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状态持续近百年,也相安无事。
如果清雅盟讨好的目标不仅仅是武林上层人士呢,他们的目标还有朝廷的人。
那么淮北以南的这几个门派的上层就昭然若示,他们附近的武林中人都被排除了,但还是找不到他们的需求方,是因为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武林中人。
俞童顺着路线看过去,他知道周朝慎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了,凛南知府赵同德。
根据凛南那边传来的消息,赵同德暂未出事,但俞童总觉得周朝慎下手也就在这两天。
因此第二天,俞童骑马立刻向凛南赶去。
快马加鞭,也是用了足足三日时间才赶到凛南。
肆采楼的人传来消息,说有人在凛南境内见到周朝慎。
俞童这天到的时候已经入夜,城门落下,借用惊佐堡的势力他还是入了城。
今天是个圆月,却是个阴天,乌云密布,只有偶尔风起才吹得黑云漏出月亮,投下片刻光亮。
进了城的俞童心跳加快,他总觉得有事正在发生,于是他没有选择先回客栈,转头去了赵府。
情报中赵同德做了十年凛南知府,十年虽未升迁,但在凛南这还算富饶之地,也是攒下不少家业。
赵府正门浩气磅礴,门口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俞童走上门前,侧耳细听,里面一片寂静,只余几声狗叫,渐渐的狗声也消失了。
大晚上如此安静属实正常,但俞童却更加肯定,这赵府内怕是没一个活人了吧。
想到这里,他从旁边围墙处翻进去。
落地鞋底便沾满鲜血,这边是个下坡,使得黑红色的血液在这聚成片水洼。
俞童顺着庭院走过去,多数人都死在房中,一剑毙命,只有少数值班的是死在外头。
正中央是赵同德的院子,俞童找了一圈,终于在书房找到了他,他是所有人死状最惨烈的,已经没有人形,或许该称之为一滩肉泥。
这也预示着,他就是这件事的主谋之一。
书架上的东西都被扔在地上,看来是没在这找到线索,俞童顺着血印往里走,血迹在墙角处停下,他试着用力推,这面墙往里陷,原来这又是一个暗门。
☆、他的杀手
他走进去发现地上还有血迹,想来周朝慎也找到这里面了。
顺着往下走是个地道,路过两个房间里面一层层码着金砖,再往前走是个空旷的开间,血迹在这里停下。
房间内门口有两个柜子,俞童熟悉极了,这是惊佐堡卖出的武器之一,他有两层,第一层用钥匙就能打开,但第二层是配有柜子主人的鲜血,再加上特定的手法才能打开,若用外力强行拆解,柜子第二层文件便会自动被销毁。
此时柜子第一层大开,俞童伸手摸了摸,第二层并未打开,看来这里第一层东西被拿走了,而且很可能是假的。
俞童出去抹了把地上的鲜血,伸手进柜子第二层。
柜子打开了。
里面放着份名单,俞童拿出来眉头紧皱,这个赵同德也是挺有先见之名,
他也有上家,他更知道干得这些事早晚被人揪出来,所以将涉事的人全记录下来,看来是想着东窗事发时就推这些人出去保命。
俞童将这封名单装入怀中,他回过头,这开间除门口两个柜子,身后大片空间都被红布罩着,他走过去揭开布子。
即使之前心中已有猜想,但当红布落下的时候,俞童还是愣住了。
布子下面是十二具尸体,三名男孩,九名女孩。头颅用特殊的药水进行处理过,依旧保持鲜活的模样,他们或悲伤,或狰狞,还有几个双目放空,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
而他们头颅之下已是森森白骨,骨头上还带有碎肉被风干,地上放着两把刀,且一把是左手刀,一把是右手刀。
所以除了赵同德,还有一个人也参与进来,俞童细细回忆。
刚才进来时,他去了所有的房间,里面的人都是被一箭穿心。
若是两个人,那另一个人呢。
周朝慎真的只是离开了吗,俞童想到资料上说道,赵家所有人一共七十二口。
但刚才他只见到七十一人,还有一个是赵同德的独子,赵悠州。
想到这里俞童连忙往外走,终于在后门处发现了向外蔓延的血迹,留在地上稀稀拉拉,在这后面一直跟着个血脚印。
俞童能想象到,赵悠州惊恐地在前面奔跑,周朝慎就在后面漫步般跟着,不论赵悠州跑的多块,每次回头都能看到周朝慎牢牢跟着他。
地上的血迹还没干,人应该还没跑远。
