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日头向西偏移,一层又一层色彩浓烈、形状又极其恣意的云彩在天穹铺开,霞光照在每个游人的脸上,就像抹上了一层胭脂。
“小朋友你输了哦。”裴炀扬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林筝,顺便抬腿踢了一下自己脚边的水桶,以示差距。
林筝神色不变,只小小地伸了一个懒腰,淡定道:“那可不一定。”
在所有人莫名的目光中,他穿上鞋子,七拐八拐走到靠近溪边的小树林。谁也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只见轰然之间,少年从树腰上扯出了一大捆丝网。
紧接着,本来泛着粼粼波纹的平静溪面,突然掀起好一阵波澜,在少年的拉扯中,一大张密密麻麻的格子网蓦地凭空出现!上面挂着无数活蹦乱跳的生物,有鲫鱼、鲤鱼和草鱼等等,甚至还有青虾和四脚螃蟹,种类之丰富,像极了豪华的水族展览。
瞬间将裴炀那将满不满的水桶秒成渣渣,包括节目组工作人员在内的人,都只能目瞪口呆的惊叹,“我的天哪。”
“如何,我赢了吧?”少年偏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脸上是孩童般天真的笑颜。他仿佛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一个多么震撼人心的举动,只在意一个指甲盖般大小的输赢。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都下意识有片刻的失衡。
“小祖宗,你赢了。”裴炀麻木地扒了一下头发,认命地提起两个水桶,肩膀扛起那因为挂着鱼虾而显得笨重的渔网。
他确实是没想到,少年居然藏了这么一手,他就说明明站在风水宝地,为什么赌约一出口,他的收货量就突然降低了,敢情是有人蹲上游截胡呢。
虽然输了赌注和面子,但裴炀一点也不生气,休息是休息够了,食材也收集到了,还有一朵时常带来惊喜的解语花陪伴,这收获何止三倍。
更何况,低头看林筝开心的笑脸,他自己都有想一起笑的冲动,这种感觉非常的舒畅。
随着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溪边留下了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少年清脆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吸引了不少游客的目光。
对照组还在继续,女嘉宾们还是一路采用原始的方法,先索要,如果被拒绝了,就用干活换取酬劳。她们为村民们浇了菜地、割了草、晒衣服、搬东西,才换来几片菜叶子、几块肉,这些都不用钱,只要付出一点劳动力。
她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好辛苦好努力,给团队省钱了,这么一波辛劳起码得涨几万粉吧。
结果万万没想到直播间却是另一种声音。
【本来觉得她们挺努力的,心疼这两个姑娘家大夏天干活的,对比另一组,突然发现脑子是个好东西】
【妈耶这对比也太惨烈了,知识就是力量啊,不说了,我去刷题了】
辛苦了一天,两组嘉宾各自归程,前后脚路过一条乡间小道,路旁的篱笆上开着几朵蔷薇,花瓣上还沾着几颗露珠,更显娇艳欲滴。
两位女嘉宾流连了一会儿。
庭院里有个穿着白色背心、夹趾拖鞋的大爷在乘凉,老大爷跟精心栽培的花凑到一块,瞧着有些格格不入,但秦紫藤还是下意识开口赞美道:“叔叔,你家花好漂亮呀。”
“对啊。”大爷说,手里拎着一个洒水壶,语气不乏得意。
“真好看,颜色也好美,我好喜欢……叔叔,我可以摘一朵吗?”似乎觉得自己提了一个怪为难人的要求,在镜头面前,她羞涩脸红,声音极为婉转动听,让每个男性都无法抗拒。
一朵花而已,摘了就摘了,人家还提前打过招呼了,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啊。
可惜大爷上了年纪,非常不解风情,立马就拒绝了,像驱赶小动物般喝道:“去去去,又一个想摘我家花的,今年到现在拢共才开四朵,哪能随便摘。”
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拒绝了,秦紫藤脸僵了一瞬,在自家师姐隐隐的嘲笑声中,尴尬地收起表情。
她们前脚正准备离开,林筝那组后脚就来了,也同样看上了老大爷的花,正在跟人家寒暄呢。
“叔,你家花咋种的,那么好看。”林筝瞧得目不转睛。
大爷背着手回道:“我就随便种的,也没咋照顾,它自己就长得那么好,人人都想揪一朵,真是没办法。”大爷也是个实诚人,夸一句就得意上了。
林筝也很实诚:“我也想摘,叔我可以扯一朵不?我想拿去送给我最喜欢的人。”
