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迁固执的伸出手指:“我只喝了一点点,我没有醉。”
赵端好笑的用手掌包住他的拳头,“那你说,我是谁啊。”
盛君迁晃晃头,指尖在他鼻头轻点:“你是,你是——”
“丑八怪的男朋友!”
“你是小气鬼,喝凉水!”
“你是多啦A梦!”
盛君迁突然就哭了,他是那种呆呆愣愣,没什么表情,眼泪往下流的哭。
赵端慌张的抽出纸巾给他擦泪水:“你怎么了?”
盛君迁委屈又大声的嚷:“我的多啦A梦死了!”
赵端觉得好笑,迎着他的小孩思维问:“啊???怎么死的?”
盛君迁继续无声流泪:“被我吃了。”
赵端擦泪的动作一滞:啊?这他妈什么暗黑童\话。
盛君迁泪水汹涌,手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轻拍:“你在我肚子里过得好不好呀,也不知道有没有消化掉,我要去厕所……”
他挣扎的下床差点没站稳又摔一跤,赵端把他扯回来摁在自己怀里:“你去厕所干什么?”
盛君迁还在挣扎:“我要把多啦A梦拉出来!”
赵端:……
等着盛君迁坐在马桶上思考了半个小时,赵端给他洗了澡,任劳任怨的把床单被罩全换了,又喂了他一小杯解酒茶才不再发疯。
坐在床上不发疯的盛君迁很有几分平时的样子,垂眸思索冷漠的像块冰冷精美的玉雕。
一股不祥的感觉陡然而生,赵端有些怕他清醒过来不认账,捏着他的手臂晃晃,小声在他耳边试探:“我是赵端。”
“嗯。”盛君迁抬头看是赵端,把他搂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玩弄他的手指。
赵端见他眼睛湿漉漉,还蒙着一层雾,有些大胆的说:“你记住了,我、喜——”
他一字一句的,很认真的再次表白,即便明天盛君迁忘得一干二净,也希望在某个节点,因为某件事突然想起,赵端曾经捧着他全部的心意,和他表白过。
不料,话还没说完,盛君迁就举手抢答,“我知道,你家洗衣机很好用。”
赵端一时语塞,有些觉得他是不是故意的,捏捏他的耳垂,“不是,是我喜欢你。”
盛君迁冷漠的哦了一声。
赵端气的揪他的脸:“你就哦一声,没啦?”
“可是你死了。”盛君迁傻傻愣愣的,不知从哪儿来了很大的力气推开赵端,自顾自的走到窗边,站在收纳柜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指着地上厚厚的一层雪说:“你死了,就摔在我面前,好多,好多的血……”
赵端在后面环住他的腰,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嘶哑着嗓子说:“我没死,这不是好好的,你先下来好不好?”
盛君迁不肯,他晃了晃身子想甩掉赵端这个累赘,又探出去些,把手伸出去接了一掌雪花,任由雪在他指间融化,眼神比雪还要冰凉,“害怕吗?”
“怕。”赵端握住他按在自己胸口冰凉的手,雪水从两人贴合的地方流下,心跳停滞了一秒后猛烈跳动。
赵端不知道盛君迁在说什么,但他形容的那场景仿佛在梦中见过,隔着浓稠的黑雾,他遥遥望着盛君迁,翻涌上心底不是爱意,而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滔滔恨意。
“盛君迁……”
赵端一无所知的被迫承受这些恨,但他舍不得去恨盛君迁,只能全部化为不甘和占有,双臂猛地用力,狠狠的勒紧了怀里人,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说,“怕死了。”
他替梦中的赵端说:“也恨死了……”
“那你记住了。”盛君迁推开他,依旧站在高处,把他的头摁在自己的胸膛,“那你记住了,我也很怕,怕死了,做了好久的噩梦。”
赵端发现自己潜意思里拒绝点头,便只是呆愣的任由盛君迁抱着,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过了好久,卧室内空调的温度渐渐被寒风侵占,赤\\裸上身的盛君迁猛的打了个喷嚏,赵端急忙关掉窗户,回头却看到惹来一团乱的小混蛋又赤脚乱跑。
赵端红着眼用力抓住他,眼底带着重重的阴霾:“你去哪儿。”
盛君迁看他,锤了下脑袋反应过来:“我找我的钱包。”
赵端松开他的手腕才发现,刚才动作过激,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红痕,有些懊恼的说:“我去帮你拿。”
他走到客厅,把钱包递过去,顺便给盛君迁规规整整的穿好睡衣。
盛君迁打开钱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纸包,递给他,“呐,这是平安符,你好好戴着,我和佛祖说好了,他会保佑你的。”
赵端手里捏着平安符,想用力又不敢,重重的贴在自己心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嘲讽一笑:“佛祖不会保佑我的。”
盛君迁异常固执的看着他:“那我保佑你,我保佑你,你可以怕,可以难过,可以伤心,但绝对不能放弃。”
赵端捏紧了那小小的纸包,问他:“为什么?”
