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安垂目,抱住白冉熙的手紧了紧,就又听到怀里的人平静的说出后面的事,“彼时我才刚满十五,有了喜欢的人自然是想要快一些在一起,亲事定下也就很快举行了。但我嫁过去,他却对我不咸不淡,好在我很快就有孕,所以他父母待我还是较为亲厚。”
“但不知为何,远儿在我肚子里待了十一个月才诞下。因为要科考的缘故,他除了最初的一月,不肯再碰我。
这般算下来,就有的是人说远儿不是他的孩子。大概是因为还需要我父亲帮忙的缘故,这些风言风语被压了下来。”
十一个月?虽然说是十月怀胎,但正真十月才生下的孩子可没几个,更何况迟了足足一个月。一旦过了时间,胎儿很可能会缺氧致死。
“再往后,我无意间听到他的小厮吩咐人去京城的另一个宅子送东西,但他家在京城中并无其他亲属,我起了好奇,便派人跟了上去。
才发现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远亲表妹,早就情投意合。若非他家中突然出事,便早就成了亲,又因不敢的得罪我父亲,就在这京城买了一栋房子金屋藏娇。”
“如果不是我无意间发现,还要被瞒多久都不知道。我知道后大闹了一场,他就拿远儿说事,说我水性杨花,不认远儿是他的孩子,只道是我为了远儿让请来的大夫多说了时日骗他。”
“此事过后,我们就分居而住,有了远儿,我也渐渐开始学习打理生意,不在追求那些情爱。
只要他那个表妹不进门,我便可以给些体面。只是这般过了一年多,他考上了状元之后,便对我的态度逐渐恶劣。”
白冉熙说到此,眼中涌现了些许恨意,“那是一年除夕,我因身体不适就在寝房休息,不知是谁在我喝的水中下了药。之后有人闯进了我的屋子,而我却还处于半梦半醒做不出反应。
这般情况下,被他母亲派来请我的丫鬟撞见了。除夕夜里,我和远儿连带着一封休书被送回了我家。这件事连带着远儿之前的事一并传了出去,父亲因我名声扫地。”
“也许是那人在我父亲面前一直都是一个好贤婿,而我吃了苦头也不愿告诉他们怕徒增他们伤心。再加上我就是个任性妄为的性子,这种看似报复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所以纵使我百般解释,父亲看着他拿出来的证据也只认为我在说谎。
之后父亲和母亲商议要将远儿送走,在为我寻一家商户人家嫁了。我不愿,父亲在气头上就要赶我出家门,我也是赌气,便带着远儿和手头上的银子离开了家,辗转来了这杨家村,后面的事唐大哥你也知道了。”
唐时安听着白冉熙这一大段的话,跟着沉默,白冉熙虽然现在说的风轻云淡,好似没有什么,但是身处事情里头的时候,必然很是难过。
“无论喜不喜欢他,我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就算之前有过纠缠却也因为他拒绝我也放下了,明明后来是他家中找上门来,为什么到头却成了我的错处。”白冉熙不服气,不甘心,就想问上一句凭什么。
“冉熙,别人怎么想的谁也控制不了,但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是。”唐时安是心疼的,就算是听闻一个陌生人有此遭遇都会觉得不忍,更何况是心上人。
“到了杨家村,我才知道自己其实挺没用的,身上的银钱在路上用的干干净净,若不是母亲逼我学过刺绣,没准现在我和远儿早就饿死了。”
白冉熙眼角有着泪珠,看这模样是在强忍泪水,但终究在唐时安伸手在眼角一抹的时候崩溃了,“可是,唐大哥,为什么连我的父亲和母亲都不信我。”
“也许不是不信,人在生气的状态下会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事。大概是因为流言蜚语让你父亲丢了面子,所以他才会对自己宠爱的哥儿生气。没准得到你离开的消息,他便后悔了。”唐时安听了白冉熙的故事,觉得白冉熙的父亲大概只是一时不能接受吧。
“是啊,我让他们丢人了。”白冉熙的泪水彻底止不住,他被人冤枉的时候没哭,被父亲不信任的时候没哭,逃到杨家村活不下去的时候也没哭,但现在对唐时安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他却只想放声大哭一场。
唐时安由着白冉熙对他释放自己的委屈,有时候痛哭一场,心里压着的事也能发泄出来。
第23章 成亲
白冉熙哭了很久,久到唐时安的衣服被他的眼泪打湿了又晒干,久到本来还挂在天上的太阳已经落了下去。
“唐大哥,谢谢你。”哭够了,白冉熙抬起头,一双眼睛红红的,若是不好好处理,明日起来一定是肿的。
“谢我干什么?你马上就是我的夫郎了,不要再用谢这个字了,有我在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看着白冉熙点头,唐时安才算是放下心来,但又想起,“那前几日在镇子上看到的人是?”
