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黑他的人还没离开直播间。
见到这一幕,俞想心里已经有了结论。这些人根本不是真的观众,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团伙,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在他身上打上抄袭的标签,让他在绘画圈再也抬不起头来。
俞想自认没和任何人结仇过,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处心积虑想要害他,而且不惜花钱购买水军。
短短的时间内,俞想没法知道前因后果,但他还是坚定地开口了。
“我在这里要声明一件事,我从没有抄袭过。”俞想的声音无比坚定。
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抄袭与否不是水军几句话就可以盖棺定论的。既然别人不给他清白,那他就自己争取。
他的双手用力纠缠在一起,手背上青筋毕露,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愤怒已经显露无遗。
“下面我会展示我没有抄袭的证据,不管你们是收了钱来我的直播间泼脏水,还是在人云亦云,又或者只是看热闹,我都希望你们能认真看完。”
说完,俞想关掉了弹幕助手,将画箱中的一大摞画作抱出来,一副一副地展示在镜头前。
“刚才有人说我是画风抄袭,虽然我不懂画风抄袭是怎么个抄法,但我认为只要我有足够早的同画风作品,就可以证明我没有抄袭吧。”
“我尝试这种国画风用色最早是在一月份,距现在已经有半年了,作品背面都有日期的落款。”
俞想将画作的正反面展现在镜头前,一幅幅看下来,能明显看到进步。
最开始用色还很稚嫩,但在逐渐的练习中变得渐渐成熟起来。
俞想也是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些画,他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原主是真的热爱画画,他靠着自己能一点点摸索,一点点进步,这是多少专业学生都做不到的。
而且他还很有天赋,差的只是一些点拨和契机而已。
尽管看到这些画,弹幕还在不依不饶。
【日期都是手写的,谁知道是不是后补上去的啊。】
【就算你们不承认日期,你们还看不到这些画的一点点进步吗?】
【谁知道他是不是后来画的啊,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啊?】
俞想看不到弹幕,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吵嚷。
他自顾自拿出一张水彩纸,在画板上裱好,安静等干。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提笔作画,画的正是自己刚被退稿的参赛作品。
他甚至省略了起型这一步,上来直接开始铺色,但每一笔都没有偏差,准确无误地落到该在的位置。
因为水彩画要求在下面颜色干透后再上色,为了节省时间,俞想甚至拿出了电吹风来速干。
这一举动更加引起了弹幕的激动:
【谁都知道水彩不能用吹风机吧?这样会让颜色失真,主播连这个都不懂吗?】
【是,主播专业画手不懂,你最懂。不用吹风机,你愿意蹲到后半夜你就等着。】
俞想拿出了最快的手速,现场复制了一份参赛作品出来,甚至比作品本身还要好。
他把笔随意搭在笔搁上,打开了弹幕,依旧交叉着双手。
“这就是我对我所运用的画风的掌控程度,如果这样,还有人觉得我是靠抄袭的,那我也无话可说。”
“不过,”俞想重重一顿,紧接着说道:“这件事还没完,我会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没有抄袭,也希望你们准备好道歉。”
说完后,他就直接下线了,留下直播间中一群水军和吃瓜群众面面相觑。
当晚下播后不久,#盛夏怀想抄袭麒麟#这件事还被刷上了微博热搜。
绘画圈平日里完全和热搜无缘,圈外网友看到这条热搜,都不知道说的是谁。
话题的前排完全被水军控评,都是大片大片讨伐俞想的“檄文”,将俞想塑造成了一个罄竹难书的厚脸皮抄袭者。
而向下翻,则有营销号为了热度搬运了俞想的直播视频。
整个直播过程很长,因此视频只有最后几分钟。
最后俞想掷地有声的那句“希望你们准备好道歉”被单独截出来,竟有几分潇洒的恣意。
同直播弹幕中不同,微博上很多人不混绘画圈,看这件事也更加客观。
【我刚去翻了一下直播回放,我觉得主播的澄清说得过去,先不站队继续观望。】
【我排一个,画风确实很像,但主播的时间线更早,会不会是麒麟抄袭但是倒打一耙?】
【别的我不管,主播的手我就可以玩一年。】
【那我承包一下主播的少年音!就是不知道脸是什么样的。】
【不露脸应该好看不到哪去吧……】
话题就这样被越扯越远。
*
“为什么微博评论是这样的?!而且还有那么多给他洗白的人?”麒麟表情狰狞,对着电话一端喊着。
“微博和直播平台的控评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你之前给的钱只够买上热搜,上了热搜后营销号的说法我们也管不了。”
“你说吧,”麒麟在心里骂了对方祖宗十八代,但还是咬牙说道,“你开价吧,还要多少。”
“起码还要之前那个数。”
听到这个回答,麒麟顿时怒不可遏,他吼道:“我/操!你想钱想疯了吧!告诉你,别再想从老子这拿走一分钱!”
