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对一个刚认识几个时辰的人竟也这般上心。”薄胤道:“难道你们之前见过?”
不等薄羲开口,陈澄就道:“怎么会?我想三殿下对我也是爱屋及乌罢了,毕竟,你我已经结拜兄弟,我多少也算三殿下半个兄弟了,是吧?”
薄羲只能默认。
薄胤问:“你想谁帮你上药?”
“……你帮我吧。”陈澄讨好的把药递到了他手里。
薄羲抿了抿唇,转身走了出去。
陈澄把衣服脱下,薄胤则蘸取了药膏来,他看不到,陈澄只能拿着他的手往自己伤口按:“这儿,这儿疼。”
药是凉的,薄胤的手指也是凉的,皮肤上烧灼的痛感渐渐消失,陈澄放松了一些,道:“哥想跟他单独聊什么?”
“你觉得我要与他聊什么?”
“……我怎么知道?”
“你不想我与他单独讲话?”
这都能看出来?陈澄屏住呼吸,忽然感觉胸口一凉。薄胤原本只用指腹在涂抹药膏,这会儿忽然整个手掌全部覆盖了上来,陈澄一愣,就听他道:“你的心跳,又变快了。”
“那,那是因为……”陈澄说:“你说得对,我不想你们单独谈话,因为,因为……我,我吃醋,你们有血缘,我却没有,背着我说话,好像要把我孤立掉。”
薄胤似乎又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太淡,陈澄看不清里头蕴含的意味。
薄胤道:“衣服湿了,换掉吧。”
陈澄听话的取出衣服换上,薄胤则将药放在了一侧的床头:“我只是与他谈论陈珠玑的事,你不必多想。”
就是因为你们要说陈珠玑的事我才要多想啊!
陈澄闷闷道:“我想知道你全部的事,我想知道你怎么打算的,我还想知道陈珠玑会有什么下场。”
“如你所愿。”
陈澄没反应过来:“什么?”
“那就在屋里谈吧。”薄胤把薄羲喊了进来。后者进门,先看了陈澄一眼,对方刚换了件淡青色的长衫,乖乖坐在床上的模样惹人心动的紧,他艰难的把视线移开,道:“兄长要说什么?”
“你与陈珠玑在一处的时候,可有发现他有什么异样?”
“未有。”
“陈珠玑挖我双目,断我脚筋,废我修为,将我丢入深渊,竟还能在你面前一如既往,可见此人城府之深。”
“……皇兄,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薄羲看了陈澄一眼,对方眼神无辜,与他对视,还苦笑了一下,他道:“珠玑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单纯善良,柔软无害,岂会做出这种事?兄长要不要再好好想想,害你之人究竟是谁?”
如果薄胤有眼睛的话,他这会儿一定在审视薄羲。
薄羲以为自己说话的态度惹他不快,又放软姿态:“我不是不相信皇兄,只是,只是……”
“只是你更相信陈珠玑。”薄胤态度平静无波,没有讥讽,也没有失望,他静静道:“你鬼迷心窍了。”
薄羲又来看陈澄,后者垂下了睫毛,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是恶人的事实,他心头又是一揪,道:“敢问兄长,深渊厉鬼横行,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阿澄救了我。”
薄羲笑了一下,“看来阿澄是好人了?”
“是。”
“兄长确定?”
薄胤完全没有犹豫:“自然确定。”
“好。”薄羲道:“倘若兄长确定阿澄是好人,那么我也确定,珠玑绝对不会做下那种事,兄长与他之间,定有误会。”
薄胤没有做无谓的劝说,他抿了口面前的茶水,淡淡道:“不去太极古道了,我们回宫。”
薄羲没有异议:“好。”
陈澄:“????”
你们在说什么屁话?!
他忍不住了:“不行!我们是要去找阴阳宝珠的!”
薄胤:“杀了陈珠玑,再去找宝珠。”
薄羲:“等珠玑洗清嫌疑,再去找宝珠。”
陈澄要疯了:“你们别冲动啊,我觉得我们要从长计议,要不这样,三皇子你回宫去找陈珠玑,太子……哥哥和我还是去找宝珠比较好。”
薄羲没有异议,薄胤却直接否决:“让他回去,他只会维护陈珠玑,其他兄弟更难辨别真相。”
“可你的眼睛怎么办?”陈澄看向薄羲,道:“难道你忍心看你皇兄一辈子这样失明么?”
