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魔的话，沈秋眠还是能感知到的。
　　“嗯。”孟深闻点头，“不过没关系，是登记过的妖。”
　　登记……
　　沈秋眠忽然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只杂毛狐狸，“登记过后呢？”
　　“什么？”孟深闻疑惑道。
　　“登记之后，就不管他们了吗？”沈秋眠又补充道，“如何确定他们会不会害人？”
　　“要听实话吗？”
　　“当然。”
　　“实际上，现在能成精的妖怪很少。”孟深闻淡淡地开口，“就算化形了，大部分也很难为维持人类的容貌，法力就更不用说了，大都只会一些本族的天赋技能。”
　　“以他们的战斗力，说不定还不如一些穷凶极恶的凶徒。”
　　这……
　　沈秋眠想起装猫卖萌讨生活的杂毛狐狸，忽然觉得多了几分心酸。
　　“灵气稀薄，也难怪。”说着，沈秋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之所以会成立妖口管理处，主要就是为了解决妖族的生计问题。”孟深闻接着道，“一些妖族的特殊天赋，也能给人带来意外之喜。我记得有一只避役，俗称变色龙的，登记后，就去表演川剧变脸了。”
　　沈秋眠：……还能这样？
　　“笃笃笃——”
　　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沈秋眠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他和柳老先生约定的时间，难道对方是提前来了？
　　然而，开门后，出现在门口的却是陈老板，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四五碟各式各样的点心。
　　“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甜点，我就每样都拿了些。”陈老板笑呵呵地道，“希望能合你们的口味。”
　　陈老板送过来的点心，应该是她看在柳老先生的面子上，特意准备的。
　　大约是刚刚出炉没多久，还散发着微微的热意，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软糯甜香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侵占了所有的味蕾。
　　沈秋眠本就喜爱甜食，这几碟大都对了他的胃口，好在他克制住了自己，每样只品尝了一块。
　　孟深闻在一旁看得好笑，“这么喜欢吃？”
　　沈秋眠点头，“很好吃啊！”
　　“比我做的还好吃？”
　　沈秋眠想也不想地道，“你好吃！”
　　孟深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然俯下身去，拿手指抹了抹沈秋眠的唇角，“这里有点心的碎屑。”
　　沈秋眠立刻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碎屑也不能放过。
　　但他却忘了孟深闻还没有收回去的手指。
　　舔上去的那一瞬，沈秋眠和孟深闻都愣了一下。
　　但很快，孟深闻就反应了过来，他微微低头，隔着自己的拇指，轻轻吻了吻沈秋眠的唇角，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哑意，“你更好吃。”
　　沈秋眠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一瞬间，他的耳中似乎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它跳得太快了，沈秋眠甚至怀疑下一瞬就会直接从胸腔里蹦出来。
　　忽然，沈秋眠的耳朵捕捉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他回过神儿来，立刻将孟深闻给推了开去。
　　这一次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显然就是柳照柳老先生了，而那个女孩儿……
　　见她一直看着自己，沈秋眠不由得有些心虚，该不会……是自己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了吧？
　　孟深闻倒是淡定得很，拉着沈秋眠和柳老寒暄了一会儿后，几人齐齐落座。
　　柳照此次邀请沈秋眠见面，并不仅仅是为了书法展会的事情。
　　“书法交流推广大使？”沈秋眠有些怔愣，“这……找我会不会不太适合？”
　　“没什么不合适的。”柳桐笑呵呵地道，“我看过你的字，写得很好。不夸张地说，现代书法家，我不敢说认识全部，但百分之九十九还是有的，年轻一代里，你的字最好。”
　　“自古以来，都是有能者居之，没什么不好的。”
