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迁的阴影投下来,带着窒息的压迫感,就连声音都重了几分:“我临走怎么说的?小朋友,医嘱要乖乖遵守的啊。”
所有的病人在医生面前都像老鼠见了猫。
大佬也一样。
赵端身形不由得一僵,莫名有点害怕,他倏然抬起头想辩解,却在清醒中腾空被人抱了起来。
医院即便是夜晚也极其的喧闹,小孩打针的哭闹声,病人家属悲戚的哭喊声,又不知是谁匆匆忙忙推着担架,冲进来撞到了端着瓶瓶罐罐器皿的护士,稀里哗啦的摔了一地。
但就在这一瞬,赵端心跳飞快,他和盛君迁仿佛与这个时空相隔,安静的连血液在身体中流淌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直到被抱到一间办公室,放在椅子上,赵端都没有缓过神。
盛君迁看了他一眼:“傻了?”
赵端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怎么的,盛君迁就是有那种本领,清清冷冷站在那里,能瞬间让你的气消失殆尽。
再出格的动作,做出来都那么理所当然,让人觉得你要是和他计较反而是你自己不豁达。
赵端自己气了半晌,胸膛起伏了几下,终于还是没忍住揪住盛君迁的衣领,猛地将人往下一拉,没什么威胁力的说:“别随便抱老子。”
“哦。”盛君迁穿着高领毛衣,这么一拽露出小半片皮肤,他脸色不太好,敷衍的应道。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酒精冲着赵端又是一顿喷。
赵端的手像是触电一般缩回来,垂眸抠手指:“矫情。”
盛君迁很认真的解释:“医院细菌病毒很多,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有强迫症,抱歉。”
“嗯,高材生嘛,规矩就是多。”赵端吊儿郎当的回了一句,但手却不由的在椅子上敲了敲去,心情明显不是很好。
盛君迁没注意,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消毒过的一次性床单被罩换上,“躺下,我去给你拿药。”
赵端酸溜溜的说:“你不是学生吗,怎么对医院这么熟,老相好啊。”
“嗯。”盛君迁看他一眼,淡定的道:“老乡,人挺好。”
术业有专攻,盛君迁对赵端身体状况并不是很了解,他出门找了表姐,表姐和他一样是A大毕业,比他高几届,医术没的说。
表姐写好药单递给他,“有点低烧,我给他开点药就成。”
“嗯。”盛君迁浏览了一遍药方,这才放下心来。
“哟,男朋友啊,看你急的,这是信不过你姐?”表姐打趣道,“过年带回家吗?”
赵端听了两人的对话才发现自己误会了,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布满了尴尬。
你他妈和人家什么关系?
吃哪门子的醋?
表姐见赵端低着头恨不得砸在被子里,笑了声:“挺害羞啊。”
盛君迁往旁边挪了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别开玩笑。”
“嗯嗯。”表姐扶了扶黑框眼镜,一改刚才的笑意,有些严肃的说:“你这小男朋友是多年来积累下来的沉珂,要慢慢养。我建议你过年把他带回家让叔叔阿姨看看,制定个方案好好调养。”
自己的身体赵端自然也清楚,他有专属的营养师,还不止一个。
按理说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赵端身上的担子应该轻松不少,可他苦日子过多了,不仅没有清闲反而承担的工作量越来越多,熬夜和忘记吃饭成了家常便饭,但凡有人打扰,他就会大发雷霆,是个不择不扣的暴君。
突然听到盛君迁可能因为自己的身体带他回家过年,赵端心跳立刻不争气的漏了一拍。
过年啊……
他已经二十多年没过过一个正常的年了。
就连赵端也不知道,此时他眼底的光芒有多炙热。
可惜盛君迁并没有给出回答,敷衍的说了声“再说”就离开去给他取药了。
——
“赵端!”
盛君迁觉得赵端就是在故意找茬,一身的戾气,老大不小的人了打个点滴,不是闲扎的手疼,就是故意压输液管,调快调慢都不符合他的心意。
瞪了他一眼后,盛君迁索性不管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任由他作,一言不发的看论文。
赵端一只手不好玩手机,无聊至极,拽了拽他的衣角:“你在看什么?”
