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疏寒无奈地问:“妇人之仁?”
“有什么不好?”江清月看着他时,眼神尤其柔软,“你强迫藩王和守将们不起兵都会内疚,觉得自己干涉了别人的人生,多可爱啊,我最喜欢你这一点。”
他狐疑:“真的吗?”
像个圣母……原来我老婆喜欢我内心的小公主?
“当然是真的。”江清月一脸正经地解释道,“如果妇人不仁,只想着自己,那都不要冒那么大的死亡风险去生孩子了,人类早就灭绝啦。”
任疏寒:……有点道理!
但是懂归懂,不舒服归不舒服。
任疏寒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有强迫症,连一个npc都不想杀,甚至想等到大婚之后,就用系统重生一次,带江清月远走高飞,取消这次逼宫计划,皇位陆瑸愿意坐就坐吧。
不害别人只害他的陆瑸,于他而言,就是个固定的角色,陪他演固定的剧情,所以他对陆瑸虽然没有好感,但也没有恨。
原著里的陆瑸毕竟是陆琰教出来的,在治理国家方面无功无过,所以任疏寒想做甩手掌柜,有当皇帝的时间不如旅游,去度蜜月。
吃遍大街小巷,走遍大江南北,这才是人生。
这天早上,他正想着这件事,忽然接收到了系统友情提示:
“江清词意欲毒杀江清月,现已失败。”
任疏寒吓了一跳。
他立刻上马扬鞭,火速赶往江府,把宫中和江府的人全都惊动了。
因为任疏寒要练武,早朝都是推迟的,江赭大清早还没束好发冠,跌跌撞撞就出来迎他,他却一挥马鞭,让别人都不要打扰他。
府里人都会看眼色,一直以来都是小少爷受宠、大少爷无人搭理,现在小少爷又得圣宠要进宫,听说这个热闹都抬着小少爷、贬着大少爷说,闲言碎语瞬间就传到了江清词院里:
“陛下这是来看小公子的吧?”
“一定是的。”
“陛下自幼就和小公子亲密,现在都快大婚了,竟然还一天都等不了。”
“噫~小公子好命啊。”
“大公子就……噗,我一想到他上次说的话就憋不住笑,他怎么这么敢想!”
江清词气得掀了桌子。
他想了又想,最终怒气冲冲往江清月的院子里走去,想要找任疏寒说清楚,让他看清江清月的险恶。
但走到院外时,却突然停住了。
小院里,两个人正在拥吻。
任疏寒半睁着眼睛,低头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眼神充满爱意,双手不断抚摸他的长发和脸颊。
江清词恍然明白,他说什么都没用。
陆琰不爱他。
为什么?
他虽然很怕陆琰,但这一次他没有逃啊!
在陆琰中毒期间,他每天都陪在陆琰身边给陆琰做饭,虽然手艺很差,但他都尽力了,还想过给陆琰喂饭……为什么陆琰不爱他了?!
想要回家扬眉吐气、未来衣食无忧,“陆琰爱他”是一个大前提。
一旦他不爱他,他就什么都没了。
任疏寒注意到他来,稍稍转了一个角度,把江清月按在怀里,冷冷问他:“有何贵干?”
江清词张口,嗓音沙哑,忘记了保守自己重生的秘密,委屈地哭了出来:“你们还我上一世的陆琰,他喜欢的人明明是我。”
那个深爱着他、情愿把命给他的陆琰。
“你真的想要陆琰吗?我就是陆琰,你所说的上一世不过是场梦罢了。”
任疏寒漠然地看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喜欢你?论感情,我心里有我的青梅竹马;论感恩,我的暗卫为我付出的都比你多得多。你觉得我应该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被你的脸和性格吸引吗?不好意思,我见过的美人太多了,你这种类型的我记都记不住。”
他越说语气越冷。
江清词听完后,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干,哭都哭不出来了。
任疏寒心里一直对主角受有一股怨气,因为他能听见江清词的心声,烦透了总是被人当作理所当然的工具,所以终于忍无可忍,跟他说开了。
至于江清词前世的仇恨,任疏寒无需多言,直接让系统把他前世的记忆抽取了出来。
“把他带走吧。”任疏寒对刚刚跟来的侍卫说道。
江清词在原地晃了晃,捂住头,被侍卫搀扶回了自己房间。
“看好你们家大少爷,”任疏寒又来到院外,叮嘱周围的侍女,“让他在自己房里禁闭一个月,相府要是不会教规矩,就送去狱里学。”
于是,江清词冲撞陛下的事在相府内传开了。
“听说了吗?大公子怎么如此不要颜面,直接去纠缠陛下了!”