说完,他将手机用力砸向地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巨响过后,手机安静地躺在地上,只有屏幕上的道道裂痕昭示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
另一边,在愤怒过后,俞想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现在他正看着一个网页发愣。
网页上面,正是这次比赛的入围名单,同时还附上了所有入围作品,并开放了大众投票通道。
而麒麟的作品——一副和他的画风一模一样的作品——正高悬在最顶端。
看到这里,结合着以前的种种猜想,一切俨然已经明了。
是麒麟不知从哪里看得了俞想的作品,将这个画风据为己用。
但他没想到,俞想竟然和他参加了同样一个比赛,为了让他不暴露,他不得不恶人先告状,把俞想打成那个抄袭的人。
麒麟是入围选手中唯一的“网红”画家,俞想每刷新一下界面,他的票数都会增加一大截,很快就把第二名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看着这一幕,俞想发出了一声冷笑。
当一个绘画专业比赛需要靠大众投票来决定胜负的时候,这个比赛就已经完全丧失了其在艺术领域的价值。
艺术的欣赏或许是大众的,但艺术的鉴赏绝对是专业的。
他想到那封冠冕唐璜的落选感谢信,只觉得极度的讽刺。
次日一早,俞想赶到了赛事组委会在帝都的办公地点。
他给门口保安出示了自己的参赛证明和作品,声称希望可以当面请教评委老师。保安给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就放他进去了。
俞想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
如果他的设想没错,那么组委会里一定有人和麒麟里应外合,才能不由分说就将他淘汰。但现在对方竟然毫不心虚,甚至都没找借口避而不见,看来对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
组委会办公室中,一共有五位评审在。
坐在最里面的,是评审团主席骆金,也是知名画家,同时在某省的美院担任教授。
见俞想进来,骆金先开口道:“是小俞吧,有什么事吗?”
看他和其他评审的神情,像是对昨晚的事情一无所知。
俞想将自己参赛作品拿出来,说道:“我昨天收到了退稿,想请教一下各位前辈老师,我的作品为什么没能入围。”
几位评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流露出几分尴尬。
最后,还是其中一位评委说道:“小俞啊,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又何必自找没趣呢?”
俞想一挑眉:“哦?自讨没趣?我好像没太明白前辈的意思,还请您赐教。”
骆金摇摇头,说道,“既然是你非要问,那也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你的作品有没有抄袭林鸿博的作品,你自己心里有数,一定要这样自取其辱吗?”
林鸿博,就是麒麟的本名。
听到这,俞想差点笑出声来。
“自取其辱?”他把他昨晚展示在镜头面前的一摞画都拿出来,“到底是谁自取其辱,他的粉丝们不懂,我不相信在场各位前辈老师也不懂。”
几名评审纷纷围过来看画,随着一幅幅画翻过,他们的神色也渐渐不对了。
“这个时间线还挺明确的。”
“是啊,你看这个用色,确实是一点点进步起来的。要真的是画风模仿,不该有这个过程。”
“我也觉得这可能真的是巧合,不像是模仿的。”
在大家议论纷纷时,骆金始终没说话。
他的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语气也不复和善。
他问俞想:“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想直接入围吗?还是想要重新评选……”
俞想扬着头,直直地看着骆金。
未待他的话音落,他已经说道:
“我要和麒麟现场再比一场。”
第7章 吊打
“胡闹!”骆金一拍桌子,“比赛岂是儿戏,难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俞想却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笑容看似礼貌,却莫名让人看出一丝嘲讽的意味来。
“骆前辈,您误会了,”俞想笑着说,“这场比赛不以输赢做赌注,我即便赢了,也不需要入围,更不是要替换他的名额。”
“那你需要什么?”