“是那个人远房表妹的弟弟,也就是他除夕闯进我的房间,要不是那丫鬟来得早。”白冉熙后面的话不再说,但什么意思唐时安也懂。
“这么久我也想清楚了,给我下药算计我的大概就是那个女子,但当场就给了我休书,选的时间也这么恰到好处,那个人不会不知情。更有可能,连远儿延迟诞下的事情我也怀疑和他们有关。”
世间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都让他赶上了,前前后后联系在一起,便知其中定有有心人插手。
唐时安刚才听白冉熙这么说的时候,就有这个猜想,但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冉熙想要回家吗?”
白冉熙微怔,回家,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念头。父亲母亲的失望压得他喘不过起来,哥哥当时不在京城,不知他的经历,要是在的话,也会同父母一样吗?认为是他的错,还是会相信他,去给他讨回公道呢?
“我回不去了。”白冉熙松了手,声名狼藉的回去,并非他所愿。
“冉熙不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吗?”唐时安原本只想着这么安安稳稳在这个村子里过下去,媳妇儿孩子一来就送上了门,而且自己还是喜欢的,这般好日子肯定会让人羡慕不已。
但现在听得自家媳妇的遭遇,就这么算了,让白冉熙忍下这口气,在这里隐姓埋名的活着,连家都不能回?要是唐时安真的这么忍得,当初杨李氏那件事他就不会做的那么绝,他这个人除了护短就是记仇。
白冉熙当然想的,以前骄纵,脾气不好,谁敢欺负他,但他肯定是双倍的还回去,可现在他怎么去报仇呢?
好不容易能得到唐时安对他好,他不想再因为什么失去现在的生活。纵使心中郁气凝结,但有时候人就是不得不妥协。
“唐大哥,算了吧。我现在有你有远儿,报仇风险很大,我不想因为他们在破坏现在的日子。”
唐时安没回答好或者不好,这样的白冉熙很好,在他心里很好。这场谈话终归是终止了,白冉熙抹了脸上的泪痕,开始去做晚饭了。
藏在屋里的小泥鳅一直没出来,直到白冉熙离开,才打开房门扑到了唐时安身上,“阿父,爹爹哭了。”小孩子的声音也透露出低落,像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嗯,是阿父不好,惹你爹爹哭了,小泥鳅待会替阿父哄哄你爹爹,好不好?”唐时安是看着小泥鳅的,方才一直躲在屋里,怕也是被白冉熙的眼泪吓到了,没敢出来。
“不是阿父,爹爹哭不是阿父,是坏人惹了爹爹伤心。”小泥鳅虽对之前的事不怎么记得,但他是明白的,模模糊糊的脑海里有一个坏人的影子,而就是那道影子在惹他爹爹生气。
唐时安看着小泥鳅,不语,小泥鳅很懂事,懂事的最让人心疼,这个年纪孩子在唐时安的记忆里不是逗猫惹狗,就是无理取闹,仿佛和他们讲什么道理都讲不明白。
“嗯,阿父知道了。”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们了,唐时安拍了拍小泥鳅的后背。
几日时候转瞬即逝,新房子已经修好了,里头的家具也送了进去,有什么缺的都让唐时安一一买了回来。
那次敞开心扉的剖白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似更加亲密,而兜兜转转马上也要迎来成亲的日子。
张媒婆带着自家媳妇还有杨路,三个人帮着唐时安布置新房,喜被、喜烛、喜字都在头一天全都弄好了,就差一个新人了。
因为成婚前新人不得见面,唐时安这几日都在新房子里住,不过之前和白冉熙待在一块惯了,还有小泥鳅时不时的缠着他,日子过得热闹的很。现在换了他一个人住,倒是显得凄清寂寥了。
好在也就三四日的功夫,成亲的日子就到了。虽然唐时安醒来之后没怎么和村里人接触,但这般热闹的事当然是要宴请全村的人都来热闹热闹。新房子院子修的大,但也摆不下一村人的酒宴。
但村里吃酒也不在乎坐哪儿,搬上几张桌子放在房子外面也能热热闹闹的围在一块。唐时安家中办喜宴东西肯定是不够的,张媒婆就向村里一些交好的人家借了碗筷,也是将将凑够了。
成亲当日,张媒婆领着媳妇儿来帮忙,就算是唐时安从镇上请了大师傅,但这工程量可不小,好歹还是得需要人手。