薄羲顿时惭愧,道:“是我疏忽了,这只怕是唯一能帮助兄长复明的方法了。”
“对啊!”陈澄赶紧道:“哥,咱们还是先去找宝珠吧,至于陈珠玑的事,等宝珠到手,再说也不迟。”
“不可。”薄胤道:“陈珠玑阴险狡诈,能勾的三弟是非不分,便能勾四弟、五弟,乃至二弟、父皇……我一定要亲手除了他。”
陈澄心里哇凉,脸色发白。薄羲心疼不已,神色又染上怒意:“兄长不信便不信,何必要恶语中伤?他,他冰壶秋月,不染纤尘……岂会如你口中这般龌龊不堪?!”
“他便是这样的人。”许是因为薄羲的不辨是非,薄胤开始不耐:“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陈珠玑,我定要他死无全尸。”
陈澄:“……”
想到自己的结局,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战。
薄羲脸色难看:“究竟是谁不辨是非?你凭什么断定就是陈珠玑伤了你,你又凭什么断定他会做出那种事……”
“凭我如今双目失明,凭你如今愚蠢昏聩。”薄胤不再与他多说,直接道:“出去。”
“那陈澄呢?陈澄……”
“三殿下!”陈澄吓得绷紧了皮,道:“你,你们,别吵了。”
薄胤道:“陈澄如何?”
“……”薄羲抿了抿嘴,想到‘真正’的罪魁祸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道:“陈澄,来历不明……你如何相信,他就是你口中的好人?”
薄胤神色瞬间冰冷,他沉沉地,一字一句地道:“现在,为你无理取闹的质疑,向阿澄道歉。”
陈澄一脸尴尬:“还是算……”
“对不起。”薄羲开口,道:“我失礼了。”
“没没……”陈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只有他自己心里门儿清,这俩人说的都没错,他心虚无比地卑微道:“没关系的,我没放心上。”
这在薄胤眼中简直就是善良可欺了。
“听到了么?”薄胤说:“这就是陈澄和陈珠玑的区别。”
薄羲:“……”
他非常勉强的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橙子:呵呵,天真。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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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陈澄心情复杂了起来,在薄羲的注视下,神情渐渐有几分微妙的尴尬。
不过薄胤的话倒是让他放松了一些,原来对方并没有发现他就是陈珠玑,这倒是意外之喜。
尽管薄胤目前看来还是没有准备放过陈珠玑,可如果,陈澄打死不承认自己就是陈珠玑呢?
薄胤维护陈澄,薄羲维护陈珠玑,这两个兄弟看上去好像是在争吵,事实上却诡异的达成了一致。薄羲终于还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主动放弃了争论。
他换了个话题:“今日七巧节,要不要出去逛逛?”
室内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陈澄赶紧答应:“好啊。”
薄胤问陈澄:“你怎么去?”
陈澄瞄一眼自己的脚,干笑了声。
薄羲道:“阿澄若想去,我可以背你。”
陈澄下意识去看薄胤,后者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放弃:“大夫也说我要好好休息,还是不去了。”
薄羲没有勉强。
他走后,屋内又一次陷入有些诡异的寂静。太阳彻底沉了下去,屋内昏暗了下来,陈澄坐在床上,薄胤则坐在窗前,神色微微有些凝重,仿佛有什么心事。
“哥。”陈澄打破平静,问:“你真的要回宫么?”
“嗯。”
“能不能,先找到宝珠再回去?”
“不能。”
你拒绝人都是这么干脆利落么?!
陈澄委婉道:“……我觉得,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陈珠玑现在并没有做什么,不是么?”
“等他做出什么,就晚了。”
“你为什么不相信你弟弟呢?或许他说的是对的,伤你的另有其……”
薄胤转过脸来对着他,明知道他看不到,陈澄还是心虚了。他比谁都清楚,伤害薄胤的就是陈珠玑,也就是自己。
在这具身体里呆的越久,属于陈珠玑的记忆就越来越清晰,仿佛是陈澄亲身经历过的,他曾经的每一个想法,陈澄都能感同身受,甚至,他对陈珠玑的做法有认同感。
“你想说什么?”
“按三殿下的说法,陈珠玑,或许也没那么坏,或许,你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误会呢?”
