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应舒涣刚才都没为她出头——虽然以前应舒涣也不为她出头,可他那个时候也不为纪沅出头啊!
刚才听他几句话,每一个字都袒护着纪沅……这是怎么回事?
沈艳想到这里开始疑惑了,当初纪沅嫁给应舒涣的时候,她虽然又酸又妒忌,恨自己没有一个亲生女儿能代替纪沅嫁给应家,但是想到应舒涣娶了个胖子心里一定不爽极了,纪沅就算是嫁到应家也只会更不好过,心里就平衡了一些。
而且纪沅这个胆小懦弱的性格,就算是嫁到应家,她也能拿捏的住。
——至少今天之前,沈艳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纪沅变了。
从外貌到长相,从性格到气质,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让沈艳今天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不敢相认……
别跟她扯这是什么爱情的力量,沈艳厌恶地看着纪沅,只觉得纪沅可能是憋久了之后成了神经病了。
否则怎么能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沈艳的神情又是一变——现在有了应舒涣在场,她相信纪沅是不会再动手的。
而纪沅的表现也验证了她的想法,此刻,纪沅正坐在沙发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也没有那么强的杀意了。
“应女婿,我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要个说法不难吧。”沈艳冷冰冰地开口。
应舒涣听得莫名其妙的,又不是他揍得人,现在还被人冷脸相待,他的坏脾气瞬间冒了出来:“为什么找我要说法,又不是我打的你们,你找纪沅啊。”
沈艳一顿,都不敢望向纪沅。
纪沅一听,有点儿兴趣,放下研究了半天的喝水玻璃杯,饶有兴趣道:“找我要说法?”
他松开五指,又捏成拳头,和善道:“你们可以试一试我的说法。”
沈艳和沈建成身上的伤口条件反射的痛了起来!
沈艳盯着应舒涣,打算赖上他了:“应女婿,你什么意思。如果今天不给我们说法,我们就只好法庭上见了。今天我和我弟弟的伤口,我都会拍照存证。”
她这一招十分高明,就是知道应舒涣的大明星身份是不能惹上官司的,不管是什么官司,最后都逃脱不了“法制咖”的标签。
应舒涣微微皱眉,沈艳见到他表情变了,语气也平静下来,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应女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看在你和我儿子纪熙是好朋友的份上,阿姨也不想为难你。我和我弟弟今天在你们应家出了事儿,按道理来说就应该是你们应家负责。但纪沅怎么说也姓纪,没教育好他有一部分是我的责任,所以我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是应家对我们的赔偿是不可能少的!”
“对!”沈建成附和:“还有精神损失费!”
沈艳继续嘲讽道:“我还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出来,纪沅,你让我刮目相看啊,到了应家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不认纪家的祖宗了是吧?当初是谁在你妈那个贱人死后把你带到我们家的,是谁给你穿给你吃的,你考不上大学之后,又是谁给你找了份工作,让你安心打工的,谁知道你竟然还嫌弃这份工作。是了,攀上应家这颗大树,自然就看不上我们了!”
纪沅也没恼,他看见沈艳脸上青青紫紫、肿胀如猪还嘴不饶人,显得有几分刻薄的丑陋。
“是吗。”纪沅翻看着原主的记忆,淡然地开口:“如果给我吃给我穿,指的是吃剩饭馊汤,穿烂絮棉衣,考不上大学指的是纪熙故意偷掉我的准考证,害我语文和数学两门缺考,找到的工作是在沈建成经营在广市郊区垃圾场附近的工厂上班,晚上睡在垃圾场边上的平板房里,那你也照顾的太有心了。”
话音刚落,应舒涣微微一愣,神情随即一变,微微转头看向纪沅。
——纪沅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个!
他又转头,看到沈艳一阵青一阵白脸色变化,他瞬间就推论出纪沅说的是实话!
但——那怎么可能……
应舒涣有点儿茫然:可是听纪熙说,纪沅是他们家的私生子,一直住在他们家,从小就好吃懒惰不肯干活,学习也不努力,最后一事无成,还想着攀附权贵,设计自己嫁到了应家。
怎么他听了完全不同的两个版本啊?
沈艳咬牙切齿:“那又怎么样,你这个小三的儿子没死在外面都是我对你客气了!”
