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咳嗽一声,道:“你学十句,我就答应你。”
封栾:“……”
封栾看上去十分为难。
他似乎正在心中努力比对这二者的价值, 他想做的事究竟值不值得他拉下面子去学那十句关外话,而叶阳看他犹豫, 更加坚信封栾想让他做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否则封栾才不会这么纠结。
叶阳更放心了。
“不过十句话而已。”叶阳故意激他,“皇上这么聪明,不到一刻钟就学会了。”
封栾:“……”
“还是说……皇上您不敢?”叶阳轻轻咋舌,“也是, 要是皇上都被我带跑了,上朝冒出两句关外话,岂不是很尴尬。”
封栾:“……谁说朕不敢!”
叶阳眨巴眨巴眼睛,道:“说吧,想要我答应啥?”
封栾微微蹙眉,别开眼去,道:“回宫之后,朕再告诉你。”
又过了片刻。
待他二人要下长极楼时,封栾忽而开口,问:“你可还记得,朕那时令康宁多备了一套女子钗裙。”
叶阳:“……”
他当然记得,他甚至已经开始心疼沈少珩了。
而封栾神色不变,只是说:“我们回宫。”
虽然沈少珩太惨,可这热闹不能不看,他恨不得立即跟着封栾回宫,下长极楼看见沈少珩时,叶阳还忍不住对着沈少珩投去同情目光,闹得沈少珩满心莫名,不明白叶阳为何要如此看着他。
一路终于回到了宫中,叶阳还在脑中想着沈少珩身着女装会不会影响他在禁军中的威信,便对封栾说:“我想了想,这种事情,还是私下来吧。”
封栾看着他的神色略带些许暧昧,道:“是。”
叶阳看着封栾,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封栾这么看他做什么?
不是沈少珩要穿女装吗?
等等。
叶阳心中咯噔一声,觉得很不对。
这狗皇帝该不会也给他准备了一套吧?!
吃醋别人看见了他身着女装,觉得自己未曾见着,有些吃亏,在惩罚下属之后,自然也要为自己谋些福利,给自己一个看见心上人女装的机会。
叶阳满心警惕,问:“你到底准备了几套衣服。”
封栾淡淡道:“只为你多备了一套。”
叶阳:“……”
果然如此。
这狗皇帝!
车辇已停,叶阳从车帘往外一看,外头好像已到了他宫中。
自那次逼宫之后,封栾说长和宫沾了血腥,他住在长和宫心中不安,硬是搬到了叶阳宫中来,早先还规规矩矩分床歇息,说自己不是昏君,断不可能夜夜笙歌,可要不了几日便开始锲而不舍爬叶阳的床,找的借口千奇百怪,起初说是一人睡不安稳,后来说一人独眠被窝太冷,最后又说自己怕黑。
反正只要能与叶阳同榻,面子什么的,他早就不要了。
既然如此,那为了看叶阳穿女装,玩出些独特的情趣来,他当然可以胡诌说些谎,甚至拉下面子学几句无关紧要的关外话,不吃亏。
封栾见叶阳微有愠怒,却并不惊慌,反正他知道叶阳不会对他如何,至多是待会儿耍些小脾气,他有恃无恐,只是同叶阳笑,道:“他们都已见过了,朕吃味得很,朕也想看爱妃女装。”
叶阳:“……”
狗皇帝。
他不过是为了逗一逗封栾,想听真皇帝说出那句经典台词,他可没想到封栾好似对称他爱妃上了瘾,气得他咬牙,还未下这车辇,他已憋不住轻轻推了一把封栾,骂道:“你这昏君。”
封栾丝毫不恼,只是点头道:“爱妃说得对,朕明日不早朝了。”
叶阳:“……”
叶阳无可奈何。
他的确只是装出来恼怒,心中倒并不生气,情爱这种事,本就是双方快活,情侣情趣而已,他又不吃亏,而女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从那天看见封栾头顶醋意暴涨开始,早就做好了迟早还得再穿一次女装的准备。
“你好好上朝。”叶阳小声嘟囔,“我可不想再被人说是什么祸世妖妃。”
“不会了。”封栾笑道,“你可是贤后。”
叶阳:“……”
封栾牵着叶阳下了马车,走到宫内,宫中所有人早有准备,晚鹃更是眼含泪花,看向叶阳,闹得叶阳满心莫名,有些不明白晚鹃这是在感动什么。
直到他行至床榻边上,方见上面整整齐齐摆了一套女子服饰,却是凤冠霞帔,看着像是喜袍,他有些惊讶,原以为封栾不过是随意令人做一套他能穿得上的女装罢了,可如今看来却好像并非如此,叶阳忍不住询问:“你这是做什么?”
