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房门关上后，孟深闻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不一样了，明明之前……你从不会对我设防的。
　　***
　　这一整晚，沈秋眠房间里的灯就没有熄灭过。
　　时间太紧迫，而他需要准备的东西又太多，无奈之下，只能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了。
　　通宵对于沈秋眠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在修仙世界的时候，他经常用打坐修炼来代替睡眠。等修炼到那种境界，不管是睡还是不睡，都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区别。
　　等到正式试镜的时候，沈秋眠已经写了一叠厚厚的人物小传。
　　孟深闻开着车，将人亲自送了过去。
　　沈秋眠坐在后座中，一边想着试镜的事儿，一边在心里疑惑，孟深闻这么闲的吗？
　　孟深闻可不知道此时沈秋眠对自己的吐槽，将车停稳后，他转过头，“不用太紧张，试镜的时候你该怎么演就怎么演。”
　　“谢谢孟哥，我知道了。”沈秋眠立刻乖巧点头。
　　这一次试镜，他不必再担心其他的因素，一切都有孟深闻帮他解决，他只需要将殷远演好即可。
　　不得不说，抱大/腿的感觉可真不错。
　　这一次的试镜是带妆试镜，沈秋眠赶到的时候，化妆师已经在化妆室内等着了。
　　“你好。”进门后，沈秋眠乖巧地打招呼，“让你久等了。”
　　负责给沈秋眠化妆的是一个小姑娘，脸上化着浓妆，原本正百无聊赖地抠着指甲，听见声音后，漫不经心地抬起了头，然后她的目光就挪不开了。
　　沈秋眠现在的这一具身体本就和他原本的容貌有八/九分相似，或许是相由心生的缘故，这段时日过去，他的相貌也在逐渐向前一世靠拢。
　　谭蓉赞叹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皮肤极好，几乎找不出一丝瑕疵，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一般而言，国人的瞳孔大都是深褐色，但沈秋眠的瞳孔却是墨一般的浓黑，鼻梁高而直，眉飞入鬓，双唇如同涂了一层口红，嫣红无比，唇角微微翘起，总带着一抹难以琢磨的笑意。
　　他就是殷远。
　　那一瞬，谭蓉在心里如是道。
　　见谭蓉只是盯着自己看，沈秋眠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你好？”
　　此时谭蓉才回过神儿来，热情地迎上前，“你好，我叫谭蓉，负责给你化妆。”
　　“你好，我叫沈秋眠。”
　　“来，坐到这儿来。”谭蓉打开了一旁的化妆箱，“你也是来试镜魔尊殷远的？”
　　沈秋眠原本想点头，但想到自己现在正在化妆，乱动大概会让化妆师很困扰，于是克制住了点头的冲动，“是的。”
　　谭蓉看着沈秋眠的这张脸，惊艳过后就开始发愁。
　　不管是男演员还是女演员，拍戏的时候都要化妆。因为在不同的情境下，一个人所展现出来的精气神儿是不同的，眼神和气质这一块儿，演员们可以通过自己的演技展现出来，但该有的皮肤状态却需要通过化妆来完成。
　　而沈秋眠的这张脸，说实话，谭蓉觉得再化妆就显得有些画蛇添足。
　　见谭蓉迟迟没有动作，沈秋眠不由疑惑地开口，“不化妆了吗？”
　　谭蓉咳嗽了一声，将一旁的假发拿了起来，“当然要化！”
　　***
　　就在沈秋眠化妆换戏服的时候，孟深闻直接敲响了《载酒行》导演江凭的房门。
　　“江导。”
　　江凭是一个看上去一团和气的中年男人，见孟深闻走进来，乐呵呵地迎上前去，“你推荐的人呢？”
　　孟深闻与江凭握了握手，笑着道，“秋眠正在化妆。”
　　“那正好。”江凭道，“另一个演员的试镜要开始了，你也来看一看。”
　　孟深闻微微蹙眉，“这……似乎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江凭不乐意了，“难道你还会睁眼说瞎话？”
　　“自然不会。”孟深闻立刻道。
　　“那不就是了。”江凭见孟深闻仍旧犹豫，忍不住直接将人给推进了试镜室内，“好不容易逮到你，可不能错过。”
　　孟深闻不由得失笑，“江导这可就冤枉我了。”
　　“我可没冤枉你。”江凭正色道，“这几年除了拍戏的时候，就没见过你的人影。说起来，我倒是对你推荐的那个孩子挺好奇的。他到底什么来历，能劳动你亲自来送？”
　　想了想后，孟深闻道，“是一个……很努力的孩子。”
　　“努力啊……”江凭咂了咂嘴，这年头，谁不努力呢？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猜测那孩子或许是别人托孟深闻照顾的，在心里琢磨着，待会儿将人刷下去的时候，得说得委婉点儿。
　　然而，半个小时后，看到走进试镜室的沈秋眠，江凭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实在是……此时的沈秋眠太让他意外了！
