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殷程作为投资商的身份，跟星洲传媒的季董一道来巡视现场。
　　看到李振跟殷程交谈的那个热乎劲，穆少青觉得自己猜对了。
　　明明星洲传媒才是给李导支付片酬的甲方，李导对两者的态度，却恰恰相反。
　　“殷总该不会是听说你的戏被删了，特地来给你找回场子的吧？”白鸽大胆猜测。
　　穆少青低头看了眼自己写了两行的总结，微微摇头：“应该不是。”
　　他觉得殷总在某些方面其实很……保守？
　　当初他男扮女装去送下午茶，殷程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伪装，态度冷的一比，语气更是吓人，大概是觉得他那个样子挺伤风败俗的吧。
　　想起那一幕，穆少青的脸颊一阵发烫，太丢脸了！都怪系统，说什么男扮女装更容易戳中禁欲狂的G点。
　　“在写检讨？”低沉冷冽的声音忽然从他头顶斜上方传来。
　　穆少青猛然回神，转头瞄了眼刚才白鸽站的地方，这人什么时候走的？
　　他缓慢又尴尬地转向来人，心底直犯嘀咕：刚刚不是还跟李导聊得很投缘吗？怎么一会儿工夫跑来找他的茬了？他这期间，应该没落下什么把柄吧？
　　“不是。”
　　少年眉眼低垂，一副不敢直视他的模样。
　　殷程敛了敛眉，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戏服的袖子有些宽大，被他撩到了手肘位置，用一根布条扎了起来，露出在外那一段手臂，细腻白皙，汗毛浅的几乎看不见，他右手还抓着笔，五指纤细，指骨分明，手长得跟脸一样好看。
　　“吃过饭了吗？”
　　“嗯。”穆少青小幅度地点点头，心里默默祈祷着对方赶紧走。
　　殷程显然没有听到他的心声：“好吃吗？”
　　“什么？”穆少青一脸狐疑地抬头，这好像还是殷程第一次主动跟他搭话？哦不对，其实还有两次，一次给他甩支票，另一次似乎是要让他解约，他先发制人，主动提出会解约。
　　所以——
　　面前这个长得跟殷大boss一模一样脸蛋的家伙，到底是哪个冒牌货？！
　　穆少青心中腹诽了一番后，听到对方低沉中透着几分迷人的声音问：“盒饭好吃吗？”
　　“还行，凑合吧，就是饭量有点少。”关键是他才19岁，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该多吃点。
　　“嗯。”殷程淡淡地应了声，弯腰拾起了他搁在小桌子上的笔记本。
　　有种被家长检查作业的错觉。
　　穆少青如临大敌，他们老板喜欢扶贫也就罢了，该不会是……人到中年，看他长得喜庆，忽然想收他当干儿子吧？
　　穆少青是美术专业出身，游戏原画难不倒他，服装设计也相当在行，这字更是写的眉清目秀，一手瘦金体让人惊艳。
　　殷程看着那灵动舒朗的字迹，不其然间想起了有一年，少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副山水画，上面有题字，祝他生日快乐，那字迹……
　　居然跟眼前的，一模一样。
　　他原以为，那是穆少青花钱买来的画，没想到竟是他亲手画的。
　　那幅画最后去哪儿了？
　　殷程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在某个仓库，和那一堆他人送的礼物搁在一起吧。
　　半晌，殷程心情复杂地开口：“我会跟李振说，别给你布置作业。”
　　“啊？”穆少青吓了一跳，连忙道，“不、不用这样，我还挺喜欢学习的，李导今天教了我很多东西，我都觉得自己演技进步了不少……”
　　“嗯。”殷程又应了声。
　　穆少青纠结不已，这是什么个情况？
　　所幸，这位大boss并没有待太久，休息时间结束，剧组再次忙碌起来的时候，殷程跟星洲传媒那位季董一道离开了。
　　直至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穆少青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他有点被吓到了。
　　大概是习惯了殷程对他淡漠疏离的态度，忽然有一天，曾经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主动靠近，示好？穆少青也说不上来这到底算不算示好，反正他浑身不自在的很。
　　见他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白鸽主动答疑：“殷总亲自来探班，跟你表现亲近，主要还是为了给你撑面子，告诉其他人，你是咱们殷氏传媒重视的艺人，以后想欺负你，还得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
