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宫乃是由三座大山所构成,狂风构成的结界笼罩在顶端,与巨石一并将此处护得严严实实。刚才远看还不觉,直到了面前,他才发现最中间那座最高山峰的峰顶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突破了结界的环绕,露出了一个尖端。
鸣木雀感觉手中这份地形图似乎有什么异动,便以灵诀护体,率先朝着露出的那点山峰凑了过去。
刚一靠近,那地形图便泛起了阵阵波澜,峰顶也呼应似的泛起了相同的光芒。渐渐地,两道光芒相连,一个土黄色的阵法在两者中间成型,鸣木雀对阵法有些研究,看出这是一个普通的传送阵,并无其它问题后,便对同样看向他的狄三先使了个眼色后走了进去。
不过一瞬,他们便已站在一座由山石雕筑的大殿之中,而对面,则是一片身长约为成年男子一倍,手持灵索,外形似人,却全部都由木头或者铁器构成的假人。
“偃甲?”
鸣木雀眼睛亮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好家伙!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除了衔花城的卯月楼,还是第一次见着如此之多的偃甲!”
狄三先左右看了看,发现刚刚还在一起的狐狸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便问道:“可有看见二师兄?”
鸣木雀却摆了摆手,半点不担心道:“别管他了,这世上谁都会出事,就那个狐狸,只会让人出事。”
被这句直白的话噎了一瞬,但即便是狄三先也不得不承认,此话简直真的不能再真,便也不再担心,转头观察起面前的偃甲来。
也无怪乎他们如此惊讶,要知道,虽然曾经江湖上的确很盛行制作偃甲,但自百年前大战后什么时候,所有关于偃甲的信息忽然都消失了,今人只能从先人故去的残破典籍中窥探一二。
当今武林,也就只有衔花城与大衍宫还在钻研偃甲,且有所成就。但即使如此,能制造出如此数量,也是极为困难的。
好奇之下,鸣木雀隐匿气息,悄悄向前挪了一步。见那些偃甲仍旧呆呆地站着,仿佛没有发现他一般,便又挪了两步。就在他伸出手指,快要碰到其中一个偃甲的脸时,一声短促的萧音起,就见鸣木雀飞速往后一闪,而原本他所在的地上,已经留下了一个拇指粗细的窟窿。
虚空中,隐隐有荼蘼和着冰雪的冷香飘来,某个清冷若仙乐的声音道:“我若是你,便不会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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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大衍宫
这声音即悦耳,又非常有个人特色,再加上前不久才刚接触过,在听到的那一瞬间,狄三先便知晓了来者的身份。
鸣木雀触碰偃甲的动作被人打断,自然也是好奇何人插手。回身顺着声源望去,就见一手执羊脂玉萧,蓝眸白衣,灵化霜雪的男子,正单手捏诀,引灵动气,束缚着一段成人小臂长短的新鲜树枝。
嗯?树枝?
他当然明白这树枝即出现在这里,那定是有些不同的。鸣木雀收回手,运灵感应了一番,果然发现这树枝内孕灵光,再定睛看去,又见枝丫间几朵嫩黄的小花鲜嫩饱满,仿佛刚刚从枝头折下来一般。
在沙漠干燥得连血都稠了几分,寒冷得连毛孔都要冻住的环境下,寻常树木根本无法存活。更何况这树枝分明已被折下许久,但断口处连水气都不曾损失分毫,仿佛是被某种力量牢牢地锁在里面,当是灵物。
灵木和祁长言,若是在中原,这两者聚在一起都算是稀罕了,更不论说漠北遥遥。自己多年往来衔花城办案都仅仅缘悭一面的祁长言竟能现身于此,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刻,在大衍宫之中,实在是不寻常的很!
心里有了怀疑,鸣木雀笑着试探道:“哈哈哈哈哈哈~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是大衍宫,又是偃甲,又是左臣木,还能在这荒漠之中见到多年未曾现身的衔花古洗!我要是回去跟师兄妹讲,他们一准都不信!”
一边的狄三先倒是猜到对方的出现定与二师兄有关,没有追究对方为什么出现,反倒是看着那枝左臣木,隐隐有种强烈的熟悉感,就仿佛有着不浅的渊源,但又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听过。他听见好友的话,本想先介绍一番,却总也无法从这名为左臣木的灵木上释怀,便问道:“左臣木?”