醉酒后的盛君迁不会撒谎,所以他很认真,很认真的说:“因为我会心疼,好疼好疼,想到就会疼,做噩梦也会疼,看到你会更疼。”
“傻子。”
赵端很久,很久没再流过泪了,即便是难过他只要一根一根的抽烟,一瓶一瓶的喝酒,第二天就会有很多很多事情等着他做,自然而然就会忘记难过。
但在盛君迁面前,明明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孩却给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赵端在外筑起的铜墙铁壁瞬间倒塌,他眼睛通红,并不难过,也不委屈,但就是在流泪。
盛君迁看他悲愤的样子,想来是对大男人流泪有点羞耻,便给了他一个抱抱,“你哭吧,我不会嘲笑你的。”
一个拥抱,一句温柔的话,赵端所有的委屈突然就全被勾了出来。
他闷声说的最多的还是幼时,那或许是他过去一生中最美好,充满了希望的一段日子。
他的爸爸是倒插门,妈妈是个粗鲁的农村妇女,但很爱这个男人,她喜欢他的博学多识,觉得他和村里那些泥腿子不一样,花了全部的积蓄,打了好几份工去供男人读书。
男人很争气,是那一届的高考状元。
但等他做着前程似锦的梦归来时,愚昧的女人却听信了村里人的闲话,受了蛊惑,把男人的入学通知书撕掉,一哭二闹三上吊威胁他留在村子里。
男人没有办法留下了。
因为有了赵端。
男人起初是很温和的,在村子里当老师,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高考状元,小赵端从小就是所有人围着的中心。
他说自己要当科学家,要当律师,要当大老板,要成为奥特曼,没有人不会不相信。
毕竟他有这样一个厉害的爸爸。
直到有一天,男人终于忍不了这个粗鲁的家,一去不返。
女人最初只会哭,然后打小赵端,好像只要他哭了,男人就会回来。
一天一天,实际上也没有多久。
只有一年,那女人的爱意只持续了一年,就被一个外地人给拐跑了。
之后,赵端除了病重的奶奶,一无所有。
赵端说这些的时候并不觉得沉重,连恨意都没有了,心里无比的平静,就好像一切在他刚刚哭出的第一声后,就随着眼泪没入了盛君迁的睡衣肩膀上,只留下一片湿痕,很快就会消失。
但他享受这种被哄着的感觉,有些无理取闹的抓着盛君迁的手说:“为什么没有人要我,我考试也第一名,要是还在上学的话,说不定还会是你的老师,你看的那些论文都是我写的!”
“我要你。”盛君迁对他一文盲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不做评判,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后背,
“我要你啊,你想学什么我教你好不好。”
“他算什么高考状元,我可是XX省状元,我比他厉害。”
“你也是状元,你是最能哭的状元。”
赵端哭的抽噎了一下差点呛到,知道自己现在狼狈极了,即便哭痛快了也不敢抬头。
盛君迁一脸无奈:
他真的好能哭啊。
他是不是还流鼻涕了?!
哎,算了,反正他家的洗衣机很好用。
第二天赵端是被太阳晒醒的,任由谁看到早晨的大太阳也不会想到,昨晚下了那么大一场雪。
赵端恍恍惚惚记得,自己哭累了被盛君迁抱着睡着了,想到这儿他就后悔,使劲抓了抓头发,恨不得出去嚎两嗓子。
啊啊啊啊啊啊太丢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昨晚多好的机会啊,他哭成那个鬼样子了,要求什么盛君迁一定不舍得拒绝,怎么就睡了呢?嗯??猪吗?
他还有点不自在,一方面希望盛君迁忘了昨天的事,更多的是希望他记得,丢人只是一时的,人丢了可不大好追。
赵端磨磨蹭蹭的出去,盛君迁衣着整齐的坐在餐桌旁,桌上摆放着简单的三明治和热牛奶。
他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轻敲着桌面,神情肃穆的盯着客厅中央的大理石钟表,以保证敲的频率和秒针走的一样。
赵端轻咳一声,盛君迁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他神情自然的说:“吃饭吧,我看你冰箱里还有些东西,就随便做了下。”
赵端没他那么镇定,被人这么盯着,原本两三口就可以吃掉的东西,硬生生让他慢条斯理的吃出大餐的感觉。
他吃完,盛君迁将牛奶递过去:“诺,有一点点烫,你喝应该正好。”
“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盛君迁和他指尖相碰,冰凉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好不对劲啊……
昨天亲都亲了,抱都抱了,不该干的也干了一大半,怎么盛君迁对他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呢?