“可惜陛下独爱小公子一个,真是羡煞旁人。”
“陛下也真是仁慈,这都没有降罪于他,念着点亲戚关系罢了,若是我被人坏了好事,真是打死他的心都有。”
江清词迷茫地回到房里,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听到别人这样说自己,只愤愤不平,虽然没了前世的记忆,但仍然坚定地认为,陆琰应该爱上的人是自己,不是江清月。
只不过他再如何想,也与任疏寒无关了。
任疏寒让江清月也用系统屏蔽掉主角受,认真准备婚礼。
原本梳洗打扮、催妆起嫁、迎亲送亲等无数规矩,都是从早到晚整整一天的,被任疏寒精简到了半天时间,虽然连他们两个要吃的酒宴都因嫌闹而取消了,整场婚礼却也显得十分隆重……
因为嫁妆实在是太多。
江清词在屋内静静听着,酸到咬牙,不远处的院门口往出抬妆就抬了整整一天。
锣鼓欢天,车水马龙,万人空巷。
一切都和任疏寒想象的一样浪漫有趣,尤其是听到“送入洞房”四个字的时候,江清月悄悄对他笑了一下,他骤然握紧他的手。
“宝贝,”任疏寒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来娶你了。”
这个世界里幼时许下的誓言,过了两辈子才终于实现。
江清月闭上眼,不自禁留下了眼泪。
第84章 明天结局
皇子开蒙早,江清月四岁多就被送入宫中做伴读。
粉粉嫩嫩的一团,陪在任疏寒身边像个小尾巴,过分可爱,谁看了都想抱着亲亲。
“不得无礼。”但小任疏寒很护着,谁也不给亲。
江清月被人亲得烦了,就躲到任疏寒身后。
“怎么这么霸道?”陆琰的嫡兄比陆琰年长十岁,已经能逗弟弟玩了,屡屡想偷捏江清月的脸蛋,“就许你一个人亲的?”
小任疏寒慢条斯理地点点头。
江清月也奶声奶气地说:“我和二殿下有婚约的,只能被他一个人亲亲。”
众人被他逗得大笑。
原本定的娃娃亲像是随口说说,但眼看两个孩子如此投缘,皇后便敲定了这件事:“清月抓周时就抓着琰儿不放,等将来琰儿封王建府,就给我们陆琰儿做小王妃吧。”
江清月于是害羞地低下头,任疏寒握住他的小手也紧了紧。
当时江赭的原配夫人还活着,虽然将江清月养在她身边,但比起自己的孩子,自然会对江清月疏离不少,皇后待小任疏寒也是如此,更加宠爱陆琰的兄长。
于是两个孩子成了彼此最亲近的人。
任疏寒走到哪里都牵着他,午休时也要睡在一起,课业繁重时让江清月也住在宫里,于他同起同卧。
十二三岁时,一次中元节,任疏寒偷偷带着江清月出宫去看花灯,回身买个糖人的功夫,撞见浪荡子调戏江清月,问是“哪家小娘子女扮男装”。
那少年比任疏寒高一个头还多,带了好几个小厮,最后却被打肿了脸。
任疏寒牵着江清月遛到一处无人的桥下,跑得十分狼狈,额前都落了一缕发丝,衣襟也有些凌乱,还硬邦邦地安慰小书童:“没被宫中侍卫发现。”
江清月见到他为自己出头,心里开心,低着头偷笑。
从小养在深宫里的任疏寒很守规矩,有些内敛木讷,只会傻乎乎地问他:“有伤到你吗?”
“没有。”江清月用手指点了点肩膀,“他推我这里了。”
任疏寒笨拙地伸出手,给他擦了擦衣服:“没弄脏吧?”
