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穆少青哐地一下，脸颊通红，他眼睫微颤，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我正伤感着呢，你干嘛说这种话。”
　　“真心话。”殷程眉眼微舒，眼底闪过一丝浅淡笑意，“每个圈子的规则基本都一样，弱肉强食，你说实话，他们会抨击你不够格，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等你站的比范媛更高的时候，便没有人会质疑你。”
　　“所以我的问题是，我现在还没到达那高度，还没资格说实话……”穆少青若有所思。
　　殷程微微摇头：“又错了。”
　　穆少青一脸困惑：“？”
　　殷程勾住他的手指，声音低沉又认真：“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做自己。
　　可是身为一个公众人物，哪来的自由做自己呢？
　　穆少青苦笑着垂下眼眸，下一秒，殷程将手机递到了他面前，屏幕上显示正在拨号，目标是……倾音。
　　“你干嘛啊？”他不解地抬头。
　　“拯救一只迷途的羔羊。”殷程一本正经地回答，“你既然心存疑惑，不如直接问她，直播上你评价范媛的演技这件事，她怎么看？是嫌你惹麻烦了，还是——”
　　话没说完，电话已经接通。
　　倾音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味道：“哈啰，这个点找我啥事呢？”
　　“倾音，我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穆少青硬着头皮将事情说了之后，却不料对面传来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声。
　　半晌，倾音语气嘲弄又嚣张地反问：“就为了这点破事？”
　　穆少青：“……但不是小事。”因为他的缘故，综艺的热度一度被混战掐架抢了风头，他被范媛的粉丝骂了几天，还有好些路人说他活该，纵然他心理素质再彪悍，多少还是记住了那些不堪的字眼。
　　“穆少青，姐姐我今儿个开门见山的跟你说了，你就算在直播上狂怼了范媛，都不算什么事，你要是学莫奕陌那一套，避而不谈，你才是对不起我给你出的5%分红！老娘当初搞《全能偶像》的时候，被某些人的粉丝追着骂了几个月，还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范媛她这回分明就是跟人合伙来搞我的，就算你装哑巴，那些营销号、黑粉照样有话说，他们会说：嘿，你们这个直播综艺真假，不敢得罪成名的大佬，只会怼新人，大家都不要上当啦，上这个节目p用都没有，反正你们是赢不了那些嘉宾的！”
　　“所以，你畏畏缩缩地当个缩头乌龟，也没用，懂？范媛她自己主动解约了，算她识趣，本来老娘也想劝退她的，要不是她腆着老脸主动过来当嘉宾，我还不乐意让她上呢！”
　　说到范媛，倾音的情绪明显激动了不少，骂骂咧咧了一通后，也不等穆少青这边给点反应，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穆少青：“……”
　　这开的免提，对面说了些什么，殷程也听到了。
　　穆少青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只好抬头去问殷程：“所以……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殷程沉吟了数秒后，只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范媛曾经是倾海潮的情|妇。”
　　光这一句话，信息量就已经大到快要炸裂的程度。
　　穆少青张了张嘴，许久，才缓过神来：“原来如此。”
　　殷、倾两家都是累积了数代财富的豪门世家，曾经南殷北倾的名声很响亮，后来殷家的发展势头越来越好，倾家因为几次投资失误，走了一段下坡路，逐渐稳定下来，如今在珠宝行业、奢侈品领域发展势头较好。
　　倾海潮就是倾家那些家族企业的董事长，经常上财经杂志，穆少青看过他的一期报道，年近六旬的人，长相并不出众，但他的两任配偶都是圈内赫赫有名的大美人。
　　倾海潮的私生子究竟有多少，没人说得清，对外公开的子女只有两个，一儿一女，儿子叫倾霄，女儿叫倾音，都是第一任配偶所出。
　　“倾音是倾海潮的女儿？！”
　　穆少青回忆了一下那篇报道的内容，着实吓了一跳，怪不得青螃蟹那么刚，头铁到搞了《全能偶像》专揭明星的短处，几年过去了，依旧安然无恙。
　　“嗯。”殷程颔首。
　　“那么大的靠山，我忽然觉得心安了。”穆少青拍拍胸膛，自我安慰道。
　　殷程眉梢微动：“你的靠山，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
　　一觉醒来，天又变了。
　　这是穆少青吃早餐时，刷微博的第一反应。
　　昨晚上，他和殷程就“靠山究竟是谁”这个问题深入研究了两个小时，临睡下的时候，浑身脱力，已然没了瞎想的力气。