盛君迁头也不回:“论文。”
“啧。”赵端懒洋洋的啧了一声,故意捣乱,“我也想看,你要不给我念念新闻。”
盛君迁低头看他,与那双黝黑的眼睛对视,最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
赵端得逞了又得寸进尺:“说点八卦新闻,别的我也听不懂。”
“行。”
盛君迁搜出一篇赵端的娱乐八卦,面无表情的念道:“太刺激,不愧是星娱老板赵端,新晋女友为写真届性感女神……”
“赵端的恋情一直备受大家的观众,这位多金帅气的国明老公……
“女方大胆晒海边泳照,大秀蛮腰细腿,赵端贴心为其喂食,粉红泡泡甜蜜的羡煞旁人……”
赵端被人碰瓷碰多了,这是第一次恼羞成怒,他抬起胳膊把盛君迁的手机拍下来,“行了行了,就会编排老子。”
盛君迁含笑看他:“还想看新闻吗?”
“滚吧你。”赵端又躺了一会儿,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突然问道: ”那天晚上,你怎么会出现我房间。”
盛君迁低头看他,赵端绷着一张脸,眸色冷凝,这样的他仿佛才是赵景诚口中的那个人。
性格乖离。
独断专行。
这样的赵端盛君迁十分陌生,他迅速考虑了五秒,然后说:
“没骗你。”
“没算计你。”
“没想上你。”
“你不是查清楚了吗?电梯就在你门口,里面动静太大,我助人为乐。”
虽然说得是实话,但赵端却越听越不是滋味是怎么回事?
盛君迁见他眉毛还是皱着,突然把手机放下,双手撑在他肩膀两边,俯身与他对视了几秒,直到赵端耳尖泛上红意才一本正经的说:“我没助人吗?你没乐吗?”
赵端被他似笑非笑的盯着看,心跳飙到180迈,感觉体内的血液烫的能把吊瓶里的水煮沸了。
“还生气呢?”
盛君迁把领子拉下来些,“你拉,我不喷酒精了。”
赵端:“!!!”
谁家开水开了,根本扛不住!
“要不再给你块糖?”
见他没反应,盛君迁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块糖放在他掌心。
依旧是印着蓝胖子的牛奶糖。
赵端默默闭眼,手里的糖烫的仿佛瞬间就能融化。
真的不行了,他只是一个单纯的毫无情感经历的老男人,根本经不住这么撩……
为了找回场子,赵端没出息的咳了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生没事吧,怎么被杠铃砸了?”
“没事。”
盛君迁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出了声,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赵端立刻就有点酸,低声说:“笑什么笑。渣男。”
盛君迁看着他有点生气。
赵端还在絮絮叨:“中央空调,看谁都撩,老子真的是见了鬼了——”
话还没说完,赵端掌心里的那颗,宝贝的、甜滋滋的、牛奶糖就被人抠了出来。
赵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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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拥抱
赵端当场愣住, 他下意识想要抢。
盛君迁已经把包装撕开,口罩拉下来一秒,将牛奶糖迅速塞到了嘴里, 居高临下的站在床边双手抱胸看着他。
“……”赵端气急败环的坐起来, “我他妈就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
“不仅小气。”
盛君迁弯腰眉头微皱, 轻飘飘的说:“还渣。”
“你!”
赵端自从创立了星娱以后就没再受过这气, 他直接被气到语结,动手又舍不得, 口头威胁压根没用,他脑子一热,拽起盛君迁的领子,忽而想到,你不是让我拽吗?
那我就拽吧。
盛君迁本就弯着腰, 被他一拽整个人都趴在了赵端身上。
精准投射。
隔着口罩,两人接了个吻。
耳边晴天霹雳打了一个雷, 盛君迁先是额头一痛,然后感觉到唇上的温度与触感,瞬间被劈蒙了。
赵端也愣了愣,呆呆的看着压在身上的人。
盛君迁好像耳朵有点红, 额头被撞出一片红, 细看又感觉哪儿哪儿都是红的。
他的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晕了层水雾,看起来比平常要温和许多。
赵端心口燥热,直勾勾的地盯着他, 差一点就想一冲动老子表白算了。
两人同时开口。
赵端:“……我——你, 你先说”
盛君迁说:
“口罩外层有病菌微小颗粒、飞沫、扬尘、在医院还有可能沾染病毒——”
表你妈的白。
赵端是疯了才干这傻逼事,他把口罩往下一拉, 张着嘴无比幼稚的在盛君迁面前略略略,舌头一伸一缩,嚣张跋扈又咬牙切齿。
完全看不出是一个32岁上市公司的老板该干的事。
盛君迁被他不安分的舌头勾的有些心猿意马,偏过头木着脸:“……你干什么?”