　　原来是安排好的戏码？穆少青稍微放心了一些，不过这就算表现亲近？他摸摸鼻子，不予评价。
　　剧组开拍后，穆少青带着他的笔记本很自觉地坐到了李导身旁去学习。
　　“这一场戏，关键的爆发点在卢言煜身上，剧中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凌江月的感情……”柔和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说话的人不是李振，而是原着编剧白瑾。
　　穆少青拍定妆照那天，跟白瑾聊过一会儿，还加了微信。
　　“我感觉卢言煜接不住谢云的戏。”白瑾双手揣兜里，微微摇头，被李振塞了根棒棒糖。
　　李导睨了她一眼：“吃你的，少说话。”
　　白瑾拆开棒棒糖，哼唧了声：“我说的是事实，自己演技就那样，还想方设法地要老娘改剧本，哼！”
　　话音刚落，只见场上的卢言煜忘词儿了。
　　这一条重拍。
　　白瑾拍拍膝盖，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我就知道！”
　　或许是她笑得太大声，卢言煜转头朝穆少青这边看了一眼，眼神说不上有多善意。
　　穆少青囧：他这算是被危及的池鱼吗？
　　当天收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穆少青回到剧组安排的房间，累的只想呼呼大睡。
　　白鸽在这时候给他拎了保温桶进来，浓郁到让人食指大动的海鲜粥的香味……
　　穆少青原地复活，笑眯眯地上前：“白哥，这是你给我买的夜宵？”
　　“殷总派人送来的。”白鸽的脸色不大好看，这都半夜了，还吃夜宵，是嫌自己不够胖吗？虽然穆少青这身高体重，完全没问题，但照着殷总安排的方法饲养，迟早有一天，他家艺人会变成猪！
　　“啊？”穆少青刚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听到是殷程送来的，居然不知道该不该吃了。
　　白鸽又道：“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吃剧组的盒饭了，殷总会派人给你专门送餐。”
　　穆少青两眼发直地应了声：“哦。”或许，殷大boss是想体验一把当爹的感觉？
　　不过——
　　这粥真香！再来一碗！
　　吃饱喝足后，穆少青摸摸肚皮，想起了件事：“白哥，我好像把卢言煜给得罪了。”
　　卢言煜那场戏拍的不是很顺利，也就重拍了四遍而已，但之后那一场，轮到他上场，一条过了，李导夸他的时候，卢言煜看他那眼神，分明透着一股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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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做朋友吗？
　　“卢言煜暂时应该不会找你麻烦了。”白鸽说。
　　穆少青纳闷地看了他一眼：“？”
　　“殷总今天跟星洲传媒的季董一起来了剧组，特地给你撑场面，卢言煜不傻的话，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找茬。他跟香蕉影视的合约快到期了，正准备换公司。”白鸽又说。
　　穆少青懂了，卢言煜已经是当下人气最高的流量小生之一，香蕉影视那座庙不够大，他要换座更大的，星洲传媒可能是他的目标。
　　“你该当心的是葛海云，他明天就进组了。”白鸽收拾好保温瓶，离开前补充了一句。
　　穆少青捂脸，烦躁地嗷呜了一声。
　　第二天，细雨蒙蒙，剧组改拍室内戏，穆少青刚好有两场。
　　一场是陆清羽听闻女主要去秘境探险，悄悄尾随，被男主发现后，当成居心叵测的恶徒拦下，两人大打出手，陆清羽不敌，受伤离开，意识到自己太弱了，偏执之下，学起了天行宗的禁术。
　　另一场是陆清羽功法大成之后，前去找女主，意外撞破恶毒女配准备构陷女主的阴谋，丛中破坏了对方的布局，离开时，被葛海云扮演的男四号发现，又是一场打斗。
　　穆少青当初看完剧本的时候，最大的感触就是：陆清羽真是个恋爱脑，不是在偷窥凌江月的路上，就是准备去偷窥凌江月，以及……这部戏的打斗戏还真不少。
　　好在——
　　他当初穿书倒追殷大boss的时候，为了成功潜入对方的身边，在系统开辟的“时间静止训练室”里封闭式训练了很长一段时间，从枪|械的基本操作和熟练使用，到近身格斗，再到简单的医术救急，都曾有涉猎。
　　“小穆，第一场是你跟卢言煜的对手戏，自己小心一点！”白瑾迈着小碎步跑到他身旁，先是摸了下他手里提着的道具剑，然后左右看看，小声地提醒一句，就跟兔子似的跑远了。
