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把我的丫鬟怎么样吧?”
“只是点了她的穴。”
“你先给她解开,我才能吩咐她去做事。”
快得看不见这人有什么动作,似乎只是在玉穗身子上空随手拂了一下,下一刻就见她挣扎着爬了起来。
一旦恢复了行动力,玉穗便迅速以防护的姿态站到季默身前,神情戒备地瞪视那个人。
季默拍了拍她肩膀:“去厨房拿点吃的。”
见她不动,他安抚道:“不用担心,我想他暂时不会伤我的。”
玉穗看了看季默,犹豫片刻才离去。
“你的侍女会武功,而且反应很快。”
那个人抛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然后很不见外地开始宽衣解带。
季默沉默地看着,不知道他是闹哪出。
不一会就看他衣服半敞,连胸膛带下腹裸露一大片,露出的左肩上赫然分布着一些针点状的伤口。又见他拿出一个玉瓶,倒了一点药膏抹在上面。
假如这人知道他面前的是个只对男人才硬的起来的家伙,不知道还会不会那么大方了,反正季默观赏的很明目张胆。
那人相貌虽普通,身材却很不错,倒三角的体型,精瘦的肌肉均匀分布于骨骼上,手臂动作的同时,腰腹的肌肉也在拉伸出漂亮的线条。
季默眼观鼻,鼻观心,尽力按捺住又有些蠢蠢欲动的小默默。
这药效也太持久了吧?怪不得那家青楼生意这么火爆。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我,是真觉得我不会杀你吗?”那人慢悠悠地说,仿佛只是在没话找话。
“大侠你武艺高强,想杀我不费吹灰之力,我既然反抗不了,怕也没用,不如听天由命。”
你错了,我不是觉得你不会杀我才不害怕,而是就算你杀了我也没关系。死了活、活了死好几次的季默表示自己毫无畏惧。
那个人的表情很死板僵硬,唯有一双眼黑的渗人,目光中自然流露出一股威严,他听了季默的话,眼中似划过一丝欣赏。
季默几世为人,别的本领或许没有,但看人的眼光差不了,心里早就猜测这人大概身份不一般,而且观察他的行为,不像是个弑杀之人,凡事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别作死惹怒他,大概率是能保住性命的。
玉穗很快回来了,带来一些吃食。厨房这会灶头熄了,只是一些剩下的冷食,那人倒不挑剔,吃的好似狼呑虎咽,但动作细看却甚是斯文。
在他埋头进食这段时间里,玉穗一直防备地侍立于季默身旁,怕这人吃完后就翻脸不认人,暴起伤人。
那人吃完了东西,习惯性地摸了摸怀里。季默见状,扭头对玉穗吩咐了两句。
玉穗撇了下嘴,仍然依言送来茶水、净手的清水和帕子,还有一些干净的布条。
那人看了季默一眼,不紧不慢地用帕子洗了手。至于那些布条是送来给他包伤口的,然而他没有用,过了会等药膏干透后,他就把衣服穿了回去。
美景消失,季默觉得有点可惜。
“黎公子?”那人唤道。
“大侠有何指教?”
“别这么叫我,听着奇怪,我姓凌,你称我一声凌兄吧。”
第32章
“凌兄。”季默从善如流。
“凌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姓凌的不答,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季默尝试建议道:“凌兄若要离开此地,在下可以奉上财帛若干,以供路费。”
“我不急着赶路,借你这暂住几天。”
“……那我便叫人把隔壁的空屋收拾一下,请凌兄委屈几日。”
“无需麻烦,住你这间就成。”
“你别……”
季默扯住了正要发飙的玉穗:“那就照凌兄的意思,你随意便好。”
“我在此间之事,你二人须保守秘密,任何人不可透露,否则后果可知。”
“那当然,凌兄放心,绝不会有第四人知道。”季默保证道。
姓凌的眼神里透露出满意,然而脸上还是毫无表情、死板僵硬,就像套了个面具一样。
面具?
季默心中一动,悄悄细看姓凌的脖子和脸庞的接缝处,的确发现了一些不自然。
太好了!既然姓凌的没有暴露真面目,那他们被灭口的可能性又降低了!