此话一出,应舒涣几乎肯定纪沅说的是实话。
与此同时,他心里十分震撼,倒也不是瞬间就怜惜起了纪沅,而是他第一次怀疑起纪熙的人品。
在他的印象中,纪熙永远是温柔的——虽然罗里吧嗦跟他妈似的烦人。
但是好的性格比坏的性格多,而且他那么小,为了救他都敢跳进水流湍急的水库中,甚至还在腿上留下了难看的伤疤……
他们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应舒涣自认为自己还算了解纪熙,毕竟一个愿意舍己救人的人,人品会坏到哪里去?
可,现在看来却不尽如此。
如果纪沅说的是真的,那纪熙为什么撒谎骗他?
如果纪沅说的是真的……应舒涣心虚起来,同时有些愧疚:那自己以前不是误会他了吗?
而且,他印象中,沈艳也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刻薄过。
她对他总是很亲切的,哪像现在这样,对纪沅疾言厉色,凶相毕露。对自己不掩贪婪,双眼冒着算计的光,几乎变成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大妈。
沈艳平时对他的好态度也是装的吗?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啊?
沈艳掷地有声,理直气壮道:“反正我跟建成的伤口你们是一定要找医生来看的,别的医生不行,就要你们家的私人医生。还有,建成做生意失败了,欠了一千多万,追债的都已经拿刀找到我们家门口了,你得帮我们还上。应女婿,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你随便接个代言都是好几千万,这点钱对你们家来说就是毛毛雨,给我们一点也无所谓吧。”
沈建成连忙补充:“就是就是,我儿子今年读高中需要一笔学费,一年要十三万,别嫌学费贵,毕竟我儿子可是国家栋梁,以后是要出国的!而且好赖我也是你们应家的亲戚,纪沅都已经嫁给你了,我们纪家上学的档次也不能太差。我儿子不能读普通学校。我已经选好了,就建京十一中学,市长跟书记的儿子都读那所私立国际中学,里面都是大人物的子女,我儿子进去也方便他结交一些人物,不给你们应家丢人。”
他补充道:“然后还需要一套学区房。你们应家不是在十一中边上有一块地皮吗,就那个蓝鲸高级小区,反正都是你们家开发的,你就给我一套,让我们一家住进去,对你们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应舒涣的脸色越听越难看。
是,这些钱对他而言确实算不上什么钱,但是沈艳和沈建成理直气壮地态度太气人了!
这他妈不是明抢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纪沅刚才要动手了,这他妈的,对着这些恶心的话还不生气那还是人吗?——瞬间,应舒涣的脸阴沉的可怕。
沈艳洋洋得意,没有察觉到应舒涣暴涨的怒气值,看着应舒涣:“应女婿,想好了没有?”
应舒涣站起来,猛地一脚踹翻了茶几,玻璃茶几碎了一地,发出了“哗啦”一声巨响,吓得沈艳跌坐在地上。
一抬头,就是应舒涣笔直修长的腿,以及暴怒的脸色:“你想你妈呢老三八!你他妈怎么不去抢银行?!”
第28章 愧疚
沈艳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跌坐在地上,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应舒涣。
如果纪熙在这里,他就不意外了——
众所周知,应舒涣这人只爱自己, 平时会碍于面子给凡人一点儿好脸色, 实际上地球上的人类在他眼中只分为两种:我, 还有傻逼。
纪熙在他眼中充其量算一个“小时候救过我命”的好傻逼。
以前的纪沅大概是一个“费尽心思嫁给我”的胖傻逼。
沈艳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应舒涣的头上挑战他的底线,就算她是纪熙的亲生母亲, 也不可能在应舒涣这里有什么特殊的。
可想而知, 惹怒了这位大少爷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下一秒,安保人员就冲进了客厅, 把沈艳跟沈建成两个人架起来, 以私闯民宅为由,直接扔到了大门口。
沈艳跟沈建成的挣扎和骂声不断地传入别墅中。
应舒涣还嫌心烦,指挥安保直接把这两人扔回了纪家, 并且再也不准他们到自己家里来。
做完这一切, 他才翻了个白眼, 心里觉得舒坦了点儿,没那么生气了。
他不怕沈艳会去报警, 因为沈建成在开加工厂的时候出过人命, 现在还无法乘坐高铁出行。报警?那他就是自投罗网!
