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主和派的声音被打压了下去。
不过主战派有一些人也跳的太过激烈,明眼人,如薛亦,温如晦等,冷眼瞅着,就知道他们不是真的为了徐国公,为了大祁,不过是因为这种政治主张合陛下的心意,借机讨好媚上罢了。
不过这刺杀的时间点,倒是和南越使团进入大祁的时间对上了。
看来他们对徐国公的刺杀,也是蓄谋已久,背后不知花费了心机谋划。
这边朝堂议论不休,京中百姓也听到了风声,一时间人心浮动。
风已起,又怎能躲得过呢?
另一边,探子回报,南越使团突然加快了速度,估计半月后便会抵达京师。
不仅如此,他们还亮明了旗帜,打出了使团的名号,而不像之前一样藏着掖着。
朝中众人严阵以待,尤以鸿胪寺首当其冲。
使团到的那天,薛亦亲自带人接待他们,将他们安置到大使馆。
领头的人是个年轻的贵族,名叫苏扎,锦衣华服,一副翩翩公子的派头。
刚入住,便拉着薛亦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觐见祁国皇帝。
薛亦只道:“明日大朝,陛下自会召见。”
皇帝也想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意图,第二日,果然召见。
苏扎一身南越朝服进入大殿,笑眯眯的应答几句,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陛下也知道,我们越国的君王,和您差不多岁数,但是他至今尚未娶妻,如今我王有意同祁国交好,想要迎娶沁然公主为皇后。”
“同时,请陛下解开边境的商贸封锁,我国愿意奉上黄金二十万两,如此诚意,不知陛下可同意?”
皇帝冷笑一声,“贵国想要我送公主和亲?我大祁难道是已然战败了吗?”
苏扎笑眯眯的道:“非也,不是和亲,而是结两国之好。”
南越境内没有铁矿,一直想方设法的从大祁走私铁器,大祁也一直有意封锁,边境线上,两国博弈已久。
所以南越此行,娶公主是假,开商路才是真。开了商路,即便铁器禁止交易,他们走私也会容易许多。
可大祁君臣脑子又没被驴踢,怎么可能会答应?
就连先前主张和谈的主和派都闭嘴不吱声了。
皇帝当庭拔剑,指着他道:“大祁祖训,只可有战死的君王,不可有和亲的公主。回去告诉你们国君,死了这条心!”
至于开商路之事,更是连提都不提,态度很明显。
苏扎也似乎早知这般结果,并不意外,而是道:“我王早料到陛下不愿,他说,陛下可敢同他打个赌?”
皇帝眉头微动,沉声问,“什么赌?”
苏扎道:“我王尚武,师从大剑圣门下,听闻大祁人才济济,每年的武举都办的如火如荼,便派我带来了我国的几位高手,想要同陛下比试一番。”
“赌局便是,当着你们京城百姓的面,举行一场擂台赛,我们的高手守擂,你们的高手攻擂,若是三日后,我们的人守擂成功,陛下便要将沁然公主嫁过去,并且开通商路作为嫁妆。”
“当然了,为了避免车轮战,贵方一天最多可挑战十次。”
苏扎笑的纯良,“皇帝陛下,不会不敢吧?”