封栾在他身后轻声低语,道:“你以侍君身份入宫,朕难再予你大婚。”
叶阳明白了。
侍君入宫并无多余仪式,不过是挑个日子宫中派人来接罢了,大婚是皇帝迎娶皇后,就算他若以侍君身份升为皇后,也不会有这个步骤。
叶阳本来就对这些典礼仪式没啥兴趣,他是侍君还是皇后也都无所谓,不过虚名而已,他并不计较。
可即便如此,他见封栾精心准备,心中还是有说不出的触动。
他看了看床上的衣服,轻咳一声,道:“这衣服这么复杂,我一个人可穿不起起来。”
晚鹃立即上前,要助他将这繁琐衣物穿到身上,可叶阳却看向封栾,眨了眨眼,道:“臣大逆不道,想要皇上帮帮我。”
封栾:“……”
封栾挥退殿中宫人,亲身上前,走到叶阳身边,他其实也摸不准这衣服该要如何穿戴,只是拿起其中一件,认真看了看,而后转向叶阳,道:“爱妃——”
叶阳已踮脚凑上前来,抬手揽着他的脖颈在他唇上深吻,封栾被他这一吻所惊,略退后了一步,正好被他推到了床上去,压在那床上的喜服之上。
好歹过了这么几个月,叶阳觉得自己的吻技多少有些长进,至少撩拨一下封栾是已足够了,他按住封栾的肩,干脆跨坐在封栾身上,双唇缠绵片刻方才分离,他觉得自己着实像极了媚主惑上的妖妃,压着声音同封栾说:“现在穿了,待会儿还要再脱,多麻烦。”
封栾握着他的手腕,似是想翻身将他压到身下去,叶阳却又推了他一把,将他按回了床上去。
“新婚之夜。”叶阳小声说,“能让我主动些吗?”
……
翌日天明,叶阳睁开眼往床边一看,觉得有些头疼。
封栾果真还是没去上朝。
不仅如此,他睡得颇深,以往他明明难以入睡,今天叶阳推了他好一会儿他才醒转,好像还有些困倦,揽了叶阳又要再睡,被叶阳摇醒,冲他大喊:“你不上朝了吗!”
封栾搂紧了他,闭着眼道:“新婚之夜第二天早上,就算是皇帝,也得休朝歇息。”
叶阳:“……”
叶阳觉得自己已在后世口中所传的妖妃之路上越走越远,或许明天就会有人上折子骂他。
叶阳头疼。
而封栾闭着眼喃喃自语,还与他说话,道:“朕若是再同你学十句话,你可愿随朕出宫看个戏。”
叶阳一怔,有些不解,问:“看戏?”
“大丧已过,玉上笙要开台复演。”封栾低声道,“不仅如此,马上就是年节,京中热闹得很,朕想带你一同到街上逛一逛。”
叶阳总觉得他心中另有谋划,他犹豫着不知是否要答应,封栾又说:“沈妃也将要离京了。”
前些时日,封栾已对外宣称沈妃重病难医,年前已香消玉殒了,而宫中接连遭此噩耗,他暂无心思放在后宫之中,至少数年之内,他不会再收纳妃嫔秀女,直至他从这“打击”之中缓过来。
至于这“心理创伤”何时才能够恢复……那可就不好说了。
叶阳觉得他在耍无赖。
可他很喜欢封栾这样耍无赖。
而封栾将大船“斩浪”赐给沉香凝,还遣了一支船队由她调遣,当然不是让她开着船出去随意玩耍的,叶阳莫名觉得这有些像是下西洋的味道,船队在沿海,沉香凝需先带人抵达南方,还需筹备行船的诸多物资,或许在数月之后,才能真正动身。
“今夜朕要在宫中为她践行。”封栾低声道,“可宫宴闲人颇多,朕知你与她有些交情,你可要随朕一道出宫送她离京?”