两位女嘉宾顿时停住了脚步,揣着看好戏的小心思,想瞧瞧林筝是如何被爱花的大爷拒绝。可别到时候面子挂不住,在镜头面前出丑,只是出乎意料,再次面对这无礼的要求,这一次大爷竟然答应了,答应了!?还贴心地递了把剪子过去,道:“你扯吧。”
“好嘞,谢谢叔。”林筝高兴地接过剪刀,咔嚓一声,成功摘下两位女嘉宾都得不到的花。
这一前一后截然不同的态度,让秦紫藤和夏苇苇脸色立马就黑了。这是真实的吗,她们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魅力居然还没一个半大少年好使。
裴炀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事,工作人员也没告诉他。他态度矜持地跟在林筝身后,见林筝讨要花,见林筝兴致勃勃地挥舞着那朵花。
他耐心等了半天,眼看着农家乐近在眼前了,都始终没等到某个人“有所表示”,他也郁闷了。
郁闷的是林筝口中那个最喜欢的人,居然不是他,说好的偶像呢。
第12章 哥哥请再爱我一次12
见林筝最后还是没什么表示,裴炀咳嗽几声,问道:“这花你打算送谁啊?”这句话换一下,就是在问谁是你最喜欢的人。
“我哥啊,我最喜欢他了!”林筝回答,他那理所当然的口气让裴炀来不及吃味,就先愣了一下。
这种答案其实很正常,家人一般都是最喜欢的人,完全没毛病,但不知为何,裴炀总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早上林筝找不到拖鞋,非要缠着段霜抱他时的撒娇场景还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当时他就在想这对兄弟感情真好。可能是他很少见过这种年龄差较大的兄弟相处模式,虽温馨平常,但同时又透着一股亲密。在哥哥面前,林筝比起是一个年龄小的弟弟,倒更像一个粘人的小女朋友。
不过,如果林筝是女孩儿的话,那也许他会喜欢这种类型吧……
因某种想象,裴炀发了会儿神,半晌失笑起来。
两人走慢了,路上遇到小村长,对方正在院子里喂着几只鹅,出于寄人篱下的礼貌,裴炀打了声招呼,顺便绕开了一点距离。
昨天他和路恒拎着行李箱入住,在这屋里睡了一晚。经过二十个小时的亲密相处,他们已经充分认识了这几只大白鹅战斗力有多么彪悍了,外表瞧着干干净净,小眼睛歪着多么人畜无害,他们还以为是什么温顺的动物,结果就被凶了一脸。
那脾气比隔壁没栓绳索的狼犬还凶悍,一晚上嘎嘎乱叫。
见林筝不躲不避地直接走过去,他脸色一变,大声道:“小心,那鹅会……”咬人的。也不是咬,更像是伸长脖子啄人,那颜色鲜艳的大嘴一旦咬上,就跟自己身上一块肉被它们狠狠拧住似的,除非采取暴力挣脱,不然根本别想让它放开。
裴炀至今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他手里正拎着两桶水,他都想赶紧上前一步拉住林筝。
只是他提醒的话才说了半截,就见到那几只大白鹅朝林筝小跑了两步,翅膀扇了扇,长长的脖颈碰了碰人家的裤角,又蹭了蹭人家的手。面对这突然窜出来的小可爱,林筝不明所以,跟摸路边小猫小狗似的摸了它们几下。几只大白鹅似乎被摸得很舒服,都不愿意离开。
裴炀:“???”
草,虽然他挺喜欢林筝,但他依然没想到林筝的魅力已经大到,继卖菜大妈、种花大爷后,连村中一霸的家禽都沦陷的地步。
林筝一边摸鹅头,还一边问他:“哥,你刚要说什么来着?”
裴炀有气无力:“没事了。”
林筝也没追问,他饶有兴致地摸着大白鹅的羽毛,突然开始念诗:“鹅鹅鹅,曲颈向天歌……”
这是小学课本上的一首诗,现如今三岁小孩都会吟诵,看不出林筝骨子里还有几分少年般的童稚,裴炀嘴角噙笑地看他,却没曾想少年下一句突然冷不防接道:“白毛浮绿水,铁锅炖大鹅。”
裴炀:“……???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欸我刚刚不小心说了什么吗?”少年若无其事地擦去口水,继续抚摸鹅头,像是抚摸什么绝顶美味的稀世珍宝,眼神充满怜爱。
【鹅:危】
世间万物皆有灵,可能有根纤细的神经感应到了某种危险,庭院里的大白鹅突然跑了出去,那腿肌肉一看就很发达,居然都跑出了残影。
林筝的眼神似乎有些可惜,他掸了掸自己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小小声说了一句,“哎好久没吃绝味鹅脖了。”
他说话声音不大,口气也透着遗憾,就摄影师听到了,摄影师:“???”他竟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作为主人,小村长自己养鹅,也常年被拧,这些小家伙可是一度让村里的孩子都感到闻风丧胆,没想到少年居然不受影响,甚至还问他:“村长哥哥,你家鹅卖吗?”