“左臣木就是…………”
“此乃偃甲之源。”那边鸣木雀刚开了个头,祁长言便淡淡接道:“偃甲完成之时,偃师便会置一段左臣木于其体内,并以同源之木配合灵契驱使偃甲。”
原来如此。
狄三先微微额首以示明了,却仍旧想不起来自己在哪看见过,一边的鸣木雀被双手抱胸,补充道:“可不止是同源之木这么简单,必须是要同源之木灵力最盛的那节树枝,再加上只有偃甲主人知道的灵契才行。”
嘴里的话看起来是给好友解释的,但实际上是说给祁长言听的,见对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鸣木雀也不打算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浪费时间互相试探,直接挑明了道:“对于偃师来说,这两样东西可谓是重逾性命。大衍宫与衔花城各自钻研偃术,独成一派。”
语气还是带着笑意,神态仍旧轻松,他看向对方的眼神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道:“不知身为衔花六律的古洗,是如何得到的?”
面对这种可以算得上是质问的话,祁长言并未回答,就跟没看见这个人似的,只用蓝玉般的眸子淡淡地看向狄三先,不知是解释还是单纯地问候道:“当日一别,酴醾无味,落雪无香,辗转风回,尽是相思。”
虽然早就料到对方许是不会搭理自己,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鸣木雀眉头蹙起,又极快地松开,看向好友,用眼神询问对方究竟做了什么天大的事,竟能劳动这个谁的面子都不给的人千里迢迢地跑来大漠帮忙,还说出这般肉麻的话,简直不可思议。
两人自小相识,狄三先自然能看出好友的疑问,可惜他自己都不明白古洗这般态度的原因,哪里能解释的了,只得假装没听懂这句的意思,转而问道:“二师兄可有说什么?”
“与他何干?”
蓝玉似的眸中含了抹不解,似是不满对方看见自己,想到的却是别人,祁长言仍是那般清冷的模样,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道:“半年前我曾收到天刑传书,其中谈及大衍宫之变,未免偃术失传,附左臣木与灵契于其中,请我看管。知晓你到此,方才先行前来。”
半年前?
狄三先抓住重点,问道:“大衍宫生变,为何不传信四方天门?”
祁长言闻言,只淡淡道:“与我何干?”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狄三先淌到这个浑水,他根本不会管与自己不相干之人的死活。
…………也说得过去,毕竟衔花城烧了他都不想管。
不过现在身在敌营,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鸣木雀虽然怀疑还没有打消,但听好友之意,对方似乎也与图南有所牵扯,表面上也似乎没有与自己作对的理由,便姑且没有继续追究下去,问道:“你可有办法过了这偃甲阵?”
没想到祁长言仍旧跟没发这个么个人一样,手中灵气不绝,控制着那支左臣木,淡淡地对狄三先道:“左臣木位于偃甲腹部正中,以剑气断之,此阵可破。”
鸣木雀被他目中无的态度刺激得额角蹦起了一根青筋。
围观了全程的狄三先:…………
默默地看了眼好友,见对方理智尚在崩溃的边缘,还没达到爆血管的程度,便安了些心。眼前大衍宫之危乃是首要,他听见有破解之法,便不再犹豫,紫眸微阖,单手捏剑诀,不过一息,强大的灵力便在空中凝成巨剑的形状。在聚灵到达极限时,狄三先猛地睁开眼,手中剑诀变化,巨剑立时分化万千,猛地向那群偃甲急射而去!
不过一瞬,所有偃甲的腹部正中便都多了一个孔洞,不偏不倚,正中不过拇指大小的左臣木全部被一截两段,甚至连切口都分毫不差。
紧接着只听‘哗啦’一声,刚刚还站得整齐地偃甲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的东西,仿佛一堆无用的废木,东倒西歪地散落一地,任谁都无法想象它们曾经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狄三先并非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顷刻间便毁去不知道多少偃师,花费无数岁月制造的心血,还是为没能真正见到这些偃甲的威力而感到一丝惋惜之意。
一边的祁长言似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些什么,挥手收起灵木,用一种略显轻视的态度,淡淡道:“一堆次品,何必可惜。”
大衍宫的偃甲机巧不是略在衔花城之上么?为何说是次品?
鸣木雀这么想着,就见祁长言足下轻点,便扶摇直起,两人抬首望去,便见不知何时,一道传送灵阵已经出现在悬浮在空中的平台之上,想来便是通往干宫之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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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大衍宫
似是早知此阵并非陷阱,祁长言并不探查,直接便走了进去。狄三先见状,抬脚正要跟上,就听身旁好友大大地叹了口气,那夸张的声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停下脚步,他微微侧头,问道:“如何了?”