　　这会儿刷着微博，看着层出不穷的营销号爆料着关于范媛的各种黑料，只觉得这个世界真玄幻。
　　#818范媛那些年傍过的富豪#
　　#细数范女神背后的那些男人，居然有他……#
　　#晒一晒那些年被范媛当垫脚石往上爬的工具人#
　　微博、空间、UC新闻、各大交流平台，都被范媛霸屏了，相比之下，#范媛退出《最强擂台》#的热度早已降了下来。
　　穆少青昨天晚上还曾点进去瞄了一眼那条热搜，大致意思是《最强擂台》节目组不厚道，拿范女神当工具人使用，故意用来衬托某新人，范女神一怒之下，主动跟节目组解约了如何云云。
　　其中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意思很明显，穆少青没关注自己的微博是否又遭殃了，单看那热搜下面的评论，嘲讽他的人确实不少。
　　而现在——
　　仅仅一个晚上，风评再次反转。
　　就在他感慨世事无常的时候，白鸽的电话打了过来：“穆少爷，特地提醒你一句：吃瓜记得切小号。”
　　小号什么的，他就两个号，一个殷氏传媒旗下艺人，一个青鹤工作室主创兼主美，不管是哪个号，都不适合用来吃瓜。
　　穆少青干脆道：“我就看看，绝对不评论，不转发，不站队。所以——”
　　白鸽那边沉默了几秒后，妥协了：“那你可记住自己的话，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我就拿根绳子挂你家门口上吊！”
　　穆少青嘴角微抽：“……”
　　吓得他赶紧切到了自己工作室那号上去，好歹粉丝少一点，就算来个什么手误，问题也不大。
　　这一天，是瓜农的狂欢日，尤其是这瓜的主人，逼格高，来头大，背景深厚。
　　吃瓜群众穆少青点开了#818范媛那些年傍过的富豪#，很快就找到了倾海潮的名字，恰好验证了殷程之前所说。
　　倾海潮的来头已然不小，营销号没敢提太多，只有一句“范媛的介入，导致了倾海潮跟第一任妻子的婚姻破裂”，之后那些罗列出来的富豪，年纪大多都在五六十岁左右，比范媛大了一两轮。
　　[穷人的女神，富人的J盆，贵圈真乱。]
　　[真是细思极恐啊，以前跟范媛一起合作过的那些艺人，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了她，后来就莫名其妙地退圈了，被雪藏了，消失了，这靠山多就是厉害。]
　　[最可笑的难道不是范女神的舔狗吗？为了维护他们的女神，一天到晚到处乱咬人。]
　　[还三金影后呢，天晓得这影后是不是花钱买的，有没有内幕啊？]
　　穆少青刷了两个帖子后，忽然觉得没意思，干脆退出了微博。
　　舆论真可怕，非黑即白，爱你时恨不得捧你上天，给你摘天上的月亮，恨你时，恨不得将你碾落成泥，在脚底下狠狠地踩上几脚还不解气，又嫌脏了自己的脚。
　　范媛傍大腿，故意引导默许粉丝去掐对家都是事实，但她拿下三金影后的荣誉也确是凭自己的实力。
　　穆少青轻叹一声，抱着小橘猫往沙发上一靠，面朝落地窗外，看远处的天边云卷云舒，不由得叹了口气：“做人好难。”
　　连续一周，范媛霸屏各大热搜头条，从一开始被营销号狂扒的傍大腿、挖墙脚到用尽各种手段对付竞争对手，再到后面曝光的非法融资、偷税漏税，最终消息中止于范媛被警方带走，进一步调查。
　　穆少青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在私人教练的指导下练腹肌，这期间，他只开了一场直播，其余时间都在准备《千里追凶》的拍摄，根据导演王起的要求，他需要锻炼一下|体能，让浑身的肌肉线条更明显一些。
　　“范媛被带走了？”
　　“你这一周，该不会连手机都没看吧？”白鸽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以往总是冲在吃瓜第一线的少年，居然不知道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
　　“没怎么关注那些消息。”穆少青从跑步机上下来，接过白鸽手里的毛巾，擦了把汗。
　　就像殷程对他说的，做自己，一直到这一切，他才隐约明白这三个字的真正含义。
　　“好吧，反正也不重要了，范媛的事情，就是陈年老垢，以前一直有人替她收拾烂摊子，现在靠山到了，就跟着遭殃了。”白鸽将整理好的《千里追凶》新剧本递上前，“你抽空看看，有哪里需要改的，直接跟我说。”
　　“嗯。”穆少青将剧本搁在旁边的桌上，“王导那边选角结束了吧？是不是可以提前开拍？”
　　白鸽：“下周三举办开机仪式，就在隔壁的影视城，下月初前往E国拍摄。”
　　穆少青点点头，听到叮的一声，发现是自己的手机新消息，点开一看，眉心微蹙。


第57章 057
　　057 退圈，十个亿
　　穆少青将短信反复看了三遍后，下定了决心：“白哥，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白鸽一看他的脸色就觉得不对劲。
　　“回来后再跟你说。”穆少青戴上口罩，将卫衣帽子戴上，手机往兜里一塞，出门前顿了下，回头，“车钥匙借我一下。”