　　一袭红衣如血，长发随意地散在身后，手中握着一支萧，正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只被对方看了一眼，江凭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那一瞬间，他的鼻翼间似乎闻到了粘稠的血腥味道。
　　孟深闻眯起眼睛，视线落在了他指间拿着的萧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第17章
　　江凭眼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过来，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用尽全力挣动了一下，椅子划过地面，发出一阵阵让人牙酸的刺耳摩擦声。
　　似乎是被这响声惊动，沈秋眠的目光向着江凭的方向微微一瞥。
　　只一眼，江凭就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蝼蚁。
　　那一瞬间，江凭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地位。
　　除了孟深闻，其余几人，包括导演和副导演，几乎都忘记了这只是一场试镜而已，他们只呆愣愣地看着沈秋眠，理智告诉他们要尽快逃跑，但身体却仿佛是在地面上生了根，根本迈不出一步。
　　直到一声叹息响起，众人才纷纷转醒。
　　江凭猛地吸了一口气，目光立刻牢牢地钉在了沈秋眠的身上。
　　旁边传来了孟深闻的声音，痛苦又绝望，“殷远，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沈秋眠……不，此时应该称呼他为殷远才是，他微微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些惊奇地看着眼前之人，“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他的语气里没有嘲弄，只有疑惑与新奇，“是因为我救了你吗？”
　　江凭一瞬间反应了过来，这一幕，正是原文中，魔尊殷远与主角时蕴钦决裂时的那一幕。
　　对于殷远而言，一时兴起救下的主角只不过是一个颇有些好玩儿的宠物，刚开始还有些兴趣，只觉得有趣，但时间久了便有些意兴阑珊。
　　所以，在时蕴钦说出朋友二字的时候，殷远只觉得稀奇，新奇于一个宠物，竟然也会有那么多的想法。
　　而嘲弄，则是给人的。
　　***
　　试镜过后，沈秋眠退回了房间中央，身上已经没了刚才那股慑人的气势，看起来只是一个面容温和，略带腼腆的年轻人。
　　但……
　　江凭一拍大腿，“好！”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江凭却兴奋地拍了孟深闻的肩膀一下，“行啊，老孟，你推荐过来的人果然不错！刚才我险些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魔尊殷远！”
　　孟深闻轻笑一声，“那就这么定了？”
　　“定了定了！”江凭哈哈大笑。
　　但一旁的副导演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江导，后面的那几位……”
　　江凭摆了摆手，“通知他们不用过来了。”
　　“可是……”那副导演似乎还想再争取一下，但却被江凭直接打断了，“老李，后面的那几人，我都了解，也看了他们最近几年的作品，我确信，他们并不能给我惊喜了。”
　　听江凭如此说，副导演叹息了一声，也就不再开口了。
　　江凭和副导演说话的时候，沈秋眠一直安静地站在房间的正中央，只不过……孟深闻看着自己的目光未免……有些古怪。
　　好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沈秋眠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但很快，他的思绪就被江凭给拉了过去。
　　“老孟，也就是你不演电视剧，不然时蕴钦这个角色我肯定得找你演！”
　　孟深闻微微笑了一下，“江导客气了，向阳演得很好。”
　　苏向阳，便是《载酒行》中，饰演男主的演员。
　　“不过……”孟深闻沉吟一声，道，“若是剧里有合适的角色，我来客串一次，也没什么。”
　　“真的？！”江凭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自然是真的。”孟深闻忽然抬手指向了沈秋眠，直接开始提要求，“但我要和秋眠对手戏多的。”
　　“啧，你这话说的。”江凭斜了他一眼，“和魔尊殷远对手戏最多的，就是主角时蕴钦了，你又不可能来演。”
　　而且，就算孟深闻想演，江凭也不可能把现在的男主给换下去。
　　不过……
　　江凭忽然一拍大腿，“我想到了。”
　　“哦？”孟深闻挑眉，“江导想到什么了？”