皇帝心中暗暗恼恨,足足三日,一攻一守,守擂方本就是劣势,若是他们还赢了,京中百姓的民心将会大挫。
但大祁刚刚失去了第一高手屠人英,禁军也在那一夜损失了几个高手,都是被屠人英所杀,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来保证胜率。
不答应,又未免显得怯战,丢了面子。
不过面子也不值几个钱,皇帝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实惠最重要,便道:“我大祁是礼仪之邦,打打杀杀的,非是待客之道,贵方还是换个赌局吧。”
苏扎有些意外,随即心中警惕,这大祁的小皇帝,果然是个人物,年纪轻轻竟如此冷静,脸皮也够厚。
他暂时退了一步,却没有死心。
使团逗留了半个月,半个月后,元宵灯会,皇帝与皇后大宴群臣,与民同乐,余离和南越的使团也在受邀之列。
去年的元宵宴会,薛亦尚且不够格来参加,今年,他却已经能坐在前排了。
因着皇后娘娘也会出席,所以大臣们也都带了家眷来,文羽穆落座于薛亦右手边。
教坊司精心准备了歌舞,一曲罢,苏扎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大殿中央,躬身道:“陛下,软绵绵的歌舞有什么意思,我提议,不如比武助兴。”
“我身后的这位侍卫,乃是我越国第三高手,想要请温统领指教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出发去南越了,打完南越,这本书就结局啦~
第六十一章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后的侍卫身上, 第三高手,意思是还有第一和第二咯。
虽然恼怒他们当堂挑衅, 但是仍然激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那侍卫生的高大,猿背蜂腰,肌肉结实却并不夸张,爆发力十足的样子,外放的攻击性令他整个人看起来便不好招惹。
他一拱手,“在下白木措,久仰温统领大名, 听闻屠人英死了后, 你就是大祁的第一高手了, 今日特来请教。”
温长宁身着轻铠,立于皇帝身侧,闻言便道:“第一高手不敢当, 我大祁多得是醉心武学,不愿为官的高人隐士, 我又怎敢舔居第一。”
“至于指教,既然是比武助兴, 自然不能刀兵相见,不若换成木剑吧。”
“木剑就木剑。我擅长用宽剑, 给我寻一把就行。”白木措道,鹰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着好胜的光芒,满脸自信的道。
苏扎笑眯眯的退到了一旁。
祁国真有意思,习武的也学文人那套弯弯绕绕的说话,好像这样输了就能不丢人似的,当谁不知道大祁现在没有高手呢。
他们的大剑圣已经是当世无敌,教出来的几个弟子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就是屠人英还活着,也不过就是白木措的水平。
若不是早就做过调查,他们又怎敢这般挑衅呢?
他很自信,白木措绝不会输。
可笑那温长宁,还要换成木剑,难不成是怕他们刺杀皇帝不成?
他还没那么蠢,要刺杀皇帝,白木措一个可不够……
内侍已经寻来了木剑奉上,温长宁持着剑,走下高台,来到大殿中央。
“请赐教。”他银甲乌发,长眉入鬓,贴身的轻铠修饰出劲瘦修长的身姿,衬的他既高贵,又挺拔而俊逸,尽显泱泱大国的风流气度。
“得罪了。”白木措一个抱拳,朗声道。
他比温长宁还高半头,穿一身兽皮短打,腿极长,头发编着辫子扎成粗犷的马尾,五官深刻而带着野性,肌肉紧实流畅,皮肤微黑。
仔细看着,长相竟也英俊,不是那般肌肉虬结鼓起的壮汉,而是个充满魅力的荒野刀客一般。
白木措首先出剑,他轻喝一声,剑尖朝着温长宁刺来。他的剑身是普通长剑的几倍宽,看起来有些笨重,在他手里却十分轻盈,威势十足。
毕竟,他平日里都是用精铁打造的大剑,如今换了木剑,舞起来就跟玩具似的,怎能不轻盈?
温长宁剑身竖在身前,恰到好处的挡住他的剑尖,随后回调一步,卸力挡下这一击。
白木措一击不成,改刺为劈,横切而来,木剑带出破空风声。他转招极快,令原本打算回击一剑的温长宁不得不跳起躲开。
他躲开这一击后,总算觑到一个白木措收势不及的空子,自上而下使出一招长虹贯日,凌厉的斩向他。
白木措一个后仰,大剑挡在胸前,抵住这一招。他大喝一声,一个甩剑,竟是将温长宁连人带剑甩了出去。
温长宁在半空中一个回身,落地后立即一躲,电光火石间闪开了白木措紧随着落在他刚刚落地位置的一击。
两人顷刻之间,就过了数招,招招狠绝凌厉,奔着见血而去,看的在场之人各个目不转睛,紧张不已。
皇帝紧紧捏着皇后的手,抓的她骨头生疼,她却恍若未觉,眼睛直盯着场下拼斗的两人。
这个白木措,是南越大剑圣的得意弟子,那就也是她杀父仇人!
徐国公之死令整个朝堂蒙上了一层阴翳,传扬出去,更是令大祁蒙羞,都是这些人,将她的父亲推入了这般境地。
她父亲一生忠义,无人不敬,却死的这般可惜,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她恨!