　　一头雾水的白鸽递上了车钥匙，目送少年出门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跟了出去。
　　蓝山咖啡馆，位置稍微有点偏，穆少青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找到那地方。
　　远离闹市喧嚣，周围环境清幽，推开玻璃门的瞬间，有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咖啡馆里面飘着一股醇厚的香甜气息，悠扬的轻音乐回荡着整个空间，营造出一种惬意休闲的格调。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距离第一次，已经过去了十四年，这里的装潢已经翻新了，连老板都换人了，他的记忆却仍停留在那一刻。
　　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被她牵着小手，在这里点了一份草莓慕斯，坐在靠窗的位置。
　　那是他对母亲为数不多的记忆片段之一。
　　“欢迎光临。”悦耳的女声响起，“客人需要喝点什么？”
　　“我找人。C13桌。”穆少青眼帘微垂，一个早就抛弃了他的人，时隔多年之后，居然又找上门来，她到底……想做什么？
　　C13桌是个靠窗的位置，正红色的靠背椅，米白色的四方桌前，妆容精致的棕发女子正端坐着，神色平静地打量着窗外，她看上去很漂亮，混血儿的五官，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从容优雅，衣着、配饰、包包和鞋子，都是大牌。
　　看来这些年，她过的不错。
　　穆少青走到了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下一刻，服务员送上了一份草莓慕斯，外加一杯卡布奇诺。
　　“好久不见，伊万。”她的声音动听又迷人。
　　“好久不见，母亲。”穆少青摘下口罩，淡粉色的唇瓣微微一颤，视线落在草莓慕斯上，拿起勺子挖了一角，塞入嘴里，很甜很腻，明明看上去是一样的东西，感觉却好像变了。
　　他很快放下了勺子，抬头，看向对面的伊莎，眼底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再开口时，已然趋于平静：“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
　　穆少青再次回到白金公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白鸽比他玩了十几分钟进门，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比他还愁云惨淡。
　　“白哥，你的车钥匙，回来的时候，给你把油加满了。”
　　“……嗯。”白鸽心事重重地瞄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他一路跟过去，看到了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子，也看到了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穆少青去洗个了战斗澡，换了身浅色居家服，人往沙发上一趟，却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直至小橘猫撒娇地凑上前，躺在他的胸膛上，才有所反应：“白哥，你干这一行这么久了，有没有心累的时候？累到突然就不想干了。”
　　“生命在于运动，人这一生，必须不停地奋斗，一旦停下来，习惯了偷懒，骨头生锈了，就是一把废人。”白鸽斟酌着开口，眼珠子转了一圈后，再接再厉，“哪怕我突然中奖拿到了五千万，我也不可能放弃自己心爱的工作的！”
　　“你都看到了啊？”穆少青一看他这“惺惺作态”的模样，顿悟了。
　　“穆少爷，你……不会真打算退圈吧？”白鸽眉头紧锁，扭扭捏捏地上前，望着少年，眼底闪过许多挣扎。
　　“别多想，我就是有点累，歇一歇，晚上抽空把剧本看了，明天给你答复。”穆少青双手抱着小橘猫，翻了个身，小声地回答。
　　白鸽应了声，又交代了几句后，转身在屋里稍微收拾了一下，这才离开。
　　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穆少青合上了眼睛。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他没一会儿工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做了个梦，梦到了六岁那年，母亲义无反顾地跟穆洪安离婚，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又梦到了上辈子，他最绝望最艰难的时候，也曾想过要去寻找她，可是茫茫人海，大海捞针，根本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