江清月摇头,本是担心他嫌弃自己被人碰到了的,现在完全放下心来,只是被他碰过的地方莫名变得很热。
那一年江清月以为:他喜欢我。
后来他们又一起出宫玩过几次,听过不少故事,看过许多风景,还互相赠送了一堆小玩意。
和十五就封王出宫的任疏寒相比,长大后的江清月要少些自由,平日就只能在家里盼望着,数着日子等他来找自己。
先生们对个闲散王爷要求不多,江清月作为伴读,一般只负责给打瞌睡的任疏寒盖衣服。
反而是射、御之类江清月不擅长的功课,都是任疏寒手把手教的,并用这些借口带他跑出去到处郊游划船打马球。
江清月不是很喜欢他喜欢的游戏,但爱看他玩。
少年人如玉树临风,鲜衣怒马,走到哪里都引人侧目,江清月每次被人掷了帕子果子,都会一股脑投到任疏寒的身上,因为害羞不敢自己买花送他,只能装作不要了才扔给他。
偶尔江清月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手帕也掺合进去,纵使被风吹走了,任疏寒也会准确无误地在一堆帕子里发现,纵马追过去一把抓住,收进怀里。
“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任疏寒严肃道。
江清月红着脸转过头,心想:什么时候能把我自己也给他呢?
这样好不容易等到了能嫁娶的年龄,却不巧前后赶上了两次国孝,很快任疏寒成了摄政王,江清月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声音。
“江府一个庶子,能做得了秦王妃吗?”
“侧室我看可以。”
这类传言因任疏寒的几次到访不攻自破。
他还是喜欢我的,我就知道,在任疏寒一次又一次借口作客来相府看他时,江清月想,他是很长情的人。
而且他越长越好看了。
身材挺拔,胸膛宽阔,容貌也越来越出色,江清月已经不敢总是偷看,怕情不自禁,内心深处也有些小小的得意:这样的人,竟然喜欢我呢。
直到两年前的某天,江清词偶然出现在任疏寒面前。
那天任疏寒刚从漠北回来,带了些东西送到相府,正逢江清词去了附近的寺庙祈福,也刚进门,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任疏寒愣住了,刚听到他来就跑出来的江清月也愣住了。
原来这才是喜欢。
江清月心道,原来之前他对我的种种好,不过是像待一个弟弟那样罢了。
他悄悄退回自己房间,觉得胸口很痛。
江清月是不想相信的,总是告诉自己,也许他只是因为经常来这里、从前却从未见过,所以多看了江清词两眼,但是不知为何,这画面就像一根钉子,一直钉进了他的心里,让他不得不承认——他不爱他。
剧本只属于真正的两位男主,在这里义无反顾地埋下了伏笔。
两年后,秦王忽然病重。
圣上关心,派去御医,诊断出他余生再也下不了病榻,朝廷马上洗牌,相府为表忠心立场,当即悔婚,决定将不受宠的长子送去冲喜,说是嫡子才更体面,龙颜大悦。
江清月不知道怎么回事,点了头。
他是焦急的,心疼的,想要流泪的,可是话说不出口,泪也流不出来。
他爱的人在那里,一个人受苦,纵使并不爱他又何妨?
他多想去他身边陪着他、照顾他,告诉他没关系的,你还是像当初一样好看,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嫁给你,你揭开盖头,动不了没关系,我牵着你的手,就像小时候你牵着我的手教我射箭那样,一辈子也心甘情愿,我还可以嚼碎了食物喂给你,为你擦身为你按摩,为你梳洗头发。
可是他被命运封住了唇,一个字也说不出。
江清月幻想过无数次,穿红嫁衣,与他结为连理,吻他的唇,与他紧紧相拥,可是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坐轿子出门。
兄长能照顾好你吗?江清月多想问问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你喜欢他,可是他喜欢你吗?
兄长从来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也有些洁癖,他会嫌弃动都不能动的他吗?江清月心中急躁地猜想着,兄长若是无意中流露出嫌弃和畏惧,会不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心?若是做不好饭菜,府里还有能用的人吗,他会不会吃不好、穿不暖?
可是纵使他的心已经去了秦王府,身子却一步也挪不动,连自己房间的门都走不出。
求求你了,无论是谁,江清月在心中想,只要能让我说出自己心中想说的话也好。
哪怕能让我最后再见他一眼也好。
但无人回应。
事实上,他连想为心爱的人流一滴泪,都成了奢望。
……
这期间的记忆虽然只是设定出来的,却如此暗无天日,以至于随着系统的到来涌入脑海时,江清月不禁瘫倒在被子上,捂住胸口,只觉得心痛得手指都在发酸。
前面几世的记忆逐渐抚平了这种痛苦,渐渐的,只剩下了心酸。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长出了一口气。
他喜欢我才是真的。
他来娶我了,也是真的。
“宝贝,”洞房之夜,他从小到大一直仰慕不已的那个人从身后取出红盖头,虽然是这个世界里有些女子嫁人才可能会用的,却开玩笑地盖在他头上,又孩子气地掀开一角,半跪在他面前,从下往上歪头看着他说道,“我来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