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午时了,世子您饿了吧,要不咱就散了吧,去醉香楼听点小曲儿,吃点东西。”小厮殷勤地伺候。
盛宝筝头也不抬,径直挥了挥手:“我不去,要去你去吧,记得给我打包一份醉香鸭回来。”
“您还继续坐着啊。”这游戏还玩啊,小厮耷拉着一张脸,他还真怕自家世子坑蒙拐骗上了瘾。
接下来的几摊生意,好巧不巧都是解梦,还全是一群乔装打扮后的贵客,个个看不清人脸。
“先生,我梦到在佛前烧纸,已经连续烧了好几天了,敢问此梦何意。”
“卦师,我梦见一条鱼在浅滩中挣扎,我没有救,最后鱼死了,翻了白肚。结果鱼中泄出一些鱼卵,睡醒后我的眼皮就一直跳,一整日心神不宁……”
盛宝筝一边古书翻得噼里啪啦作响,一边认认真真地解道:“梦境里蕴含玄机,佛前烧纸意味着你犯了错误要收到惩罚,再不修改亡羊补牢,恐悔之晚矣。”
“鱼搁浅,代表你工作不顺,有被牵连降职的风险。比较糟糕的是,鱼死后翻白肚,意味着你被牵连的同时还容易有生命之忧患。而鱼腹中的卵就是儿女子孙,他们会因你的事,被你牵连。”
一解完,摊前的人全跑了。
几日后,六皇子府上发落了一个本来还爱重的美貌侧妃,据说是那名侧妃,未出嫁前跟家里人有嫌隙,而后父母重病几次上门都被她有意拒之门外,本来该瞒得死死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六皇子知道了,说她不孝不悌不贤,直接给发配了。因为六皇子没有娶正妃,三个侧妃中又唯独她最受宠,本来最有机会被扶正的,现在一切都泡汤了。
而后,官场也接二连三发生了几起案件,首先是户部侍郎多年贪污腐败被查出来后落马,这笔数字堪称天文,一时半会儿补足不了就爆发出来;其次是堂堂三品大官因结党营私,连累全族,被阖府查抄。
种种举措,大家都能窥探出帝君的雷霆之怒。
某位只摆摊过一次的小卦师,他解的梦都一一应验后,事后知情人都暗自震惊,不太敢确定到底是真的,还是恰巧胡说八道都中了,毕竟对方就是一个常年不着调的纨绔子弟啊。
作者有话要说:有关解梦算卦的,纯属胡诌,不必当真。
主角也不会走算命路线,他要干大事
第64章 作为暴君之子的我作威作福3
其实盛宝筝不只摆了一天, 翌日大早,他还是来到老地方,支楞起一个卦摊, 白布刚高高挂起。
精贵的马车慢悠悠地在他摊前停下, 下来了一个蒙着面纱都能依稀看出美貌的小娘,小娘求算了一卦姻缘, 然后盛宝筝的摊子差点就被砸了。
“世子, 您没事吧?那是哪家的小姐,脾气也忒火爆了。”小厮抱怨,把自家灰头土脸的世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盛宝筝淡定地说了一声:“没事,这年头的人只喜欢听好话。”
掏出龟壳、签筒和几本破书,他又开始忙活自己的卦摊了。
等魏紫延急吼吼赶到时,就见到这样的一幕, 模样生得俊俏的小少年,施施然坐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中,明明衣着平常,却因那有意效仿的举手投足, 平添了几分出尘气, 宛若从画卷走出来的小郎君。
如果忽略那脸上, 强行贴着的两撇小胡子, 这画面也许会更加好看,而不是令人忍俊不禁。盛宝筝可没觉得自己滑稽,他觉得自己可稳重哩,然后就被瞪了。
来人是原主最好的死党魏紫延, 长得挺俊,乃魏老侯爷的嫡幼子,有一个长公主的姨母, 当朝太后是他外祖母,他又管凤帝叫舅舅,这典型的混世魔王配置,于是他从小在京城就横着走,霸道程度同原主不相上下,两人都是京城顶流纨绔群体的老大。
魏紫延跟原主关系很好,两人差不多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交情,兴趣爱好出奇的一致不说,偷鸡摸狗的混账事情也常常一起做。
“你怎么跑的一身汗,快擦擦吧。”盛宝筝好心地递过去一条熏得香喷喷的帕子,然后笑眯眯道:“这位客人,敢问要测面解梦还是测八字啊?看在是小侯爷的面子上,在下可以打八折。”
魏紫延身边的小厮机灵,接过柔软的白帕,直接给自家少爷擦上了。
魏紫延一边喘气一边无奈道:“算什么算,我的小祖宗哦,你还有闲心玩这个?你那书坊都要倒闭了,秦骁那厮打上门来,他早就看你不顺眼很久,一逮到机会,立马查封了你的书坊。”
“嗯???”盛宝筝不淡定了。
书坊那可是原主私人零花钱的来源之一,基本京城每个纨绔子弟下边都有几个铺面和私人产业,供他们玩闹取乐。如果没有铺面赠予,那八成是该纨绔在家里地位不怎么样,或者家里兄弟姊妹太多了,家中产业不够分。