鸣木雀见逗得好友回头,顿时笑开了声,调侃道:“没怎么没怎么~我就是想看看我们家狄大侠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魅力,竟然能劳烦那个冰碴子大老远的跑过来!”
说罢,他右手捏着下巴,做出一副探究的样子故意绕着狄三先转了两圈,然后满脸恍然大悟地笑道:“性姿光霁,天资绝世,身姿不凡,容姿俊美!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我鸣木雀的挚友!”
狄三先被他这一通夸得莫名其妙,虽知晓对方不过是玩笑,也颇觉无奈道:“木雀。”
“哈哈哈哈哈~”鸣木雀当然知道当前处境危险,不是说笑的时候,立时见好就收,转移话题道:“你可能猜出那巽宫中有什么?”
早就知晓这人性格,狄三先也不计较,顺势推测道:“艮为山,五行属土,生金,为木所克。偃甲为金,左臣木为克土之木。而《易·说卦》有言‘巽为木,为风’,木生火,为金所克,若我所料不错,巽宫当以金破之,只是不知那金是何等灵物。”
“哈哈,那衔花古洗又不是傻子,他既在此,必有准备,这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说着,鸣木雀纵身跃上法阵,冲下面的人招手道:“走走走,咱们也去看看~”
仰首看着好友,狄三先无语道:“既知无事,何必耽搁这许多时间。”
鸣木雀闻言,冲对方俏皮地眨了眨眼,一脸恶作剧成功的表情大笑道:“谁让那小子假装看不到我,反正也出不了事,且让他去探探路也不错!”
你仍当自己是三岁么?
看着好友快速窜进传送阵消失,狄三先原本要说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想到这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般任性,简直和小时一模一样,又忍俊不禁地弯了弯眼角,久违的露出一抹浅笑。
跟上两人的步子进入法阵,原以为会与他们两人传到同一个地方,却未想脚下阵法连闪两次,再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茫茫黑雾,其中砂石弥漫,莫说是人,就连面前半尺都看不到。
这倒是大大出乎了狄三先的意料,按理说巽宫为风,刚刚从外围看来,似是被木林覆盖,怎么也不当时面前这幅模样。这般想着,他低下头,果见脚下法阵半黑半金,其中灵纹混乱,尤其是最中间的笔触全不吻合,就像是两个法阵被生生劈开,再硬是拼接起的一般。
难道是被发现了?
狄三先阖眼感知一番,虽未见木雀和祁长言的行迹,却发现北方有非常浓郁的灵力,决定去查探一番。他右手捏灵诀,左手捏剑诀,并指一划,便将这茫茫黑雾生生分出了一条通路,任那黑雾无孔不入,也近不了他分毫。
然黑雾实在太深,虽伤不了人,也隔绝了所有光亮,仿佛天地万物尽入混沌,即便以灵力覆眼也看不到分毫。他仅凭灵力指引一路向北而行,越走,越能感受到不远处那与现在全然不同的气象。
不知在黑暗中前行多久,忽然!无数不知名的暗器自雾中激射而来!狄三先反应极快地全数躲了过去,刚落地却见周遭景色一变,到了某个从未见过的河边。什么东西呼啸着从眼前飞过,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八个穿着中原服饰的稚童嘻嘻哈哈地朝一个方向扔着石子,然后像是在玩什么游戏一样围成一圈,边拍手边唱着什么童谣,满脸天真懵懂,憨态可掬,连围观的人都几乎被这种单纯的快乐感染。
下一瞬,画面散去,再拼凑起来时,自己又站在一棵繁茂的大树下。仔细看去,这树也与寻常不同,有枝无叶,开满了米粒大小的黄花,从形态来看,倒是有点像祁长言手中那一小段左臣木。这样想着,他脚下的地面忽然化作一汪湖水,不知从哪里来的无数黑爪勾住了的袍角,将他想池底的深渊拉去。
阳光透过枝丫,和花影一起斑驳映在水面上,歪歪扭扭地穿透层层湖水,照得他眼睛生疼。而湖边处,微风拂过两套熟悉的衣袍,不知何时出现的图南正与另一个自己说着什么,狐狸似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带着要捉弄人的狡黠。
狄三先看到自家师兄这个表情就浑身炸汗毛,赶紧精心凝神,灵力震荡间,直接割断了那些拖拽自己的东西。还未待他破水而出,整个幻境又是一变,却是鸣木雀站在了自己的眼前,满脸的震惊和诧异,道:“三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