俞童顺着血迹往前追,路越走越偏僻,走到后面进入巷子,地上的血迹慢慢变淡。
乌云遮住月亮,天色晦暗使得俞童也更加难以追踪。
就在这时,一声细小的□□声从隔壁巷子传来,他顺着声音寻过去。
先是听到断断续续的□□和求饶声。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小巷又归于平静。
俞童走进去,巷子的尽头地上有只断手,剩下的情况需要他拐过去才能看到。
寂静的夜中,俞童的步伐声被衬托得格外明显。
一步一步,他拐进去了。
赵悠州路上奔跑已将血流得差不多,所以这会场面到没有俞童想象中那么血腥。
他四肢被剁开,胸口有个窟窿已经不流血了。
尸体旁站着一个人,斜靠在墙上,手里提着把剑,身材精瘦,头发带卷,不长只到肩膀,拿发带松散扎起。
眼睑下有着浓浓的黑眼圈,眼眶发红,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嘴唇有些薄,沉着脸便觉阵阵邪气,这会他双眼发散,到显得有几分慵懒。
是周朝慎。
俞童停下步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黑雾的意思。
那些对自己质问的不在意,因为自己那些疑问在看到这个世界的周朝慎后,全部迎刃而解。
上个世界的周朝慎,不管哪个地方都与他相处八年的老周太过相似,以至于俞童没有发现这个关键点。
俞童曾经在黑雾手中看到那些串联的书,他一直以为这或许是平行世界,所以他才会担心爱上每个世界的周朝慎,这会不会是对他家老周的背叛。
可在他转过拐角,看到这个世界的周朝慎时。
俞童终于明白,根本就没有平行世界,所有的周朝慎都是他的周朝慎,串联的书最终导向的只有一个世界线。
简单来说,将周朝慎人生阶段就像书架上的一排书,大世界随意抽取其中一本,上个世界就是使用十六岁的周朝慎作为主角,而如今这个世界,他在使用二十八岁的周朝慎来写故事。
这个属于周朝慎的书架,结果本该和宴桦在一起,时间线才能继续推移,这个书架理论才能成立。
但由于某个世界,甚至于算是比较重要的一个世界,周朝慎爱上了俞童,这个因素影响到其他的世界,使得世界线无法继续前进。
所以黑雾才会让俞童穿越进每个世界,当所有的周朝慎爱上俞童,世界线便会继续前进。
想通这点的俞童看着周朝慎,漏出个带有酒窝的笑容。
这个笑在此出现的确有几分不合时宜,不过周朝慎似乎并不在意。
俞童的出现只换来他轻飘飘地一撇,在看到俞童被血液浸湿的鞋底,他才微微勾起嘴角,“去过赵家了?”
俞童点点头,在知道这就是他的老周后,俞童心下有些松快,总是不自觉的想亲近他,可另一方面他也是最知道周朝慎对不重要的人有多么凉薄,尤其是当这个世界不再记得俞童,且已经是二十八岁的周朝慎。
这便导致俞童有意放松,心却不自觉得提起来。
“我叫做俞童,是惊佐堡的人。为调查晴姐的事而来。”俞童说道。
“报仇?”周朝慎歪着脑袋说道,嘴角笑容变大,抓着剑的手捏紧,似乎立刻就要砍过去。
周朝慎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当时他将何晴的尸体送回去,即使叶庭出面解释,但江湖中始终有部分人觉得何晴是死于他之手。
“不,不是的。我也进到赵同德那个地道,你拿到的那份名单是假的。他藏东西的柜子出自惊佐堡,里面有个夹层,那里才是真正的名单。”俞童解释道。
见周朝慎神情放松些,俞童也渐渐缓过来,再次面对习惯狂躁的周朝慎,让他一时有点不适应。
没办法,上个世界的周朝慎真的太像与他在一起八年后的老周,几乎都快要让俞童忘记,他还有这样凶残的一面。
“这个名单我准备交给叶庭,他能最大限度利用名单里的人,瓦解清雅盟。名单我可以抄一份给你,不过我有个条件。”俞童越说越觉得游刃有余。
“条件?”周朝慎站直向过走来,走到俞童面前。
俞童抬头看着他,还是那熟悉的面容,定定心神,他说:“你接下来肯定会一路杀过去,我想和你同去。你放心我不会阻止你的,就当我想为何晴见证那些人的死亡。”
周朝慎没吭声,抬手甩了下剑,血迹被摔落,漏出略带紫光的剑刃。
不过在刚才追击中,剑柄不免粘上些血渍。
俞童抬手递了快手帕过去,“我不会妨碍你的。”
见周朝慎没有反感,俞童继续游说道:“我这次来带着惊佐堡和肆采楼两边的势力,这上面只是名单,具体要找到人定会大费工夫。你在和叶庭谈话后就知道赵同德的存在,但直到今天,过去足足有一个月,你才杀上门。有我跟着你不会这么麻烦,甚至一路上住行都有保证。”