皇帝注意到自己太过用力,转脸去看皇后,想问她疼不疼,安慰她一下,就看到她眼睛死死的盯着下方,乌黑的眼珠里满是仇恨和悲伤。
他轻叹一口气,怜惜的揽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徐皇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低垂了眼眸,掩去眼中的情绪。
她紧绷着的身体放软了些,轻轻依靠在皇帝身上。以前她时常埋怨皇帝薄情,今日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是值得她依靠的。
在她举目无援之下,是他毫不犹豫的保下徐家,保护住了徐家的名声。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考量,但她这次是真的相信,他起码有一分是因为她。
他没有责备,没有迁怒,一直温和的,甚至可以说上小心的在安慰着她,支撑着她。
就够了。足够了。
徐家没有错付忠心,她也没有。
大殿中央,白木措和温长宁已过了百余招。
温长宁逐渐显出颓势,一直在奋力抵挡,却是没有了还击之力。
文羽穆眉头蹙起,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看出温长宁武艺不及白木措,能打这么久,纯粹是白木措故意的。
他在故意吊着师兄,就像森林狼戏耍他的猎物。
真是可恨!
白木措的武艺,以他看来,比屠人英略逊一筹,但也差的不多。
不过若是此时在场上的是屠人英,那么赢得必然是他。
他没有贬低师兄的意思,只是师兄是正统练武的路子,很难比得过这些浴血拼杀过的狠人。
他认为屠人英一定能赢,也是因为屠人英比白木措更狠,更不要命。
这点,是骨子里都浸染着君子之风的温长宁永远也比不上的。
他轻声对薛亦道:“阿亦,师兄要输了。”
薛亦一直紧张注视着场中形势,自是也看出来了,不免焦急,“是啊,这下事情可不好收场了,没想到南越竟然一直在培养高手。”
“沐沐,你说,他们的第三高手都已经这么厉害了,那第一第二呢?比你如何?”最后一句话,他声音极轻,几乎是贴在文羽穆耳边耳语。
文羽穆亦轻声回道:“我杀屠人英,不费吹灰之力。若是比武,他还能和我打一打,若是死斗,他在我手下撑不过二十招。”
人的身体毕竟有极限,但他身体是被灵露改造过的,又有多年的末世磨炼,他还真不信,那位南越的大剑圣,会比他厉害。
薛亦是第一次直观的听到他自己承认,心下不由震惊,“我知道你厉害,但是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文羽穆轻轻笑了笑,“我不喜欢炫耀武力,不过今日,看来是不得不出手了。”
薛亦有些担忧的道:“可是你不是不想惹麻烦,如果今日暴露了……”
文羽穆道:“难道我今日站在这里,仍要眼睁睁看着敌国之人在我国宴之上耀武扬威而无动于衷吗?”
“我虽不想出手,但却愿意出手。”
薛亦捏了捏他的掌心,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句话的功夫,温长宁已经完全不敌,白木措也好似是玩够了,不再留手,宽阔的剑背一下拍在他大臂上,几乎可以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温长宁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滚落,强撑着保持站立。
白木措傲然的收剑,“承让了。”
温长宁艰难的开口,“是我学艺不精。”
苏扎笑呵呵的拍着掌走到大殿中央,“真是一场精彩的比斗啊,陛下认为呢?”
皇帝面沉如水,“赏。”
苏扎一摆手,“赏赐就不必了,实不相瞒,我南越的国君,正是大剑圣的第一得意弟子,我国第二高手,一等一的勇士。”
“我王真心想要迎娶沁然公主,诚意十足,还请陛下再考虑考虑。”
皇帝道:“此事朕已说过,没有考虑的余地,公主不可能外嫁他国,这是祖训,朕岂能更改?”
苏扎道:“公主不能外嫁,那商路总开得吧?我们抱着诚意而来,皇帝陛下就这般敷衍我们吗?”
“商路之事,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你可以先回去禀告你们的王君,待我们这边拟出来章程了,再和他商议此事。”皇帝一个拖字诀贯彻到底。
反正嘴上说说是可以的,实际行动是不可能的。
苏扎闻言,脸上的笑意转冷,失去了温度。
“皇帝陛下,今日是我站在这里恳求你,来日,可就是大剑圣亲临祁国,同您商议了。”
“徐国公挡不住的,陛下自认为能挡住吗?”
他说罢,不屑的望了眼温长宁,嗤笑一声。
这却是图穷匕见,直接威胁了。
大祁要么选择现在就兵戎相见,皇帝时时刻刻小心自己的脑袋不要被大剑圣给割了,要么就是开通商路,饮鸩止渴,还能拖延上几年。
苏扎很自信,他相信祁国的皇帝知道该怎么选。
皇帝震怒,“你竟敢威胁朕?!”
苏扎笑道:“是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