:据说和一个人对视多少秒,彼此就会坠入爱河。
要是鸿曜真的打着这个主意,气氛到了就要表白怎么办?
他不讨厌和同性发展恋爱关系……
谢怀安咬着嘴唇,混乱地想着。
鸿曜无疑是美的。
拿上辈子的标准看,鸿曜身形优美又有爆发力,像博物馆里的雕塑。忧郁的眉眼乌黑的长发,随便摆个姿势,像是能引爆杂志销量的新星。
如果他还是那个拉小提琴的谢怀安,在校园里遇上这样的学弟,没准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