原主名下的铺面和产业就有好几,多达数十家,全都开在东雀门最繁华热闹的地带,营业利润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不然也撑不起原主长年累月的日常挥霍。那个名为“芳华坊”的书坊就是产业之一,毕竟这年头什么钱最好挣,当然是读书人的钱。
好端端的,他那书局怎么就被人封了,这完全是断人财路啊,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快,我马车在这儿,你快把你那破摊子收一收,我们路上说话。”魏紫延拉他,一个使劲儿,就把人拉了上去。
“秦骁查封我的书坊作甚?”盛宝筝纳闷。
他搜了一遍记忆,秦骁此人大家都叫他“秦小将军”,秦家代代都是将门英烈,绝佳武艺也是代代相传,到了这一代,秦骁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也有上场杀敌、山原剿匪的经历,大家都喜欢叫他秦小将军。
大家都是名门世家出身,但秦骁同原主这群根子就被养歪了、混日子的纨绔子弟不同,人家明显根正苗红脾气正直。在书院里,彼此阵营都互看不顺眼,但都是各走各的阳关道,井水不犯河水。
对方怎么会无缘无故针对他,这其中搞不好有猫腻。
“你怎么还替他说好话,他讨厌你都不是一天两天了。”魏紫延翻了个白眼,“他可是带着罪状来的,说你那书坊违制,查出一些污秽的画本和春宫,说乱人心智不堪入目,妈的他知道那玩意儿是东雀门多少人孤枕难眠时的精神食粮吗,随随便便想封就封,等赶明儿我去一趟宫里,一定要告他一状!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骂了半天,他又继续道:“秦骁那厮也忒险恶,不知道打哪找来一群读书人,骂你盗印书,书面还缺字漏字……”
“等等,我想我知道书坊被查封的原因了。”盛宝筝突然警醒,“一定是投诉的书生太多了,秦骁他担着官儿,不得已,只能秉公处理。”那什么淫.秽画本春宫只是挽尊的障眼法,不然全京城上百家书坊,哪家没卖这些画本给学子们做消遣?
不然大家都是一个学院长大的,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秦骁也不是榆木脑袋,这京城顶流子弟才多少人,两个巴掌就数完的事,何苦得罪人呢。
“我真的没买版权,盗印别人的书了,还缺字漏字?”盛宝筝问身边伺候的小厮福林。
原主就是个负责花钱的,店里的生意他哪里上过心,翻账本也看不懂,只会看盈利。可福林也是一脸茫然,表示他也不知道,他常年在主子身边伺候,铺面产业这种东西,不归他管啊。
一个个手下追问下去,居然一问三不知。盛宝筝当即知道了,哦豁,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事情就大条了。
读书人的钱好赚,卖书卖字画卖文房四宝这些全是一条龙,其中油水多,但读书人这个群体可不好惹。他们生活清贫,缩衣节食,有时候就为了几百铜板买一本书,结果买回去跟身边同样买书的一对比,发现自己这本居然是盗印书,字迹不清,还缺字漏印,那怒火完全可以想象。
他们义愤填膺起来,一人写好几张笔墨横行、龙飞凤舞的诉讼,根本不在话下。
芳华坊这下倒霉了。他也倒霉了。
盛宝筝蹙起眉头,马不停蹄地赶往现场。
果不其然,看到一群身穿长袍、头戴方巾的读书人,一个个平日彬彬有礼、涵养极好的君子,今时今日都在门口破口大骂,叫嚣的字眼无外乎“黑心商家退钱、欺骗人感情”、“别人家的书中有黄金屋,你家书中全是肮脏的铜钱,连那墨汁都是臭的,令人不齿”云云。
“哈,一群考都考不上的穷酸秀才,为几个铜板的事愤怒成这样,忒跌份。仗着秦骁在,一个个狐假虎威。”
魏紫延口气中充斥着瞧不起,反正他无论是非曲直,都坚决站在好兄弟盛宝筝这边的。就算这书坊被查封了,大不了他去向外祖母说几声好话,重开这种事还不是分分钟。
读书人的怒火滔天,几个京城里巡逻维持秩序的小侍卫根本拦不住,当然了,他们也就假意拦一拦。
秦小将军站在人群中间,少年俊气的脸庞上一派肃然,他的阵势非常骇人,头发丝儿都透出一股铁面无私的味道。如果说魏紫延为首的纨绔站在盛宝筝这里,那秦小将军肯定是要站在人民群众的呼声那里。
有他加入,官兵们再也不畏权贵,瞬间冲进书坊,搬书的负责搬书,贴封条负责贴封条,行动非常迅速。