叶阳对沉香凝天生好感,毕竟凝姐离京,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见,他当然想跟着去送一送沉香凝,方才点头答应,封栾立即补上一句,道:“既然都出宫了,就顺道看个戏吧。”
叶阳:“……”
叶阳觉得,这戏显然不简单,否则封栾怎么会接二连三地执着邀请他一同出宫,他不由皱眉看向封栾,而封栾满面无辜,道:“听闻民间情侣相恋之时,总会相约出游,可朕还未与你一同出外游玩过……”
他说得那么委屈,闹得叶阳莫名有些心虚,可逛街看戏,大庭广众之下还能有什么意外?他点头答应,封栾欣喜不已,又将他一搂,已闭上了眼喃喃道:“今夜宫宴或许要到深夜,明日还要出宫,趁着现在,朕再多睡一会儿。”
叶阳有些不想说话。
当晚封栾在宫宴之上为沉香凝践行,叶阳跟着胡吃海喝,却并未有机会和沉香凝搭上话,他一直在思索楚怜之事,他已许久不曾见过楚怜了,楚和谦逼宫一事后,他一直很担心楚怜的情况,原想趁宫宴问一问沉香凝,可不想实在没有机会,他便只能将此事放到明日和封栾私服出宫送沉香凝离京上。
到了第二日傍晚,叶阳随封栾出了宫,赶到京郊之外,终于有了私下会见沉香凝的机会,可他也不必多问,他已看到了楚怜换作男装,遮头挡脸站在远方,似乎并不愿意上前与他们相见。
“那件事后,她已不大愿意与人交谈了。”沉香凝只能替她解释,又担心楚怜所为惹了封栾恼怒,小心道,“她心觉有愧,也不想到皇上面前来,我也已说服她了,待出海之后,她绝不会再回到陆上来……”
封栾抬了抬手,道:“无妨,朕明白的。”
对楚怜而言,这一切事情都已太过复杂,她父亲要杀封栾,而后封栾又算是灭她全家满门的仇人,哪怕她知道错在她父亲,她一时也难以面对,她需要时间,而在此之前,她只能躲避。
叶阳只能不谈此事,而沉香凝心情颇好,此时还不忘调侃二人几句,一面问叶阳:“你们出宫,该不会是为了看戏吧?”
叶阳不由一怔。
他从头到尾也不曾和沉香凝说过自己要去看戏,为什么沉香凝会这么清楚他们要去做什么?
“今夜玉上笙重新开戏,若有机会,应当是断不可错过的。”沉香凝对叶阳微微一笑,那神色倒还像是意有所指,一面道,“可惜我今日离京,倒是看不到了。”
叶阳先前尚未了解过玉上笙今日开台唱的戏,等告别沉香凝,目送沉香凝与楚怜离开,他方回过头,好奇问了封栾一句,道:“我们今天要去听啥?”
封栾答:“应当是新戏。”
他似乎不愿说出这戏的名目,叶阳无言相对,只想着听到了就知道了,一面随封栾返回京中,车马到了三元班外,外头照旧挤着一大群人,而那三元班主带着戏班内的人在外拼命维持秩序,一眼瞅见封栾,倒是先腿一软,险些跪倒。
沈少珩暗中摆手,让他冷静,三元班主见几人均是私服,知晓他们是微服私访出的宫,便也不敢声张,只当他们是贵客临门,亲自恭恭敬敬将几人迎到雅间内去。
他为几人奉上茶水,战战兢兢陪着笑,道:“墨侯先生说今日有贵客来此,草民倒不曾想到会是皇上……”
叶阳听见“墨侯先生”四字,不由微微蹙眉,看向封栾。
这事牵扯到明砚,他可就越发觉得不对了。
可封栾目不斜视,看似端正严肃,没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等三元班班主告退之后,他还抬手挥退了康宁与沈少珩,仅留自己与叶阳二人独处。
叶阳毕竟不怎么看戏,戏台上也没什么字幕,哪怕聚精会神地去听,他也仅能勉强听懂个大概,这太为难他了,他便干脆不去听了,抓了把瓜子正要磕着,封栾忽而揽住他的腰,缓缓亲吻上来,叶阳一惊,下意识推开封栾,道:“你做什么?这不是在宫里!”
封栾答:“又没有人会看见。”
他们在雅间内,仅有一面对着戏台的墙面开着窗,好能让他们看见戏台上的光景,也就是说,除非戏台上的人抬头往此处看,否则不会有人觉察他们在做什么。
而戏台上的人,是不会有时间抬头朝上看的。
可叶阳心中难免有些惊慌,私下的情趣和在这种地方亲热胡闹不一样,就算以往他们俩曾在宫中车辇上云雨过,周遭也有宫人随侍,可那毕竟不太一样,封栾可以令宫人暂且离开,却不能让三元班清场,而一旦戏台上的人抬首往上一看,便要瞅见他与封栾在一块,在此没羞没臊地搂抱纠缠。
他已许久不曾这样心跳如鼓满面通红了,眼见封栾还要再凑上前,他只得再度匆匆推开封栾,小声嘟囔,道:“别胡闹。”
封栾微微挑眉,又在他唇上一吻,一面抖开折扇挡住他,低语道:“朕不胡闹。”
叶阳面红耳赤,喃喃说道:“若是让人看见了——”
封栾反问:“又能如何?”
叶阳面上一热,匆匆别开脸去,只想着迅速移开话题,一面封栾再寻了借口与他亲热,匆匆便问:“他们在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