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萨特，他和寻常汐月族不一样的外表是因为他是个混血，汐月族和人类的混血。
　　据蒂格说，他的出生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浸透了他母亲的血泪。他也极度讨厌自己的一头金发，如果不是担心可能会辣着沙伦娜公爵的眼睛，他估计会给自己剃个光头，所以千万不要在萨特的面前夸奖他的金发。
　　萨特看了一眼芙希尔公爵身后跟随的两人，眼里带着几分审视。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仪态标准地向着几人鞠躬行礼：“请进。”
　　绕过小小的前厅，萧止终于见到了沙伦娜公爵。
　　她的状况不算好，半靠在床上，脸色几乎和已经死掉的蒂格一样苍白，一个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法阵笼罩着她，见过白魔法的萧止认出，这是白魔法特有的能量。
　　白魔法在不断修复着沙伦娜公爵胸口的伤，但她的伤口上隐约有风系能量在流转，不断切割撕扯她的伤口，阻碍着伤口愈合的进度。
　　这样的过程应该是很痛苦的，但沙伦娜公爵的表情却很平静，她对着萧止说：“是您想要找我合作？”
　　“是的。”萧止快速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意，以及如何得知目前情况的。
　　芙希尔公爵则低声在她身边说起了两人之前的简单商讨。
　　沙伦娜公爵看了一眼苍白的蒂格：“蒂格死了啊……可惜了，祝你在黑森一切顺利。”
　　蒂格有些惊讶于自己得到的关注，他连忙向着沙伦娜公爵行礼：“谢谢您的祝福。”
　　借助这句问候，双方的关系算是稍微拉近了一些。这也是一种谈话的技巧，毕竟在商谈的时候，直入主题是一种相当失礼的行为，并且会很容易暴露己方的急切和底牌。
　　越是重要的时候，谈话的节奏越不能急躁。
　　沙伦娜公爵看向萧止，有白纱的覆盖她看不清这位书记官的脸：“我听说您是一位汐月族。”
　　萧止摇摇头：“传闻总是有不符合实际的地方。”
　　沙伦娜公爵露出了一个笑容，让她惨白的面孔多了一点生气：“那你和领主的关系呢？”
　　萧止：“……领主？”
　　沙伦娜公爵挥挥手，示意萨特将一份文书递给萧止。
　　文书上记载的是这段时间黑森流行的传闻，什么“黑森领主与书记官雨中漫步”、“黑森领主宠信书记官，竟然将黑森的权利都交给他”、“黑森领主公然和书记官在大白天做那种事”……
　　萧止的瞳孔都被吓得放大了：“……”
　　这些都是什么鬼啊！！！
　　要不是他对面是两位真正的实权大佬，他都要以为自己此刻正蹲在街头，在看什么不入流的花边小报了！怎么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逻辑清晰，有理有据，如果他不是当事人之一，就连自己都要信了好吗？
　　一定是贸易区的这帮人平时的工作太闲了！等他回去了就让他们集体加班，狠狠地加，看谁还能抽出空来传播八卦！
　　而且……都已经传到多利联盟来了。
　　要是这帮奸商全知道了，那么距离全大陆都知道也就不远了……
　　萧止庆幸自己的脑袋上罩着白纱，可以遮掩住他此刻濒临失控的表情。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肢体语言，极力将震惊给掩饰下去。
　　沙伦娜公爵依旧无力地半倚着床头，虽然带着开玩笑一般的笑，眼神却仿佛能看穿他的白纱一样犀利：“那么，您和领主的关系究竟如何呢？”
　　萧止的心蓦然收紧了一瞬，他明白这是沙伦娜公爵的试探。
　　她在试探自己在黑森的地位，也在权衡和自己合作的风险与收益。哪怕是重伤在身，并且居于劣势，沙伦娜公爵也依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承认的话，无疑会给这场谈判增加筹码。
　　但……
　　他的一世英名……
　　在心中权衡片刻，萧止最终只是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资料，轻描淡写地说：“传闻，自然有些夸张的地方。”
　　这话听着像是在否认，但他的动作轻松惬意，语气里带着一丝甜蜜的笑意，又似乎是意有所指。
　　作者有话要说：　　《演员的自我修养》——by黑森书记官


第54章
　　看着书记官的反应, 沙伦娜公爵和芙希尔公爵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对方眼里确认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两人的视线旋即错开。