书坊老板吓得瘫软在地,两腿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后来发现半间屋子直接被清空后,他直接晕了过去,徒留满屋子的混乱。
“世子来了。”
随着这一声,本就混乱的场面更加乱成一锅粥。
“谁给我解释解释,为何本世子书坊前如此喧哗?”少年他背着手出现了,人群安静了几秒,很多人几乎只消一眼就能确认他的身份,然后词穷。
含金汤勺的皇亲权贵之子,跟生于市井的老百姓自然是不一样的,原主盛宝筝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无论是姿容还是气度,都与市井格格不入。皮肤也细皮嫩肉,哪怕身着褐衣,一脸怒目圆睁,那气质也是如明珠生辉,芳英琼树,寻常布衣根本无法遮其华。
简单地说,就是一看就漂亮金贵,一看就惹不起。
秦小将军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平日上学都穿得花枝招展,如一头骄傲小孔雀的同窗,今日衣着竟会如此的朴素。
一个小兵没眼色,那白底黑字的封条蘸了胶水,完全贴上瘾了,没意识到盛宝筝来了,差点没停住,往人头上贴了。
发现自己贴了个什么东西后,他当即脸色一变,吓得双腿发软。小小的少年当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疑似凤帝的私生子,人家身后还站着偌大一个国公府。
盛宝筝撕下自己头上那封条,眉眼微微一挑,“他们不敢说话,不如秦小将军你来解释一下?”
对上那双乌黑清澈满是质问的猫儿眼,秦骁面色无喜无怒,只是上前一步,如一樽凛然雄伟的高塔,将那群闹事的书生挡在身后。
他剑眉微微一皱,沉声道:“盛世子,书坊违制的公文已出,吾等皆是秉公处理,请你不要阻碍办事。”
他声调挺冷,那不近人情的冷面派头,直接把魏小侯爷的暴脾气给激怒了,他跳脚叱骂道:“好你个秦骁,书坊违制这种事可大可小,你怎么不早几天说,玩先斩后奏这一套是吧?谁下的公文,把名号爆出来,我非参他一本不可!”
“胡闹!”秦骁也喝道,那声音洪亮。眼神锐利无比,仿佛能刺破人心,平日多少不着调的纨绔子弟,都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打了个寒噤。
魏紫延也不例外,他有些怂了。
谁让秦骁是带兵打过仗,真枪实战见过血的,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公子哥们不一样。
盛宝筝也摇头,大庭广众之下玩仗势欺人这一套,秦小将军吃不吃这套另外说,读书人心里肯定憋着火,暗地里会把声响闹大。
今儿这惊天动地的事闹出来,书坊被查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盛宝筝作为幕后主人,被人平白砍断一只油水厚的胳膊,还被扣上偷工减料黑心奸商的名号,不可能任打任挨。
他再混不吝,但在读书人群体中,那清清白白的名声,他还是要的。
“封吧封吧。”盛宝筝道。
他一声令下,在场所有人都诧异地瞪大了眼,都等着他撒泼绝不妥协呢,结果没想到人家竟如此顺从配合,跟封的不是自家书坊似的。
果不其然,少年话音一拐,小小声道:“大不了我重开就是了。”
“不行啊阿筝,你糊涂啊,你芳华坊关停十天半个月,你得损失多少银子啊。这一段时间,京城怪邪门的,好多新兴书坊都开了起来,光东雀门就二三十家,都在遍地开花、互相打擂台呢。你要是停业了,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多好的超过你的机会啊。十天半个月后,哪里还有客人记得住你。”魏紫延比他还痛心疾首,赶紧拉着袖子劝道。
“放心吧,我有办法。”
他总得先抓住内鬼,再整顿营业,不然新开了一次书坊,不知道哪位的手笔,又故技重施一次,那才真的凉凉。
他们这里嘀嘀咕咕,其他人可不管了,一看到书坊彻底被关了,没热闹可看了,纷纷都想散了。
秦小将军颔首,也正准备走了,却被盛宝筝拦住了,他拧眉:“世子,还有何事?”按照盛世子平时一贯的作风,再怎么对他口吐芬芳睚眦必报,或者私底下蓄意报复,他都不例外。
没想到盛宝筝却道:“劳烦小将军慢点走,请助我抓住内贼,书坊内盗印别人书籍,甚至敷衍缺字漏印非我所为,应是书坊内有人为了谋利阳奉阴违,此等陷害书坊于不义的人,你们抓了后定要严加惩处、好好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