季默暗暗振奋了下,虽然就算被杀死,他也有预感会和从前一样在某个地方重新活过来,但能多苟一阵总是好的,死亡不是什么好滋味,他可不愿这么快再体验一次。
不久后,季默再一次肯定姓凌的就是个大爷,他不仅大刺刺霸占了季默的床,还很嫌弃地要求换过干净被褥才肯屈尊躺上去。
玉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啐道:“从没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好了,我看他待不了几日,很快便会走的,你暂且忍耐吧。”季默拍拍她的手安慰。
在外间的榻上休憩了一晚,清晨季默去给黎奶奶请安,毫不意外地挨了顿斥责,叫他以后少去烟花柳巷,即使去了也少喝酒。
在大梁朝,青楼是正常的社交场所,男人去那里不全是为了做那档子事,很多只是去听曲下棋吟诗作赋的,反而还是风雅之举,只要他没有出格之举,比如非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黎奶奶不会在这点上管着他。
某方面来说大梁这样的封建王朝是男人的天堂了,如黎府这样颇有讲究的人家,会有意为少爷们挑选样貌伶俐的贴身婢女,等到正室进门,这些婢女通常会升为妾室。现在黎府上下所有人都已经默认玉穗是三爷的通房丫鬟,即使季默指天发誓说他们两个人清清白白,也没有谁会相信。
季默受了一顿疲劳轰炸,想到自己屋里还有位大爷,不由心累,可如果不回去,玉穗一个人绝对hold不住。
厨房特地给准备的糕点和小米粥全进了凌大爷的肚子,季默回屋时这人正矜持地擦嘴,而玉穗冷眼站在一旁。
季默拿了两本书,沉默地占据屋子的另一角,根据白苍梧列出的要点背诵。
“爷,玉穗给您沏壶茶吧?”
“嗯。”
“您要茉莉还是普洱?”
季默:“茉莉。”
凌大爷:“普洱。”
玉穗愤而怒视:“没有问你!”隔了片刻,捧来一壶茶,倾倒在青瓷杯中,满室萦绕淡淡的茉莉花香。
“唉……”凌大爷幽幽叹了口气。
“玉穗,给凌兄沏壶普洱。”
玉穗扭头“哼”了声,心底佩服主子的心胸,对这种死乞白赖之人还能待之以客道,换成她早就气死了。看季默的面上,她最后勉强应了。
凌大爷喝上了茶,微微眯缝的眼流出那么一丝丝惬意,品评道:“不够甘醇,不算上品。”
“白喝还这么多话!”玉穗没好气地给了个白眼,小声道。
凌大爷用过早饭,喝了早茶,虽然那张套了□□的脸看不出痕迹,但可以感觉到他心情不错,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绕到案几前,发现季默练手做的一篇短赋,留神看了一会,喉咙里“嗤”的发出一声笑。
季默揉了揉额角:糟糕,忘了收起来了。
所幸凌大爷止步于此,没有进行更深层次的嘲笑,不然季默保不住还能不能维持淡定,也许一个没忍住就要将他丢出去了。
微妙中带点和谐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就有管家来报,说白苍梧来访。
季默面上泛起些许古怪,本来昨夜的事经过凌大爷一搅和,他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但是白苍梧的登门拜访让那场景又浮现了出来。
被人示爱这种事季默经历的多了,拒绝别人一点不含糊也不会觉得尴尬,出乎他意料的是,白苍梧被拒后竟然第二天就找上门来,与他所观察到的此人性格行事不太相符。
吩咐管家把人请到书房等候,他随后就到。“凌兄,友人来访,在下前去招待片刻。”
凌大爷一挥手:“去吧,快去快回。”他在榻上跪坐下来,先理顺了褶皱的袍子,然后拿起笔蘸了墨,凝神写些什么,看那架势很是专业。
季默囧囧有神,端正了下心态,来到书房,见白苍梧正和春晖说话。他一进来,两人便停下了。
春晖软嫩的小脸红扑扑的,扬起讨人喜欢的笑,欢快地向他冲过来。季默的手指头发痒,很有掐他一把的冲动。
白苍梧上前两步,面对季默一揖到底,郑重道:“昨日白某唐突无礼,今日特地前来赔罪。”
“言重了,酒后失言世人常有,白兄用不着介怀。”
春晖不明所以,好奇的视线在二人中间转来转去。
“如此说,修齐是原谅我了?”白苍梧的语气含着小心,“那么,我是否还能像之前那般,与你共同读书探讨学问?”