赵端在气头上使了老大力把人推来,“你不就嫌老子脏吗?来来来,拿你的酒精喷死我。”
盛君迁被他推的一个趔趄,整个人晕乎乎的有点愣,但他表情一直是冷淡的,所以即便有什么细微的变化,也只是从冷淡变成了更冷淡。
赵端绷着一张脸,浑身发抖,气的都想拔了输液管立刻就走,老子堂堂一个总裁在这儿受他妈哪门子鸟气?
“我没嫌你。”盛君迁极力让理智回笼,把赵端拔针的手摁住,“就是条件反射,再说,是口罩脏,不是你脏。”
赵端脑袋还有点昏,张嘴就道:“口罩脏你还戴着,我不脏怎么不见你亲啊!”
这张破嘴!
真他妈的要命……
赵端在这一瞬间,尴尬到觉的自己完全可以打开窗户直接跳下去了。
“……”
盛君迁好不容易回笼的神志,被他这一出乱拳打的头脑发闷,按理来说两人又不是没亲过,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真是越来越不懂自己的情绪了。
难道自己不是同情赵端,只想对他好些么?
好烦。
盛君迁竭力控制着自己的不对劲,越控制,越容易出错,他直起身本想拿手机,顺手却把床头的灯关了。
这下又捅了精神不正常的赵端痛处。
“怎么?你不仅嫌我脏,现在还嫌我丑了?”
盛君迁直觉不好,再纠缠下去吃亏的一定是自己,仓促的说:“你先睡会。我出去看看。”
然后落荒而逃。
——
盛君迁离开后,孤身一人的赵端烦躁的要死,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叼在嘴里,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盯着往下滴的药水袋,回想起刚才做的一系列蠢事只想抽死自己。
怎么就和个毛头小子一样欠欠的呢?
……点滴打完盛君迁应该就回来了吧?
他死盯着还剩大半的药水,操了一声:怎么这么慢?
赵端咬着烟头,手摸到输液调速器的小齿轮上,忍不住就想调快些,但又想起盛君迁那些婆婆妈妈听不懂的叮嘱,忍了忍还是没动。
这人干什么去了,不就是亲了一下吗,又不是没亲过。
小家子气。
话说的很硬气,心跳却快了好几拍,赵端脚趾控制不住在被子里微微蜷起了脚趾,大脑中回味着刚才的吻,心里一阵胡思乱想,但很快又被泼了冷水,心口一团烈火陡然熄灭。
小混蛋冷着张脸,还要喷他酒精,又嫌他脏。
幸好刚刚亲的是口罩,要真亲了嘴,他是不是还要拿硫酸洗一遍啊?
贱啊。
赵端使劲锤了一下跳动的心脏,嘴角的笑意散去,不就是和口罩接了个吻,至于缺爱缺成这幅贱样吗?
这种逐渐冷却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点滴打完。
盛君迁还没回来。
赵端憋着一肚子火看着输液管回血,满脸阴鹜的拔掉针头,随便抽出张纸抹去手背上渗出的血珠,喉结动了动,自嘲道:“傻逼。”
——
忘了赵端还打着点滴这事,盛君迁真不是故意的,他刚出门就被表姐给拽走当苦力了。
刚刚71路公交车出了场事故,正是晚高峰,公交上挤满了人,重伤不多,但轻伤也不少。
盛君迁和个陀螺一样没停歇的转了一个多小时,早已经把刚才的吻连带着主人都忘了一干二净。
“君君,你休息会儿吧。”表姐从门外推门进来,凑近了压低声音说:“刚才我看到你小男友走了,你是不是忙起来把人给忘了?”
小男友?
盛君迁整个人还有点蒙,猛地抬头。
赵端!
“表姐你帮我看着点。”
盛君迁一路小跑进表姐的办公室,只摸到一室冰凉。
那个凶巴巴,总是骂脏话的男人还把弄乱的被子整整齐齐的叠成了豆腐块。
盛君迁的心倏然有点沉,油然而生一种说不清都不明的懊悔。
今天一整天都在下小雪,盛君迁本以为到了晚上只会是薄薄的一层,却没曾想就这么几个小时不见,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甚至还有人在医院门口堆了两个雪人。
即便知道赵端没什么理由会等他,盛君迁还是跑了出来,直觉告诉他赵端应该还在。
这个想法倏然冒出来时,盛君迁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不知耻。
直到看到赵端头发肩膀落满了雪,盛君迁心里更是堵得慌,重重掐了掐掌心:自己真的太过分了。
赵端一个人靠着医院门口的树在抽烟,整个人都融在夜色里,若不是那夹在指尖明明灭灭的火光,盛君迁都可能发现不了他。
整理好心情后,盛君迁走过去把他的烟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