窗外的街道上已经陆续点上了灯,有热闹的叫卖声传了过来,偶尔还能听到女子笑闹的声音。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可考虑到陈澄,薄胤还是摸索着,点燃了屋内的灯。
柔和而昏黄的光照的他侧脸忽明忽暗,薄胤捏着火折子,缓缓道:“等回宫后,他就知道了。”
陈澄觉得他心里应该挺憋屈的,明知道那恶人就在那里,可偏偏连最亲近的兄弟都不信他。
但薄胤的情绪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被信任似乎并不能让他生出什么感触来。
陈澄抿了抿唇,大着胆子给他做催眠:“我看三殿下也是个忠厚之人,应该不会撒谎,他都肯为陈珠玑说话了,不如你就再好好想想?搞不好,你真冤枉陈珠玑了呢?”
薄胤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陈澄再接再厉:“何况你之前也说了,他长得很好看,其实我觉得长得好看的人都不是坏人……你还说你几个兄弟,甚至父皇都可能维护他,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坏,怎么也都会露出马脚的不是么?怎么可能会这么得人心呢?”
薄胤语气沉静:“他工于心计。”
“你怎么就能断定他是在耍心机?许是你对人家有偏见也说不定呢。”
陈澄听说过一种从众心理,指个人受到外界人群行为的影响,而在自己的知觉、判断、认知上表现出符合于公众舆论或多数人的行为方式。
而实验表明,当很多人坚持另一种说法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继续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不被这种这种心理影响。
他观察着薄胤,试图从他脸上寻找出几分蛛丝马迹。
他知道自己正在故意欺负薄胤,但如果真的能靠洗脑让薄胤相信伤他的另有其人,陈澄并不介意坏一点良心。
“哥?”
“薄羲对他有情,所以会有偏向。”
“可他对陈珠玑的情,总不会有与你来的深,不是么?”
陈澄杠精转世,薄胤却还在认真给他解释:“陈珠玑给他灌了迷魂汤,我不能任由此事发展。”
某种意义上,薄胤也算好脾气了,竟未意识到陈澄是故意甚至是恶意的。
陈澄靠在枕头上,道:“可我就是觉得,三殿下那样好的人,他喜欢的人一定也是好人。”
“理由呢?”
“没有理由。”陈澄坚持道:“我就是相信三殿下。”
薄胤眉头微微皱起,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出几分不快来:“为什么?”
“……非要说的话,大概他面善吧。”
薄胤从桌前站起,然后朝门口走去,陈澄一惊,忙叫住他:“你去哪儿?”
“我有事想问三弟。”
“什么事?”
“与你无关。”
陈澄当机立断从床上翻了下来,然后摔得‘嗷’了一声。
薄胤拉门的手停下来,偏头听了一瞬,不得不返回来扶他,陈澄趁机攀住他的脖子:“你别走,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他身上有药膏的味道,淡淡的薄荷夹杂着药材的苦香,清凉而醇厚。薄胤鼻尖动了动,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陈澄还是勾着他不松:“你别找他,别去。”
“为何?”
“我吃醋。”
“你不是觉得他面善?”
“那又怎么样?”
“你信他,不信我。”
“……我,我也不是不信你,我就希望你能够放宽心,别总把人想那么坏,你如果把陈珠玑当做好人,不就可以放心去找阴阳宝珠了么。”
“事实不会因为我的想法而改变。”
“好了好了,事实就事实。”陈澄暂时放弃给他洗脑,道:“你找他想问什么?”
薄胤不与他说。
陈澄的手臂细细的,攀着他的时候宽袖滑了下来,胳膊光溜溜挂在他脖子上,像两条滑腻的蛇。他握住陈澄的腕子,想把他拿下来,陈澄却圈的更紧了一点。
他预感薄胤要问的问题会很关键,薄羲不是个惯常撒谎的人,他怕对方露出破绽。
毛茸茸的脑袋蹭在薄胤的下巴上,男人抬高了点下颌,那脑袋便又蹭到了他的脖子里,弄的他颈部酥酥痒痒。
薄胤又拉了两下,发觉他始终不肯松手,便停下了动作。
“阿澄。”他说:“放手。”
“不要。”陈澄闷闷道:“你说不许我乱跑,那你也不许乱跑,万一待会儿我有什么事,找不到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