　　“但……”沈秋眠仍旧有些迟疑，“如果是想在年轻人里推广书法绘画，或许应该找影响力更大的人。”
　　说完，他看向了孟深闻，不管怎么说，孟深闻看起来都比自己合适得多。
　　却不想，这个提议被柳照一口否决，“他不行！”
　　“为什么？”沈秋眠立刻问道。
　　“他太贵了。”柳照语出惊人。
　　然而……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是事实。
　　沈秋眠顿时哑然。
　　“倒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柳照解释道，“我们预算有限，就算孟先生肯给个友情价，我们也请不起。但是我很看好你。”
　　柳照认真解释，“以你的实力，早晚会红，我们当然要在你红之前‘捡漏’了。”
　　沈秋眠：……
　　虽然话说得直白，但是在合作之前就把一切说清楚，对双方都好。
　　沈秋眠看了看孟深闻，对他来说，这个书法交流推广大使接还是不接，还是要看孟深闻的意思，毕竟他才是老板。
　　“你若是喜欢，那就接。”
　　“那……”沈秋眠看着柳照柳老先生，“以后就麻烦柳老多关照了。”
　　事情谈妥，菜也上齐了，几人便一边吃一边聊，聊的大都是和书法有关的内容。
　　提起书法展会，柳照道，“你也不用太紧张，就是各地的青年书法家聚在一起，彼此交流探讨罢了。不过，这一次展会和以往不同，张旭、怀素的真品也有展出，不过只展出一天。我看你的字颇有张旭遗风，到时不妨一观。”
　　“草圣张旭？”沈秋眠精神一振。
　　“不错。”柳照点头，笑着道，“说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观摩张旭真迹，着实令人向往啊。”
　　吃饭的时候，跟在柳照柳老先生身边的小姑娘柳桐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直到快要离开，她才鼓起勇气，询问沈秋眠是否可以要一个签名。
　　沈秋眠自然不会拒绝，“想写什么？”
　　“可以写祝柳爷爷寿比南山吗？”柳桐小声问道。
　　“当然可以。”
　　沈秋眠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毛笔和便携墨盒，在宣纸上认真写下了一行字。
　　“祝柳老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沈秋眠敬赠。”
　　写完后，沈秋眠并未停笔，而是又取过一张白纸，刷刷刷几下，写了一首四言律诗，送给了那位小姑娘。
　　***
　　离开“君再来”后，待沈秋眠坐上了副驾驶并关好门，孟深闻忽然侧身，将沈秋眠压在了椅背上，“眠眠。”
　　“孟哥？”沈秋眠瞥了窗外一眼，自觉地设下了结界，不仅隔音，还能防止其他人窥探。
　　“你说，我该那你怎么办才好？”孟深闻忽然叹息着道。
　　沈秋眠茫然不解，“怎……怎么了？”
　　“你都没有给我写过诗。”孟深闻不满道。
　　“可那不是我写的诗啊。”沈秋眠认真解释，“是前一世历练的时候，一位大诗人写的。”
　　“你还夸她漂亮又孝顺。”一计不成，孟深闻立刻再生一计。
　　“我说的是事实。”沈秋眠诚恳地道，不过下一瞬，他又立刻道，“但还是没有你好看。”
　　孟深闻这才满意地点头，“然后呢？”
　　然后？
　　沈秋眠迷茫地看着孟深闻。
　　“不知道该做什么？那我教你。”孟深闻忽然微微低头，在沈秋眠的唇角吻了一下。
　　这一次，没有拇指的隔绝，温热的感觉从沈秋眠的唇角一闪而逝。
　　在吻上沈秋眠的那一瞬，孟深闻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没有多少抵触，不由得微微放心。
　　看来，自己上一次说出道侣契约的事情是对的。
　　至少，面对自己的亲近之意，他不会拒绝了。
　　***
　　就在沈秋眠和孟深闻回家的时候，柳桐小姑娘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合照以及沈秋眠送给自己的小诗po到了微博上。
　　@五株柳
　　终于见到真人啦，秋秋真人看起来比照片和视频好看太多啦！原本只是想为我爷爷求一个签名的，但没想到秋秋还附送了一首小诗！但我翻遍了所有的古诗文集都没找到这首诗，就连作者也是查无此人，真的怀疑那首诗就是他自己写的！ 啊啊啊啊啊啊！秋秋怎么这么多才多艺！
　　[图]×9
　　【！！！！博主，拔刀吧！】
　　【都在淮宁市，为什么就只有我碰不到秋秋？】
　　【排楼上，我也是在淮宁市，但似乎永远也碰不到秋秋QAQ】
　　【这一次秋秋换了个字体哎，祝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那一句看起来厚重敦和，给博主的小诗就柔和潇洒了许多。】
　　【三种字体了哎！而且好像都不是现存的字体，但很好看！】