　　沙伦娜公爵苍白的脸上依旧是得体的微笑, 她正准备说话，话语却突然被一阵咳嗽打断。剧烈的咳嗽让她身体不断震动, 并拉扯着胸前的伤口, 沙伦娜公爵的眉头紧皱，似乎是在忍耐着痛苦。
　　咳嗽让沙伦娜公爵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血色, 像是即将凋谢的白玫瑰上沾染了夕阳的余晖, 带着一种颓败又让人感觉惋惜的美。
　　原本安静侍立在侧的萨特反应极快, 几乎是在沙伦娜公爵眉头皱起的一瞬间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等待这一阵咳嗽过去，萨特动作轻柔地用洁白的丝制手帕擦去沙伦娜公爵额头的冷汗，然后检查着她的身体状态, 并熟练地从药箱里找出一瓶药剂给沙伦娜公爵服下。
　　萧止观察着萨特的动作，他好像很擅长治疗，并且对沙伦娜目前的状态非常熟悉, 沙伦娜和芙希尔也对他的治疗水平保持了全然的信任。
　　医生吗？
　　或许，就连那个白魔法阵也是出自萨特的手笔。
　　就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 这个法阵的能量温和, 能量的波动也很小，这样的法阵可以在治疗的时候让伤者的痛苦降低到最小, 水平相当不错，或许和尤金都在伯仲之间。
　　一个擅长医术的厉害白魔法师, 或许还会战斗技能, 这样的身份不论在大陆上的那个国家都足够获得礼遇了，就像尤金出事之前一样，想怎么嚣张都可以。
　　可萨特却心甘情愿地呆在沙伦娜公爵身边, 做一个首席管家，并且还把自己的本事隐藏的好好的，不论是蒂格还是多利联盟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有这种能力。
　　看来，萨特对沙伦娜公爵的公爵的忠诚程度，远超过了外人的估计。
　　经过萨特的治疗后，沙伦娜公爵的状态恢复了一些，她抬起手示意萨特后退，然后继续投入了和萧止的谈判中。她的眼神清明，丝毫没有被伤痛干扰思绪。
　　沙伦娜公爵对着萧止微微颔首：“抱歉，我失礼了。接下来我们开始谈谈合作的事情吧，书记官先生，您想要的巴里安魂石确实在我这里。”
　　萧止一听，明白重头戏来了，他看着沙伦娜公爵说：“我想听听您的条件。”
　　沙伦娜公爵脸上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我也想看看黑森的诚意，如果我们达成长久的合作，巴里安魂石作为送给合作者的礼物也未尝不可。”
　　萧止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不疾不徐地说：“黑森目前正处在发展建设的时期，需要很多的材料，我想，多利联盟应该可以给我们提供充足的货源。另外，贸易区刚刚开放了第一期，在后续的规划中，我准备给多利联盟安排一个专属的区域，或许可以在其中施行一些减税政策。”
　　这不仅是给巴里安魂石开的价，还是给之后的合作铺路，和多利联盟的合作对黑森也有相当的好处，平时想要找到这种机会可不容易。
　　沙伦娜公爵思索了一下：“这样的利益，倒是足够让很多摇摆不定的家伙确定下立场了。”
　　多利联盟的议会中，有很多滑头的中间派，他们向来不会清晰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在大佬们的势力冲突时也多半选择明哲保身。只有当其中一方给予的利益足够多的时候，他们才会像闻到血腥味的海兽一样，向着有利于自己的那一边聚集。
　　这一次的冲突中，沙伦娜公爵一派提出的主张是和渊族共同开发建设，耗时长不说，还需要大量的前期投入，并不是短时间就能收获成果的，还要面对市场的冲击和各种意外情况。
　　而沃伦大公的一派给出的利益是相当直接的，战争、掠夺、征服，这些都是可观的收益，并且短时间内就能收获。
　　这样的诱惑，吸引了很多人站到沃伦大公那一边。
　　其中还有不少都是汐月族，哪怕汐月族也曾经历过被人当做商品的痛苦，但这些人却丝毫不介意用同样的方法去对待渊族。
　　在利益面前，什么同族情谊，什么故土情怀，有的人都可以将它们抛在脑后。
　　想要阻止一场因为贪婪而起的战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如果能打开和黑森的贸易通道，却是另一种惊人的收益，这种收益不亚于过去的汐月族开拓出一条新商路。随着多利联盟的壮大，商路也越来越多，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能开启新的贸易通道了。
　　甚至，黑森这边连战争成本都不需要支付，他们可以直接通过贸易来获得收益。