唐时安起了个大早,把白冉熙选的婚服换上,整个人衬的精神极了,头上的伤也早就好了,这些时日劳作身板子也硬朗了些,不再似之前文弱,这样出去谁不夸上一句俊。
“婶子,劳烦你了。”唐时安收拾好了,从屋子里出来,这换了身衣服,张媒婆都差点没认出来。
“好好好,小伙子就得这么精神,要是你爹娘看见你这模样,也是能在地下好好闭上眼了。”张媒婆是看着唐越长大的,小时乖巧懂事,读书也争气,书院的先生个个都夸他是个好苗子。
日后努努力,不说状元,也是能考个官做的,可惜后来赌博害人。好好的家没了,人也变得不像个样子。如今这是浪子回头,可真是让她一个老婶子心里欣慰。
“嗯。”唐时安想要是他没能从这具身体里活过来,原主大概也活不成,所以经历生死巨变,原主会不会变好他不知道,但现在他活着,总归不会在像之前一样。
帮着盘弄了些东西,唐时安就赶着驴车去接夫郎了,之前帮唐时安修房子的工人也来吃酒,和唐时安差不多大的几个小子就跟着去迎亲。
白冉熙几乎一夜没睡,清晨天还未亮也就起来了,虽然哥儿成亲不必像女子一样有些复杂的程序,但也还有好些事要忙。
“冉熙,吃点东西吧。”杨路一早就过来了,白冉熙家里就一个孩子,这成亲肯定还是得有人帮忙才是。
“谢谢你,路哥儿。”白冉熙一早起来也换了婚服,本就长得好看,如今这身红料子更加衬的人水灵。
“谢什么,吃好了我来帮你梳头吧。”杨路把手里的面放到白冉熙手里,本来这梳头的事该喜婆来做的,村里人没这习惯请喜婆,所以梳头这事就由家里的爹爹或娘亲来。
白冉熙如今一人,也没个长辈,唐时安那边也得张媒婆盯着,这梳头的事也只能杨路来代劳。虽说梳头之人有讲究,需得全福之人,杨路其实并不合适,但如今,却也只有杨路能帮忙。
白冉熙想起当初嫁人的时候,他母亲不舍,就是家里有喜婆也要亲自给他梳头,就盼着他有一段好姻缘。可惜事与愿违,而这次他看清要嫁的人,却少了母亲的祝福。
“爹爹,好看。”小泥鳅知道今日喜事,起得也比平日里早,吃了杨路给他做的饭,就溜到新房看爹爹。
白冉熙伸手摸了摸小泥鳅,原本干瘦的孩子因为和唐时安一块住了之后,养的白白嫩嫩的,看着就像个惹人喜欢的娃娃。
“小泥鳅,要点胭脂吗?”杨路看着这孩子,脸上也高兴。他因为爹爹的缘故一直没有成亲,但和村里的同龄哥儿相比,也该是有个孩子了才对。
“要。”小泥鳅不懂,只当是什么好东西,脆生生的话惹得两个哥儿笑出了声。
哥儿本就不用涂这些胭脂水粉,白冉熙是怕成亲的时候脸上和平日一样没什么血色,这可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便买了一盒回来以防万一。
但今日许是高兴,脸上的红晕自己就透了出来,也就用不这东西。但拿胭脂给孩子点眉心,可是要这孩子当喜童的。一想到之后的滚喜床要远儿来滚,他的脸上越发红了。
杨路给小泥鳅点了眉心,就拿着梳子给白冉熙梳散发,边梳边说着祝福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看着散落的头发最后被杨路梳好,用唐时安给他做的木簪固定,这婚事他也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唐时安来接他。
成亲有讲究,唐时安需得带着驴车绕村子走一圈才能去接新人。本来村西透到村东头用不了多久时间,这么一走,便是要耽误些时候的。
算着时辰,唐时安将手里的牵绳拉紧了些,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成亲,可不得心里紧张。就算是面上端的平静,但一些细微处的细节却昭示主人心里的慌乱。
好在跟来的都是年岁不大的小子,可不见心细,也是没人发现,还嘴上嘀咕,说唐时安这心态好,他们成亲的时候一个个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要不是有旁人提点,连成亲要干什么都不记得。
第24章 拜堂
驴车赶得比牛车轻松,绕了一圈子远路,唐时安终于是到了白冉熙的家。家门口是关上的,唐时安就去拍了拍门,不一会儿杨路就出来了,看着唐时安来迎亲也没多阻拦,就让人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