　　【真想把那群还在跳的黑子拉过来看看，我们家秋秋这叫做有真材实料！】
　　但可惜的是，没多久，这条微博就又沦为了战场。
　　只不过这一次，终于有路人忍不住开口了。
　　【你们粉丝之间的事儿我是管不着，但是能别睁眼说瞎话好吗？这一手字哪里能说不好？】
　　【就是啊，而且你们到底知不知道，照片里的那老人叫柳照，开创了现代书法的先河，估计至少百分之五十的人是临摹他的字帖开始学起的，剩下一半临摹的是颜真卿柳公权这些公认的古代书法大家。】
　　【我就是临柳老的帖！】
　　【我也是！】
　　【所以……博主小姐姐竟然是柳老的孙女吗？我靠，怪不得字也写的这么好看！】
　　【虽然我不太懂书法，但还是相信博主小姐姐！至少人家字写得好看！可比连毛笔都没写过的人有发言权多了。】
　　【咋滴，不会写毛笔字的就不配发表看法了是吧？】
　　【那你说说沈秋眠的这字到底是差在了哪里？】
　　【反正我就觉得不好看。】
　　【呵，那我觉得你是智障你就是了吗？】
　　虽然仍旧有人恶意诋毁，但总体而言，形势还是逐渐向好的方向开始转。
　　***
　　书法展会开始的当天，网上几乎没有一丝水花。
　　来到现场后，沈秋眠顿时对柳柳照柳老先生之前说的“一个小展会”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到处都是假设的摄影机，各色皮肤的人来来往往，沈秋眠只以为是全国各地的青年书法家，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全世界各地的青年书法家才对。
　　“今天有张旭和怀素真迹的展览。”孟深闻提醒沈秋眠道，“他们中的大部分，应该是为这个而来。”
　　而且，展出的还是此前张旭和怀素已经失传的作品。
　　听说是国内的某位收藏家为了鼓励年轻人学习书法，特意出借的。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书法圈子都震动了。
　　“也不知道出借的人是谁。”沈秋眠感慨道，“不曾现世的传世字帖，应该是某个传承久远的大家族吧？”
　　“其实不是。”孟深闻道。
　　“不是？”沈秋眠转过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孟哥，该不会是你……”
　　“真迹不是我收藏的。”孟深闻直接打断了沈秋眠的猜测，“但是，是妖口管理处的一只乌龟收藏的。”
　　乌……龟？
　　也对，乌龟大都很长寿，若是妖口管理处的那只乌龟成精比较早的话，说不定还和张旭怀素见过面呢！
　　“不过，他借出这个也是有条件的。”孟深闻道。
　　“是什么条件？”
　　“这些年，人类为了发展，扩展太快，野生龟鳖几乎绝迹，他想让妖口管理处向上反应一下，建立野生龟鳖繁育保护基地。”
　　“要是能落实下来的话，他那儿还有王羲之的真迹，也可以一并送进国博。不过，不是不是《兰亭集序》。”
　　沈秋眠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是讷讷道，“他可真是下了血本。”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孟深闻淡淡道，“其实，近代以来，极少有妖能化形，也不仅仅是天地灵气稀少的缘故，人类活动的范围逐渐扩大，很多地方已经不适合各种灵物生长了。”
　　“老乌龟的子孙们，只是其中之一。”
　　沈秋眠沉默许久，却还是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孟深闻丝毫不避讳地拉住了沈秋眠的手，“走吧，我们去看展。”
　　“那他们要怎么办？”
　　没头没脑的一个问句，但孟深闻却能明白沈秋眠的意思。
　　沉默了一会儿后，孟深闻淡淡地道，“天地轮回，因果循环。”
　　***
　　走进展厅，沈秋眠和孟深闻并没有直接去看张旭和怀素的真迹，而是结伴去了那些人比较少的展厅。
　　虽然在外面的时候，看起来前来看展会的人很多，但却大都是冲着张旭和怀素的真迹去的，而这些人迹寥寥的小展厅，才是平日里常见的模样。
　　沈秋眠和孟深闻倒是认真地欣赏着这些作品。
　　能够被展示出来的作品，本身就已经经过了一轮的筛选，虽不能和张旭怀素相比较，但也颇有可取之处。
　　沈秋眠好歹也在修仙世界呆了近乎千年之久，毛笔字写的久了，看的多了，眼力自然也就练了出来。
　　此时，沈秋眠和孟深闻停在了一幅字的面前，和孟深闻小声地点评了几句。
　　哪知道，刚说完，就听见旁边有人冷哼，“什么人啊，不懂装懂。”
　　沈秋眠：……
　　“知道这是谁的作品吗？”
　　沈秋眠下意识地看了那落款，柳桐。
　　有点儿熟悉啊……
　　很快，沈秋眠就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柳老先生的孙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