窜出老远的游舒跑了很久才停下来,他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不仅没有被萧未辛批评惩罚,还白得了奖赏,要知道昨晚行动的时候他都已经想好了要去哪里挨鞭子,连金创药都备好了。
看来萧未辛果然痛恨夏怀章已久,他无意间竟拍对了马屁。
一想起还有奖励,游舒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没人跟银子过不去,钱多了他总爱数来数去,将来自由了那都是他傍身的本钱。
“你还有脸回来?”谢飞垣倚门冷眼看他,“昨晚的事你就真不怕出岔子?”
游舒回来就看到影首大人的臭脸,但他早就习惯了这位冷面杀神的尊容,淡定的走上前去:“我敢做就说明不会有岔子,影首大人这么些年还不了解我吗?”
“臭小子。”谢飞垣那张冷酷的脸上露出些松动,一巴掌呼了过去:“好在这次办的事让王爷高兴,不然你就等着被揭层皮吧!”
游舒一动不动的受了他不轻不重的一巴掌,站的笔直笔直的。
了解他性格的谢飞垣也就是故意吓唬吓唬他而已,实际上他对游舒很放心,这影卫营里除了影二,恐怕就数他办事最牢靠,从来不会冲动行事。
“王爷的意思是你最近不要出门执行任务,虽然这次办的周密,但保不准夏丞相那老匹夫真的排查,虽说你是易容去的,可难保身形不会被人记住。”
游舒点头,非常听话:“知道了,那我这阵子低调点。”
谢飞垣又掏出一张银票塞他手里,打趣道:“王爷给你打赏了一百两,你小子算是要出头了。”
“多、多少?”游舒掏了掏耳朵,第一次在外头险些憋不住表情。
他们这些顶尖影卫,卖命卖身刀口舔血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就是二十两,但王爷一出手随便打赏就有一百两,足够他干半年的活了!
他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鹅叫,从影首大人手里接过银票收好,假装淡定的道:“我如果发达了,必定不忘影首大人的栽培。”
“那我就指着你养老了。”谢飞垣今年才三十七岁,却成天想着退休养老的事,拍了拍游舒的肩后被背着手潇洒离去。
正如同游舒说的那样,这件事虽然闹的很大,但的确没有留下隐患,听月楼本就是风月场所鱼龙混杂,各路人马都有,夏丞相父子在京中树敌太多,一时间根本查不出是谁的手笔。
而且他们把听月楼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作案工具,楼上看守的暗卫们也都说没见着奇怪的人进去,头牌的房里更没找到任何药物的踪迹,查来查去就查了个寂寞。
谁都没有怀疑到陵王萧未辛的头上,因为人家身娇体弱品行端正,从来不沾染青楼楚馆这种风流地方,夏丞相父子颜面尽损,夏怀章那处极小这回事已经成了笑柄。
夏丞相没处撒气,于是就挑了自己最大的刺头开刀,在朝堂上斗的你死我活。
最后倒让萧未辛捡了便宜,趁机在他们内斗时又安插了些自己的人手上位,神清气爽了一阵子。
第8章
夏怀章的事几乎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萧未深当然也知道,他私下里很讨厌这位表哥,因此也就是象征性的慰问了一下,装作关心的送了些补偿品,其实背地里高兴的连续几天都在宫里看歌舞赏美人。
不管这事是谁做的,萧未深都不关心。对他来说,这些臣子们之间互相斗争你死我活才是他最乐意看到的,虽然他坐稳皇位的确需要仰仗外祖舅舅,但夏怀章这个人却实在不讨喜,常常仗着身份行事乖戾张狂,好几次都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让他常常恼火,连带着看整个夏家都不怎么顺眼,却也别无他法。
又过了几天,恰好又轮到游舒当值,今天的搭档是年纪最小话也最少的影十。这小孩上个月才刚过十六岁的生辰,小小年纪却偏爱装酷,不仅成天一副老练的姿态,说话更是奉行“沉默是金”准则,坚信男人话少就是魅力足的信念。
整个影卫营,论装逼功力,也就游舒这个惯犯能跟他一争高下。
他俩合在一起,那就是大写的“沉默”活体雕像。
萧未辛一早起床就精心打扮了一番,衣裳还提前一天熏了松木沉香,看着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场合。游舒知道男主这是又要去飙戏了,因为今天是侧妃周婉的生日,王府里没有正妃,也没有其他侧妃姬妾,他这个王爷怎么说该去看一看。