　　“时蕴钦的师祖，广陵仙尊。”
　　孟深闻微微一顿，“我记得，他似乎没有出场。”
　　就算在原著中，广陵仙尊也只是一个存在于他人口中的传说，剧本里唯一的一次出场，倒确实和魔尊殷远有点儿关系，也算符合孟深闻的要求。
　　江凭的算盘打得啪啪响，虽然孟深闻只是来客串一把，但以孟深闻的知名度，到时候发布出去，也是一次效果极好的宣传了。
　　江凭咧开嘴笑了笑，“放心，越是神秘，才越能吊起人的胃口嘛。”
　　***
　　定下来殷远的角色后，杯中客几乎长草的微博终于更新了一条最新的动态。
　　@杯中客
　　刚收到江导发过来的一个试镜片段，我很期待。
　　配文的是一小段视频，正是沈秋眠试镜的片段。
　　《载酒行》宣布影视化后，大部分的读者都在哀嚎，完了完了，又一部白月光要被糟蹋了。
　　但是，在公布了制作班底后，一部分粉丝又开始期待了起来，毕竟江凭那一连串的代表作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但……正如一千个人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选角的时候也掀起了一场规模不小的腥风血雨。
　　【这是……魔尊殷远？】
　　【啊？我怎么记得殷远的饰演者是邱临？】
　　【楼上，你的消息落伍了，邱临吊威亚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没法拍了。】
　　【我靠，这么惨的吗？当初他为了拿下这个角色，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吧！】
　　【我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场阴谋了。】
　　【剧组报警了，警方检查后，确定是意外。】
　　【我不信！怎么别人都好好的，就邱临出事儿了？】
　　【怎么又要吵起来了？你们都不看看视频里的这个小哥哥吗？我觉得他好适合殷远啊！】
　　【对！他看过来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靠！这什么演技！】
　　【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势，啊对，在小说里这似乎是叫做威压的！】
　　【悄咪咪地说，我觉得他比邱临更加合适。】
　　【不要这样说啦，邱临其实也很好啊，就是比较倒霉。】
　　***
　　网上的风风雨雨并不能影响到剧组的拍摄。
　　因为沈秋眠没有吊威亚的经历，江凭特意找人来给他专门培训了一下。
　　沈秋眠其实也挺好奇吊威亚的感觉的，但被吊上半空后，沈秋眠却不得不克制住自己使用法术的冲动，他必须靠体重将威压给绷直。
　　不然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他会飞了？
　　一周后，沈秋眠的戏份正式开始。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培训后，沈秋眠吊威亚的时候愈发娴熟。
　　然而，这一次却和之前不同，在他被吊到半空中后，忽然察觉不对。
　　失重的感觉让他很不适，但大庭广众之下，沈秋眠也不能直接腾空而起，只能在掉落的时候调整角度，提气轻身，尽力避免更大的伤害。
　　其实以沈秋眠如今的体质，就算他真的从威压上直挺挺地掉下去，最多也就是摔断个手脚罢了，但那会严影响剧组的拍摄进度。
　　但……在接触到地面之前，他却先落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怀抱。
　　“眠眠！”


第18章
　　沈秋眠从空中掉下来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明明前一秒他刚抢过主角的剑，并潇洒地挽了一个剑花，下一秒就直直地掉了下去。
　　然而，或许是沈秋眠脸上的表情太过淡定，那一瞬，不少人心里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设计好的动作里有这个吗？
　　但很快，尖叫声响起，而比尖叫声更快的，则是孟深闻扑过去的动作。
　　如果不是脑海里还有点儿理智，孟深闻怕是在冲过去的那一瞬就已经用上了法术。
　　然而，在接住沈秋眠的时候，孟深闻却觉得自己仿佛是接到了一团羽毛，轻飘飘的，半点儿都不着力。
　　很快，孟深闻就想明白了原因。
　　是了，自己是关心则乱，沈秋眠并非普通人，就算自己没有冲过来，他大概率也不会有事。
　　不过……为了避免其他人发现端倪，孟深闻立刻顺着相应的力道倒在了地上，但仍旧将沈秋眠牢牢地抱在怀里，很紧很紧。
　　刚才沈秋眠自半空中跌落的场景，让他的心一瞬间揪紧，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前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