季默笑了笑,随口应允,心里却忖:这白苍梧有些古怪,以后还是尽量避着些好。眼睛扫过春晖,又想这两人刚才不知在说什么,他的小书童头脑简单,可别被诓去了。
春晖被季默看的有点疑惑,以为是自己没规矩惹主子不高兴了,当下站得笔直,不敢再把眼珠子乱转乱瞧。
将白苍梧送走后,季默耳畔响起一声近在咫尺的低笑,轻的就像有人在他耳旁呵气。
第33章
季默板着脸原地不动,目光上下左右一通瞄,别说大活人了,鬼影子也见不到一个。
难道蹲在房梁上?他不禁回忆起武侠小说里的桥段,仰起脖子往上瞧。
“不用找了,你看不到我的,我在用传音入密跟你说话,只有你一人能听到。”
“……”
“你那侍女脾气大得很,你不在,我叫她研墨都不肯,你快些回来吧。”
敢情你自己没手?大爷还真是大爷。
想到这位大爷正不知躲在哪里偷窥他,如此闲的发慌,季默对此人的评价又刷新了一层。他并不依他所言立刻回去,而是绕了一圈来到庭院里,气沉丹田,摆出架势。
只见季墨双脚开立,双臂前举,屈膝按掌,缓慢推出。
“你这是作甚?”
“锻炼。”季默对着空气说。
那人轻笑了笑:“这算哪门子拳法,慢吞吞、软绵绵,对敌时全无半点用处。”
季默保持高冷,心说那是你不识货。
他悠悠打完第二式“野马分鬃”,开始第三式“白鹤亮翅”,再来第四式……全做完后收式,感觉身上微微冒汗。
凌大爷一开始还催促他,像只嗡嗡叫的蚊子,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声音。
“这套拳法叫什么?细看还有点意思。”
“不知道,一个胡人教我的强身之法,大约没有名字。”
“那胡人是谁?”
“偶然遇到的,我不知他的姓名。”
“你的侍女有武功底子,她是何身份来历你可知?”
“不知。玉穗是从人牙子那买来的丫头,从小府里长大的,以前的事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你为何一问三不知?”
“是凌兄只问我不知道的事,或许你可以试试问别的。”
对方沉默了一阵,说:“练完了吗?练完了就回来,叫你侍女给我研墨。”
暂且不提季默是怎么应付凌大爷,先前黎奶奶派去的心腹管家到了柳县,先和邻里打听了一圈,那马姑娘的情况大致与张婆所言差不多,只是还有一个消息,有媒人向马家说亲了,就在两日前。
那个叫来顺的管家一听急的拍了下大腿,把正说话的大叔吓了一跳。
“哎,没事,没事,您接着说,马老太爷答应了没?”
“没答应啊!”
“没、没答应?”来顺喘过来一口气。
“是啊,照理徐家跟马家也算门当户对,不晓得马老太爷有哪里不满意的,莫非是舍不得孙女?要我说,还是赶紧应下算了,马姑娘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可不得了。”
“是马姑娘自个不愿意的,说如果要她嫁到徐家,她宁愿出家当尼姑,闹得很呐!马老太爷也拿她没法子。”隔壁卖菜的大娘横插一嘴道。
“你咋这么清楚啊?”大叔问。
“马家的厨娘来我这买菜时说的!”大娘立刻暴露消息来源,力证自己话的可信度。
“这是为何啊?”来顺怪道,“莫非那位徐家公子有甚不堪之处?”
大娘道:“那徐二爷还没成婚,就已经讨了几个小妾,庶子庶女都生出来了,确实不像话。估摸是为这个事。”
“那算什么?有钱人家哪个不讨几房小妾的,只要马姑娘当了正房奶奶,再生个大胖小子,还怕地位不稳吗?”大叔反驳道。
大娘冷哼一声:“嫁到徐家外人看来是般配了,可日子一定就过的舒心吗?我看倒不如找个老实可靠的,以马姑娘这样的,招个女婿也未尝不可以。”
两人免不了又是一番争论。
来顺本来今日就要回去向黎奶奶复命,如今听了此事,一来起了好奇心,二来莫名觉得此事有点蹊跷,因而推延了半日行程,又寻到那徐府。
来顺到时黄昏将近,他抓抓脑袋,心想要不等明日再说。却在此时,徐府大门缓缓敞开,一人带着随从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来顺定睛一瞧,那人绸缎罗衫、身材虚胖、脚步虚浮,看年纪和长相对应街坊邻里口里的描述,应该就是那个徐二爷了。他心念一动,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瞧那徐二爷的做派,用脚指头也猜到他要上哪,果不其然,走着走着就到花街柳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