更何况,周婉可是萧未深亲自挑选送进来的女人,身份不一般。
萧未深这人对自己哪个兄弟都不大放心,各个府上其实都有他的人,不然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别人的私事。名义上他是关心弟弟终身大事,实际上不过就是想安插眼线罢了。
除了萧未辛,秦王和庸王的府里都有他塞的女人,只不过萧未鸣年纪尚小府里又没有女主人管理家业,在男女一事上不怎么通,送去的女人竟被他拿来当管家婆使唤,基本就是个工具人。而萧未静本就是风流人,对他来说多个女人也没差,放在府里当个摆件也好看,不论怎么说,他们几个人或真或假的都默认了萧未深的行为。
萧未辛可以不碰周氏,却不能真的拿她当空气,不然会引起萧未深的怀疑,所以生辰这天他还是去周婉的落梅园去了。
游舒和影十沉默的跟在后头,其实自家府上也不必这么严谨,毕竟不大可能有刺客真的来送死,但影首大人心思比针尖都细,他向来信奉“小心谨慎”四个字,从来都是严格要求他们保护王爷的任务,不许有任何放松。
落梅园是陵王府上唯一一个女眷居住的地方,萧未辛到的时候丫鬟们已经跪在门边迎接了,而周婉也早就梳妆打扮了一番,乖巧的等在门外。
“王爷。”周婉见了他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娇羞柔美的笑,却仍然规矩的半跪着。
萧未辛忙起身扶起她,半真半假的责备:“本王不是说让你在里头候着吗?怎么手这么凉?”
周婉乖巧的一笑,眉目明媚眼波流转,似是娇嗔:“王爷许久不来,妾身怎能不心急?”
两人看似恩恩爱爱的进了里屋,其余护卫在门口守着,游舒和影十则照例是蹲在房顶上。深秋季节的风是真大,他俩仿佛两根黑色的筷子直直的立在屋顶,互相跟较劲一样谁也不说话。
屋里隐约能听到萧未辛和周婉的声音,光是听着那温馨和谐的说话声,外人必定会以为这是一对佳偶天成恩爱情深的小夫妻,绝不会想到他俩其实都看不上对方。
周婉是萧未深的人,自小就专门培养出来的细作,被套了官宦之女身份嫁到府上来,为的就是监视萧未辛的动向,如果他有一点异常都要上报。
萧未辛虽有心杀她一万次,却又不得不留着她,为了不引起怀疑还要时不时的来应付一下,周婉内心看不上病弱无能的萧未辛,但她只能听从命令行事。
游舒还在感叹底下那俩影帝影后戏足,影十到底年纪小,先开口说话了:“侧妃娘娘对王爷当真一往情深。”
周婉的院子外常年也有影卫监视,但知道她身份的人很少很少,游舒也不过就是未卜先知才晓得周婉的身份,其他人却都不怎么清楚,所以在影十看来,侧妃娘娘貌美绝伦却不得宠,很是可惜。
“凡事不能看表面。”游舒淡淡的对他说道。
影十有些不解,看不懂哪里不对,侧妃娘娘貌美温柔,王爷若不是忍辱负重,怕是早就能双宿双栖了。
一个十六岁的小孩懂什么男女情|爱,游舒看着他那双干净清澈的无辜大眼,老成的抬手轻轻拍拍他的肩:“你还小,等你长大些就明白了。”
影十眨眨眼,有些不满自己被小看了,“影三分明也没比我大几岁,都是同辈人,你不必来教训我。”
游舒叹气。
论心理年纪,我得算你叔,小屁孩。
屋里传来丝竹乐器声音,游舒双手抱胸抬起头目光直视前方,恰好晴空之上,一群大雁排成一字往南方飞,影十转头懵懂的看着他。
虽然外人很难理解,但影卫营里的兄弟们彼此凑在一起关系是很好很好的,大家都是孤儿出身,一起从血腥炼狱里熬出来,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所以他们的感情比旁人都要好,但影三绝对算其中最奇怪的一个人。
他总是很沉默,做事稳重细心,训练也最拼命,几乎所有人都认同,如果没有意外他就会是下一任影首,和影二一起接手王爷的影卫营,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
但影三好像并不为此高兴,他几乎从来没有情绪外露过,所有人都不懂他内心到底怎么想的。都说影十老成,其实影十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崇拜他才会也学的这样沉默。
影三作为影卫营第一天才,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单独出任务了,老练的不像个孩子,是很多底层影卫梦想中的榜样。
就像现在,影十茫然的看着他抬头看天空候鸟的表情。
他眼里为什么会有令人看不明白的伤感?