俞想扬起头,视线从在场的每位评委脸上扫过,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想请各位老师出面澄清,我没有抄袭,我的作品完完全全是原创的。”
“这……小俞啊,你的这个要求……”
骆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其余几个人也一样。
这些评委都是老狐狸了,瞬间就想通了里面的关窍。
俞想抄袭麒麟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他们作为比赛的评审,也是业内专家,如果主动表态说俞想没有抄袭,那麒麟的作品和他本人发言的真实性必然得到质疑。
俞想见没人支持他,也不慌,而是从包中拿出一张纸,问道:“骆前辈,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按照业内的规则,有自己学生参赛的比赛,老师应当避嫌,不应当再担任评委,我说的没错吧?”
他指着纸上的一个名字,问道:“那我想请问骆前辈,您此前曾在某市美院教授水粉画,林鸿博就是你的学生之一。这份名单上写的清清楚楚,这您应该不会不承认吧?”
俞想拿出名单的瞬间,骆金的脸色就青了又白。
师生避嫌,不仅是绘画业内的规则,更是大部分行业约定俗成的规定。
骆金这样做,放在哪里都是为人所不齿的行为,即便真的清清白白也有口难言,更何况他们本就以权谋私。
“我同意。”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评委突然出声支持俞想。
俞想没有表现出惊喜,只是礼貌地道了谢。
很快,第二位、第三位评委接连赞同,三比二,少数服从多数,麒麟,也就是林鸿博被叫来了现场。
半小时后,麒麟赶到组委会办公室。他的下巴上满是胡茬,头发油油地贴在头皮上,硕大的黑眼圈为他平添了几分憔悴。加上他有些驼背,更是带了几分些猥琐的气质。
而麒麟之所以能获得如此高的名气,就是他一直有着“颜值画手”的称号。
如此看来,直播和照片中的英俊潇洒确实有不少滤镜的加成。
反观俞想,清清爽爽的气质让人看上去就心生好感。更何况他皮肤白净,五官清秀,尤其是一双桃花眼,让人难以控制想沉浸其中。
两相对比下,麒麟顿时又是一股无名火起。
他原以为俞想是个不修边幅的宅男,自己起码在颜值上还有优势。但没成想,俞想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俞想却不关心他在想什么,而是直入主题:“你好,我叫俞想,就是盛夏怀想。想和你进行一场加赛。”
“这怎么回事?他就是个已经淘汰的抄袭选手,凭什么要求我和他重新比?这不公平!”
“公平?”俞想突然冷笑了一声,“你的老师给你当评委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公平?你拉动粉丝刷票的时候怎么不说公平?你倒打一耙,污蔑我抄袭的时候,又为什么不谈公平!”
谁也没想到俞想突然发难,他甚至没有提高声音,却振聋发聩。
“你……”麒麟上前一步,试图开口辩驳,却突然哑口无言。
因为他发现,俞想说的居然句句是事实。
“鸿博,”还是骆金开口说道,“没事,你和他比吧,也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听见这话,俞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看来骆金对自己的学生还真的是有信心,只是可惜,今天他注定要做一回“恶人”了。
画具已经备好,为了公平,颜料和纸笔用的都是组委会提供的。
对麒麟来说,这些画材稀松平常,但对于俞想来说,这都是原主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提供的纸是八开的中粗水彩纸,俞想拿了两张,一左一右地在画板上裱好。反正桌子够大,放两张画纸也绰绰有余。
但几个评审看到他的举动都惊了。
“他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还要同时画两幅不成?”
“理论上是可行的,只要能同时注意到两边的干湿度,衔接处别出水痕,应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