　　这一点，远比沃伦大公的主张要诱人。毕竟汐月族都知道渊族善战的名号，又是前往未知的深海作战，这一场战争的成本肯定会远高于陆地上的战争。
　　沙伦娜公爵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这下子，她应该可以获得议会超过半数人的支持了。
　　萧止仔细揣摩着沙伦娜和芙希尔两位公爵的神色，适时又加上了一个砝码：“另外，黑森这边还可以派出亡灵保护两位的安全，毕竟这么重要的时期，我可不想让合作者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亡灵是不死族里最擅长隐蔽的，甚至有的亡灵可以完全隐藏起自己的死气，不然萧止和弥尔顿也不敢计划在暗中观察那些他国政要。可惜沙伦娜公爵的地位太高了，一举一动都有大量的人关注，就算死了也很难带回黑森，不然萧止的观察列表里面肯定要多出她的名字。
　　目前看来，沙伦娜公爵活着，作为合作者带来的好处更大。
　　这个提议让两位公爵的眼神一亮，亡灵可以隐藏在各种出其不意的地方，给她们的安全又添了一重保障。虽然出于谨慎考虑，最贴身的地方她们不会交给心腹之外的人来守卫，但还有很多重要的位置，如果使用了亡灵来守卫，会更加的安全。
　　之后，三人商讨了一些合作的细节，算是基本上达成了共识。
　　沙伦娜公爵会在伤势恢复之后，私下接触看中的议员们，在基本谈妥之后，两位公爵就会前往多利联盟高级议会，提出自己的提案。
　　这一次，她们一定会赢。
　　气氛越来越融洽，三人脸上的礼节性微笑中也多了几分真诚在里面。
　　这时，沙伦娜公爵突然说了一个提议：“书记官先生，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再加一点筹码？”
　　萧止问：“您的意思是？”
　　沙伦娜公爵：“不如，我们把沃伦也顺便解决掉？”
　　萧止白纱覆盖下的眉头微挑，难道这是想叫他去刺杀沃伦大公？对于一个文弱的书记官来说，这样个操作的难度也太大了吧。
　　沙伦娜公爵微笑：“当然，我是不会像他那样粗暴地选择刺杀的，毕竟……如果失败的话，可是要狠狠地承受对方死里逃生的怒火呢。”
　　虽然带着微笑，语气也很温和，但萧止已经从这句话里面品出了浓郁的杀气。恐怕沙伦娜公爵并不想让沃伦大公过得比直接暴毙好多少，要知道她可是真的差点就是死了，甚至现在都还在重伤中徘徊呢。
　　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萧止问：“您想要我帮什么忙？”
　　沙伦娜公爵说：“我的手里掌握了很多沃伦的消息，其中就有他私下和黑市来往的正据，但这还不够，不足以让他受到足够的打击。”
　　她漂亮的眼里闪着锐利的光芒：“我知道他干过很多刺杀、走私、贩卖人口的龌龊事，包括刻意培养汐月族混血当做奴隶豢养贩卖的事，背后也是他的势力在操控，这在汐月族内，可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重罪，足够让他死无全尸了。”
　　在沙伦娜公爵说话的时候，一旁的萨特一直用专注的眼神看着她，直到听到了沃伦的事情，眼里才有了波澜，但他一直一言不发，眼里充满了对沙伦娜公爵的信任和尊重。
　　沙伦娜公爵语气郑重：“所以，我想要您利用手下的亡灵，获得他的犯罪证据，之后的事就可以全部交给我们来处理。当然，我会给您提供我所知的沃伦势力的据点。”
　　萧止思考了一下，问：“时限呢？”
　　“越快越好……”沙伦娜公爵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伤，“最好是在三天内完成，再拖下去，沃伦可能已经通过了议会表决，发兵攻打第一海去了。”
　　萧止点点头：“好。”
　　不论是现在的合作，还是黑森和多利联盟未来的合作，沃伦大公都是一个不确定因素，要是能彻底扳倒他，当然更好。
　　沙伦娜公爵说完沃伦大公手下的据点之后，他们结束了交谈，萧止和沙伦娜公爵交换了联络卡，然后和蒂格在芙希尔公爵的陪同下，离开了这处海底密室。
　　等到三人离开后，萨特低声和沙伦娜公爵说：“书记官的声音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沙伦娜公爵：“是谁？”
　　萨特思考了下，还是摇摇头：“不清楚，也许他生前是曾经拜访过您的客人。”
　　沙伦娜公爵：“我的客人可太多了，根本就记不清。”
　　萨特向着她鞠躬：“抱歉，是我的失职。”
　　沙伦娜公爵笑了笑：“这不是你的错。”
　　·
　　离开芙希尔公爵的宅邸后。萧止和蒂格回到他的住处，把还在昏迷中的信使放出来，送还给了芙希尔公爵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