一个影卫又怎么会伤感呢?
不明白。
游舒远眺天空,而屋里的萧未辛也同样的烦躁。
周婉这个女人很难缠,在他面前演戏比在萧未深面前更加需要小心,只要有一点纰漏都可能会出差错,况且她几次三番的靠过来不停的暗示着什么,这就更让他心烦。
萧未辛有很重的心理洁癖,尽管古代没有这种说法,但也差不多。他不能容忍不干净的东西碰自己,周婉这种出身细作的女人,过去不知伺候过多少男人,萧未辛想想都觉得恶心,强烈反感她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扒着自己,恨不得马上就把她的手剁了扔出去。
“本王果酒喝多了,先回去歇着。”萧未辛终于觉得时间差不多,便站起身来假装不胜酒力:“你不必送了,今日是你生辰,若是喜欢什么尽管差人买来,别委屈了自己。”
说罢他站起身来,好像真的喝的有点多,身形微微晃了晃,画椿立刻很有眼力见的上前来掺扶他,周婉无奈,只得泪眼婆娑的福身相送,似乎依依不舍。
游舒瞧着那俩影帝影后散场了,悄无声息的从房顶上跟了上去。
刚出了落梅园没多久,萧未辛就冷了脸。画椿懂他的意思,替他把外袍脱下后重新换了一件又给他穿好,而那件被周婉碰过的衣裳则多半逃不了被烧的命运。
“继续盯着她,有什么行动都要告诉我。”萧未辛留下了这句话大踏步离开,他急着回去沐浴,浑身都是那女人身上令人作呕的香味,连发丝都是,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可刚一回到院子却发现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七弟这个脸色不大好啊,在哪受气了?”
庸王萧未静似笑非笑的晃着二郎腿躺在躺椅上取笑他,“你这个人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萧未辛冷淡的看着他,冷声说:“我可以送给你好好怜惜一下。”
“大可不必。我府里女人太多了,她们会掐起来的。”萧未静笑眯眯的坐起来,“再说周婉那种女人,除了萧未深不挑嘴,连我都不上。”
萧未辛冷哼一声,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接过洛瑶端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查的怎么样了?”
“如你所言,夏怀章的确背着咱们的好皇兄在外头欺上瞒下做了不少‘好事’!修桥赈灾的银子都敢吞,还一吞就是十万两雪花银。”萧未静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向轻浮的神情也收了起来,正经严肃的不像是那个花花公子:“真是狗胆包天。”
“他有什么事不敢做?”萧未辛并不意外,“恐怕萧未深做梦也想不到,夏怀章睡女人都睡到他头上去了。”
“还有这种事?”萧未静兴致勃勃的凑过来八卦,“他真敢给萧未深戴绿帽子?”
萧未辛皱了皱眉,“离我远些,你身上的脂粉味太臭了。”
“好吧好吧,你这个臭毛病真要人命,将来也不知什么样的人能入你的眼。”萧未静无奈的坐远一些,“我听说你前两天让夏怀章出了大丑?”
萧未辛端着茶盏,颇有点得色:“是我手下的人做的。”
“你手下还有这种人才?”萧未静很有兴趣,略显阴柔精致的脸上写满了‘我想要认识’的表情,“这个手法我太喜欢了,你什么时候引荐一下?”
萧未辛自顾自的喝茶,并不答话,显然不想给他认识。
萧未静也就是开开玩笑,他躺回椅子上,漫不经心的说道:“算日子,少将军这两天也该抵达京城了。”
“到时,我们要不要想法子拉拢他?”
萧未辛眸中有些深沉,他摇了摇头低声说:“暂时不用。”
“杨七弦这个人虽然年纪小,但骨子里还有些忠君的迂腐思想,这时候巴结他的人太多,我们去了反而不讨好,更容易暴露自己。”
“他既然愿意忠君,那便让他忠着。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萧未深是个什么样的君主。”
萧未辛露出一个诡秘的笑。
京城也平静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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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又过了两天,大将军果然班师回朝。他们前阵子在边境大挫西戎,赢一场漂亮的仗,虽然死伤惨重,但也算赢了,回城行军的路上耽搁了点时间,花了一个多月才顺利抵达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