然后, 他转过头, 看到了沙发前正在捡玻璃渣的纪沅。
家里的茶几是去德国专门定做的, 价值一千多万,玻璃的材质非常高档,现在就被应舒涣这么一脚给踹碎了。其中, 碎掉的玻璃渣有一些大块的,折射出柔美的灯光,尽管已经碎了,但还是异常漂亮。
纪沅在前世没有见过玻璃做的东西,因此穿越后有一个微小的兴趣爱好,就是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他捡起大块的玻璃片,眼中带着一些可惜。
一瞬间,应舒涣心里是愧疚的。
他以前不知道纪沅过得那么惨,也不知道沈艳原来是这样一位老三八,因此对纪沅有着许多的误会和冷暴力。
哎……没想到他竟然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喜欢我。
应舒涣唏嘘了一下,想对纪沅说什么,但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
纪沅知道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因此藏起了一片玻璃之后,找了个借口去外面散步。
被沈艳一折腾,天已经黑了,原来打算见老爷子的计划只能搁置,现在又不能跟应舒涣提离婚协议。
发生了刚才那种事情,两个人都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冷静片刻。
应舒涣正在思考自己需不需要向纪沅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毕竟都要离婚了,多解释一句少解释一句又算什么。
而纪沅,他做事从来不跟任何人解释,因此直接就走出了别墅。
应舒涣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开口说话。
应舒涣的别墅虽然在市中心,但是也占据了市中心最好的黄金地段。
周围几乎没有什么民用房,都是清一色的民国年代留下来的高级公馆以及文艺且价格高昂的小店,往前走四百米左右就是地铁站和高架桥,再过一条马路就是建京市著名的地标——风暴港:是应氏地产打造的大型城市商业中心,占地面积五十万平方米,三栋耸立入云霄的大厦环绕着建京市最大的全息投影空中花园,是当之无愧的展示现代科技风暴的城市港湾。
每当夜晚降临,风暴大厦的霓虹灯亮起,空中花园上的摩天轮缓缓旋转,在孤寂的夜空下,热闹沸腾的人群就好像变成了一部无声的默片。
纪沅慢慢的走在两旁种满了法国梧桐数的马路上,夏日已经过去,空气中蔓延着秋的孤凉,梧桐树黄色的叶子随着风吹,哗啦啦的往地上落。
两旁的店铺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店内精致的装修无声地诉说着商品高昂的价格,在这片奢靡金贵的商业街,连马路上的空气都充斥着香波的味道,熏得人昏昏欲睡。
极致的权利和极致的荣华富贵,纪沅在前世就已经享受了。
真正的万人之上,权力巅峰。
可真的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并不开心,也并不觉得畅快。
走的越高,肩膀上的担子就越重,渐渐地,他开始走不动了。
纪沅在24小时便利店中买了一袋小面包,找了一条长椅坐下,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是了,前世的腥风血雨和惨痛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平凡生活,他还在奢求什么?
“哥哥,哥哥,很抱歉打扰了你,请问我可以给你拍一张照吗?”
纪沅想的入神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眼前是个刚刚到他腰际的小姑娘,穿着打扮都很精致体面,气质谈吐也很有教养,一看就是父母精心培养出来的孩子。
她的父母正站在不远处,母亲用无奈和歉意地笑容看着自己,父亲则是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女儿。
小姑娘扭头看了一眼父母,转过来鼓足勇气道:“哥哥,我们老师给我布置了家庭作业,要我拍一些漂亮的风景照。我觉得哥哥很漂亮,想要给你拍一张照片。希望不要唐突了哥哥。”
纪沅听得忍俊不禁,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好啊。你也很可爱,我们合照吧,这样照片里就有两个漂亮的人了。”
小姑娘脸一红,接着落落大方的接受了纪沅的提议。
拍完照之后,小姑娘的父母又向纪沅表达了歉意。
一家三口有着斐然的礼貌和教养,在纪沅表示没关系之后,他们才渐渐离开。
三个人的背影被昏暗的天空侵蚀的若隐若现,路灯却在他们身上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很平凡,也很温馨,在风雨招摇的人生中,紧紧地依偎着彼此。
远处是连绵不绝的万家灯火,近处是路灯下孑然一人的纪沅。
他手里拿着小面包,看着一家三口离去的背影,发了很久的呆,直到手背被一条软软的东西舔的湿乎乎,纪沅才回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