“不卖,不卖。”他吓得连连摆手,这些鹅虽然凶,可是他养了很多年了,是非卖品。
一听说不卖,林筝的表情瞬间失落,看得裴炀也难受了,他刚想拍少年的肩膀说,不卖正好,我们买了也没人会做烧鹅啊。
他大掌还没落在少年那细瘦的肩膀上,少年又突然道:“那村长哥哥,你家的大白鹅能借我们几天吗?”
“你、你要做什么?它们是看家护院的,真不能吃。”
“我们不吃,哥哥,你借我们几天吧,我们会对它好好的。”林筝扁着嘴,他长得好,声音又好听,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你,在这种攻势下还能狠下心拒绝的人,估计还没出生。
“交给你养几天,几天后还能剩个鹅翅膀吗?”小村长也拒绝不了,正是如此,他才对自己的动摇表示痛心疾首。
林筝当然有自己的打算,他说不吃就不吃,没等他继续软磨硬泡,夏苇苇和秦紫藤两位女嘉宾就过来了。
她们没见识过大白鹅的威力,见林筝他们平安无事地身处其中,便也准备路过。
小村长见了,出于善意他提醒道:“两位小姐你们绕路吧,这些鹅是村霸,极有领地意识,你们走过来,它们可能会咬人的。”往日里,好多游客的衣服都因此遭了殃。
“怎么会呢?”两位女嘉宾惊讶,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连林筝他们几个都没被咬,怎么会咬她们呢。她们不信邪,而且绕路走多远啊,有直道不走为什么要绕路,便提着裙角,施施然地走过去。
结果刚踏过去,她们就被几只鹅翅膀大嘴齐上阵,扑了个正着,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不得不发出几声惨叫。
碰倒了水缸,撞翻了架子,鞋子踩到泥泞等等,场面一度混乱。
段霜赶来了,作为在场唯一从容镇定的绅士,他保护了两位女士,从生猛的家禽嘴中解救了她们的裙子。
手腕被段霜扶着,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秦紫藤脑子眩晕、心跳加速的同时还感到了一丝甜蜜。
她其实有点喜欢段霜这类型的男人,温柔、多金还绅士。她年龄不小了,已经不是刚出道时的少女了,那个时期的她会狂热的喜欢裴炀那种如烈火骄阳的男人,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经历的事越多,她发现段霜这种成熟内敛的其实更适合自己。哪怕这种男人也有一个致命的地方,那就是他对每个女人都很绅士,如果你不主动出击,往往无法判断出,自己在他心目中是否足够特殊。
她是抱着想捆绑营业的念头,前来参加这个节目的,但现如今看着自己的裙子,伴随着尴尬,一同被段霜解救出来。她的少女心思,不知不觉也在悄然变化。
短短几分钟内,她想了什么,大家并不清楚。在场的人都很心疼两位女嘉宾的遭遇。
通过这件事,林筝更为自己争取到了说话的筹码,他一本正经道:“你看看这几只鹅多危险啊,过两天游客来了,影响多不好,为了杜绝类似事件,你把它借我们几天吧,我们帮你看管它!”
秦紫藤以为他是要抓了鹅,不拘是吃了还是煮了,总归是为她泄愤,心里有些小开心,但面上还是娇娇柔柔地劝道:“筝弟别这样,这样对小动物太残忍了。”
她的声音本就清甜,不会显得矫揉造作。
可少年下一句出来,让她精致完美的面部表情直接多出一道裂痕,因为对方说的是:“我保证绝对不会吃了它们,还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它们。”
因为自作多情,她感觉自己再次被林筝玩弄了,既然不帮她出气泄愤,那养这几只会攻击人的小畜生做什么?还说什么好吃好喝的供着,他是笨蛋吗!
夏苇苇也感到匪夷所思,她不懂林筝的想法,讶异地问:“你不吃的话,养它们做什么?”
林筝“嘘”了一声,“别说出去,我怕村长小哥哥不借我了。”他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见大家都皱眉看他,神色充满不解,他只好拍胸口道:“放心吧几位哥哥姐姐,我的想法你们很快就知道了。如果能挣钱,我们就继续租借着养它们,如果不挣钱还赔本,我们就把它还回去。”
他点到为止,但其他嘉宾还是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