　　穆少青忍俊不禁地摇摇头，转头看向了另一边，正在跟武术指导沟通的卢言煜，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对方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倒是比昨天平静多了。
　　“穆少青，我们来对一下戏。”卢言煜提着剑主动走了过来。
　　“好。”穆少青没拒绝，这种武打戏，开拍前自然得先对上几遍。
　　两人手持道具剑，一边商量着谁先出招，从哪个方向出剑，以慢动作过了几遍打斗场景，确认没问题后，正式开拍。
　　李振拍摄打斗戏的时候，手法尤为华丽，多个机位拍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录制下，出现一丝偏差，分分钟就会在监视器上被暴露出来。
　　穆少青原先听说卢言煜的演技不错，虽然对方前一天经历了忘词，一场戏重拍四遍的尴尬历史，但眼下——
　　卢言煜这剑挥过来的力道明显比他们对戏的时候大了不少，角度也更刁钻，偏偏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没出错。
　　换做其他人，下场大半是没接住招，剑脱手。
　　然后被导演训斥。
　　再惨烈一点，或许会毁容，因为那一剑，是冲着穆少青的脸刺过去的。
　　监视器前，李振盯着卢言煜那一剑，眉头微皱，正要喊停，却见穆少青奇迹般地接住了戏，打斗继续。
　　一旁，武术指导惊叹了句：“这个小穆有些厉害，刚才给他讲解动作的时候，我就发现他好像有些武术底子。”
　　“那回头你给他的打斗设计得再复杂一点？华丽一点？试试？”白瑾扛着自己买的摄像机恰好经过，笑嘻嘻地提议。
　　“这段重来。”李振皱着眉头喊停了，盯着监视器的回放，将两人都叫了过来。
　　卢言煜表面镇定，内心慌乱不已，他刚刚的小动作瞒得过旁人，恐怕瞒不过李导，而他更加不安的是，那一剑，穆少青居然完全没受影响，他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小瞧了这个新人。
　　相比之下，穆少青倒是淡定多了，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抱歉，李导，我不该私自更改动作，我知道了错了，我会改的！”
　　这一场戏，陆清羽被动挨打，完全处于下风，最后狼狈离开，是这个角色由白转黑的一个关键点。
　　穆少青一时没收住手，在卢言煜出阴招之后，反压了对方，以至于拍摄出来的画面，看上去更像男主被反派压制了。
　　“嗯。”李振原本还想念他几句，偏偏他认错认的那么快，只得转头看向卢言煜，交代道，“你也一样，不要乱加戏。”
　　卢言煜乖乖低头认了错，重拍的时候，明明收着了不少，然而气势不足，又被叫停。
　　第三遍重拍，终于过了。
　　穆少青摸了把额头的汗水，让化妆师给他补妆，之后是他一个人的戏码，陆清羽彻底堕入魔道的开始。
　　陆清羽从负伤逃跑，心态逐渐转变，到下定决心，偷学禁术这一段，李振用了一个长镜头拍摄，一气呵成，更让他满意的是，穆少青的表现完全够得上惊喜，对于情绪的把握十分精准，原本他设想至少会重拍一次，结果却是一条过了。
　　“小穆这演技真是不错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才19岁，听说之前也没演过戏，有这份天赋，确实少见。”
　　剧中饰演女主角的谢云和饰演女二号的郁晚，戏外关系倒是挺和睦的，坐在一旁唠嗑，对穆少青赞赏有加的模样。
　　卢言煜听到后，表情愈发复杂，不服气？也不完全是，初见穆少青的时候，他便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威胁，比他小五岁的新人，拥有一副令人惊艳的脸蛋，听说演技还不错，也是贵公子人设，他莫名地有点慌了。
　　可是现在呢？
　　看着穆少青游刃有余地完成了一个长镜头拍摄，李导赞不绝口，影后谢云和小花旦郁晚都夸他有天赋。
　　卢言煜嫉妒的同时，生出了一丝迷茫，再次看向穆少青时，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想问问那少年：为什么你的演技这么好？能不能……传授一点秘诀？
　　卢言煜的心思，穆少青全然不知，他马上就要开拍第二场戏，有个刺头正等着他呢。
　　之前试镜的时候，跟葛海云结下了梁子，对方买水军黑他的事情，虽然已经翻篇了，他却并不觉得那个向来骄纵任性的大少爷会就此善罢甘休。
　　葛海云今天刚进组，正在上妆，李导这边一看时间，干脆把女主和女二号的戏挪到了前面。
　　穆少青得到了一个短暂休息的时间，一回头，却见卢言煜抱着小板凳坐到了他旁边，还主动递过来一个小风扇，扭扭捏捏的：“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