赵端心不在焉的捧着牛奶小口小口抿,难不成盛君迁体内有两个人格?
喝醉酒才是他的本体?
胡乱想着直到吃完饭,洗完碗,盛君迁都要出门了,赵端还是没忍住,操着个老脸凑上去,指了指侧脸,羞愤又尴尬的闭上眼。
内心怒吼:快亲啊!不要怜惜我这朵娇花!上啊!
盛君迁用手背堵住了即将溢出口的笑声,轻咳一声,面露疑惑:“怎么了?”
“怎么了?”赵端凶巴巴的揪起他的领子,“出门不该亲我吗?你怎么谈,谈恋爱的?”
“谈恋爱?”盛君迁更惊讶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赵端:“我们吗?什么时候的事?”
又面露为难:“是不是我喝多了做什么了?”
赵端又慌又火大,感觉自己被渣男吃干抹净又扔进了冰窟,怒火冲天,“你他妈都忘了?”
“抱歉。”盛君迁任由他拽着领子,充满了愧疚,“我平时只敢喝一点点,我也不知道喝多了是什么样子,如果做了什么失礼的事还请你原谅。”
原谅你妈!
赵端还抱着一点希望,抖着声音问:“你是不是吃干抹净了想不认账?”
“我真的不记得了……”盛君迁现在简直就是渣男本渣,“你要是非要我负责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总要告诉我我干了什么,才好进行接下来的赔偿谈判。”
赵端真的气炸了。
真的炸了。
原本以为是两情相悦,什么丢人的事都干了,连眼睛都哭肿了,原来他妈的都是一场空吗?
还赔偿谈判?
老子稀罕你兜里的三瓜俩子儿啊!
老子要你这个人,你赔吗?啊!
赵端原本在盛君迁面前也没什么脸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打算把事情夸大了说,赖也要赖盛君迁一辈子。
他一手揪着衣领,一手伸出拳头在盛君迁面前晃,活像要逼婚的山大王。
不,山大王没他这么惨,被玩弄感情的小姑娘合适些。
他咬着牙说:“你把老子上了!强上!”
“老子血流成河,让你停你不停,润滑剂不会用,套也不带,前戏不会做,看着文质彬彬禁欲系怎么这么狠呢?”
“我不管,我现在动不了,你他妈要负责到底!”
盛君迁饶有兴致的问他:“我怎么上你的?用什么姿势?”
看着赵端面红耳赤的样子,盛君迁演的渣男形象更加入木三分,吊儿郎当的拨弄了一下拽着自己领子的手:“你没有反抗吗?你看你可比我强多了,我要强你你推开我,揍我一顿应该很简单吧?”
赵端被他气到失语。
“不会是你勾引我的吧,专门赖我这种老实人。”盛君迁伸出一只手捏捏赵端的下巴,凑在他耳边说:“都说承受方会很疼,你哭了没?”
“哭你妈比。”赵端甩开他的手,恶狠狠的看他,很想给他一拳又不舍不得。
“哦。”盛君迁使劲掰他拽着自己领子的手,面无表情, “你不是说了吗,看对眼,一夜情也可以的,何必当真呢。”
一夜情。
不必当真。
这两句话从高空坠落,重重的将赵端那好不容易聚拢起的勇气和自作多情砸的稀巴烂。
赵端站在原地,眼底满是阴霾,眼睛都瞪红了,就在盛君迁以为他要一拳砸过来,打算迅速求饶给他个抱抱的时候,赵端松开了他,猛地转过头,一拳砸在墙上,指着门,冷冷的说:“你他妈耍老子玩是不是,滚!”
他就不该有指望,他不该觉得盛君迁会和他那个高材生爹不一样,他有钱有权,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三十多了玩什么真爱。
玩死了吧。
怎么就活成了个笑话呢?
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赵端心如死灰。
下一秒,后背却被人抱住了,脖颈被讨好的捏了捏,耳边是盛君迁低低的笑声,“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赵端愣愣的不敢转身,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不敢转身。
盛君迁说:“刚刚都是骗你的。”
他捏了捏赵端的脸,感觉这人好像被冻住了,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放柔声音解释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一夜情。”
他又摸到赵端砸了墙的手,感觉没受伤,也没流血才委屈的说:“我小气巴拉记到现在,生怕那天进去的不是我。”
“草你妈的盛君迁!你以为谁都他妈长了你那么一张妖孽脸啊!”赵端终于反应过来,捏紧拳头就砸了过去,看着凶的要杀人,实际上砸在身上只有一捏捏的力气,说着最凶的话揍着最软的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