“有人帮忙我自然不会反对。只是你的目的怕不仅仅那么简单。”周朝慎肯定道,他眯起眼睛看着俞童,想从他面容中看出些什么,但最终也看到俞童弯起的嘴角,漏出酒窝的脸颊,和那双从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过恐惧的澄澈双眼。
这人竟不害怕自己,是无知所以无畏吗,周朝慎觉得或许不是这个原因,但究竟是为何,他并不想深究。
当俞童带着周朝慎回到客栈,在门口等候的老崔看到俞童身后的周朝慎,愣了足足有十秒。
每一秒俞童都在心里数着。
最终强大的应变能力勉强让老崔反应过来,笑着招呼两人进来,只是这笑实在有些扭曲罢了。
第二天,俞童和周朝慎踏上行程,老崔被派去给叶庭送那份名单。
下一个目的地是襄阳城内的云归派,是两三年前成立的,发展并不好,至今门内也不过十来个人。
但根据那份名单来说,赵同德地道里的十二个人中,有三个都是云归派送来的。
俞童到了襄阳城先找地方落脚,此时周朝慎杀尽赵家七十二口人的消息已经被封锁,但周朝慎的画像仍然被挂在城门楼上。
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周朝慎只是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狂。
这也是俞童独自进城的原因,周朝慎晚上再寻机会进来。
令俞童意外的是,这云归派在襄阳城名声竟然还不错,但打听过来,根本无人知道这云归派在哪。
襄阳城外是连绵的山脉,只知道归云派在城外山上,具体位置根本不清楚。
肆采楼那边已经在查,但似乎一时也给不出结果。
☆、他的杀手
说来也巧,俞童从肆采楼回客栈时,正好碰上归云派的人,那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个子不高塌鼻子,倒是满脸憨厚朴实,和他同行的是个二十左右的姑娘,穿深鹅黄色衣裳,头上戴的首饰不多,却更突显她那双灵动的双眼,此时那眼中含着泪水,强力忍耐不让其落下,真是个我见犹怜。
那姑娘就坐在俞童旁桌,嘟囔道,“二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师兄仗着武艺高强,定要师傅传位给他,可师傅本就意属于你,大师兄怎么能这样。”
二师兄宽慰道,“师妹,不要再说了。如今这情形,我实力不足也是事实,况且师兄拿着师傅的命做要挟,这掌门之位让给他,也是无妨。”
这师兄妹一句接一句往下说,声音不大像是低语,却总能让俞童听见。
再看那师妹已是哭得泣不成声,也只是眼眶发红,眼泪顺着往下流,拿帕子轻擦,总是能将最惹人怜惜的那面让俞童看到。
俞童心下一转,真是瞌睡也有人送枕头,正愁找不到归云派。
便也做出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转过身说:“在下并非故意偷听你们谈话,实在是你们口中那人未免太过可恶。我初来乍到,已听不少人说过你们归云派的好话,门派中有怎么会出个这般恶人。”
那二师兄摇摇头,“阁下有所不知,师兄早在一年前嫌弃门派破旧离开,但在一个月前突然回来,控制住师傅,要挟师傅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师傅用计拖了一个月时间,可这淮阳城内也都是平民百姓,我们师兄妹发出去求救信号,并未有人理会,如今已到时限。罢了罢了,就将这掌门之位给他就是,只要师傅平安。”
二师兄即使话中虽是坚决,但到底还是不舍,只坐在那里垂头丧气。
“二位放心,我自诩功夫不错,明日我随你们回去,定将那恶人擒住。”俞童说道。
二师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位小兄弟可是认真的。”说完他又叹气,“不可,不可,我那师兄出去不知是学了什么功夫,厉害极了。还是不连累你了。”
那小师妹含着泪戚戚然地看着俞童,听二师兄这么拒绝丧气地低头,又偷偷撇俞童,双颊一片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