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喔，来打水的。来过几次了。”柳翠衫的语气裡有一丝慵懒。
“打水？”
“是呀，还用马车呢。”
“灌溉？这裡是黑河十八部外围了！”
路杰林起身，柳翠衫帮他把滑落的外挂拉上，帮他把长髮裡的乾草捡出，帮他把竹壶繫回腰间，帮他把黑云牵到面前。
“走，上前问路去！”路杰林说。
“两位姑娘早！”路杰林作揖。
“小哥哥一身白衣，难道也是潇国来的？”
“是的姑娘。请恕在下唐突，此处可是宋南黑河十八部？”
“是呀！”
“姑娘，在下可否再请问，部裡可有潇国来的移民？”
“有的有的！他们在部裡帮忙种菜，可厉害了！”
“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突思真。”
“我叫突思琴。”
突思家的人？柳翠衫上前提问：“请问两位姊姊，可有听过突思达？”
突思真说：“当然有！他是牧马英雄，少年成名，远近皆知呀！”
“都姓突思，敢问两位，与突思达可有家族关联？”柳翠衫问。
突思真说：“不知道。不过，住黑河十八部的都姓突思。”
“喔，明白了！是突思家主突思敏的牧耕之地。”
“正是！”突思真说。
柳翠衫对路杰林说：“这些我都是听突思大哥说的。原来，这是他家族一个据点。那么，这裡过去，就是突思大哥和简慈大人从小生长的地方。改天，我把他们的故事告诉你，可动人了。”
“好。我等着。”路杰林微笑。
路、柳跟着两位突思姑娘一起进到部落入口。
部落是一河套湾夹出的开阔草原，草场大部分被闢成耕地，近处种着叶菜，远处围一群果树。
“突思真姊姊，这农场真是壮阔，又有河流环绕，为何还需要另外取水灌溉呢？”柳翠衫问。
“哥哥有所不知，这裡有两道河流经过，一条清澈见底，非常乾淨。一条黑水浊浊，却非常沃土。我和突思琴的工作，就是每天卯时至辰时，到黑河取水，回来灌溉。这水，对作物生长有很多好处，比白河的水有用多了！”
“这些，都是潇国来的大哥们教我们的。”突思琴说。
进入耕地，突思真和突思琴把马车上的水倒入一个蓄水池。池裡没有多少水。
“请问姑娘，能否为在下引荐几位潇国来的移民呢？”路杰林很恭敬地。
“那，两位为首的大哥都朝这儿来了！肯定是闻到你身上的蜜香，你的香味可好闻了！”突思琴说。
蜜香？柳翠衫想，我怎没闻到？
两位身着简式农装的男人朝路杰林走来。他们望着路杰林一会，便不约而同微微欠身。
柳翠衫想，他们大概又有开不完的会，不如先帮小姊姊们取水，再打听些事。
“突思真姊姊，叫我小柳，我来帮妳们打水，想听些故事，可以吗？”
“好呀小柳！想听什么？”
三人驾着马车，向部落外黑河中段行去。
“这处耕地风光明媚，有水有草，蔬果相间，真是个好地方。”
“是呀！都是之前宋都一位简大人特别交代开闢的，我听说，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希望老了回乡务农，可是，黑河这一带原本没有农田的，简大人就想尽办法说服君主，让十八部，闢成农场。说是要等着他的玩伴，年老归来呢！”突思真说。
“这故事真美，这位简大人……”
“他可是我们黑河十八部的文官状元郎啊！”突思琴说。
“实至名归，真好！真好！”柳翠衫想，希望突思大哥能早日见到简慈大人，突思大哥一定思念极了。
“对了，这块好地方，又能耕种，难道宋国不想派兵驻守？”
“守什么？我们才不想封锁这部落。让更多牧马商人进来採买、游历，岂不更好！”突思真坐在马车上一边看小柳打水一边说。
“观光农场？这概念好！”柳翠衫挽起了袖子，打上第二桶河水。
“我不懂你说什么，不过，马商马队行走天下，家族牧主还在农场旁闢有一整块牧马草场，供行旅商队搭帐过夜。若能有更多人来，把黑河十八部的好处传出去，那部落裡的姑娘可就开心了！”突思真天真地说。
“哦，为什么？”
“这裡成天耕种，好闷呀！姑娘们多想认识行走天下的马商，能跟着出去走走，是件好事，大家都想！要是能去周国看看，那就更好了！听说周国有各种学校、商铺、街市，高楼都能起个三、四层。是我，也想跟着出去看看。人生，总不能白来呀！”突思真说。
“是呀！听说周国的姑娘都穿裙子，拖在地上飘呀飘的，可美了！”突思琴说着，一边忙着将满水的水桶罗置马车上。
“嗯，我觉得姊姊们的皮革马装更帅呀！”
“小柳真是嘴甜！”
“所以，这裡的农产，足够卖给外来的商旅马队囉？”
“还没呢，果树种不好，这样一桶桶取黑河水灌溉实在太慢了！就算整天都有人轮替，也来不及浇灌大片土地。果树一直长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突思真还是坐在马车上说。
“喔，这个，也许潇国来的人可以帮忙。”柳翠衫打了第六桶水。
“牧主就是寄望他们，这一带农田若是發展起来，马商马队来了，可就热闹了！”突思琴说着，把她打上来的第十二桶水放到马车上。
的确，白水河湾夹出的黑河十八部，若想开渠道，引黑河水灌溉，几乎不可能。柳翠衫想，终年被清水漱洗的平原土地贫乏，也难怪无法發展务农。现在，这样依靠人力，一桶桶拉水浇灌的做法，恐怕情非得已。
回到部落，远处果树群外，果然有一处跑马场，白帐相连。起早的牧马人已经开始撂队。远方炊烟，应是大锅早餐即将熟成，马奶应该也温热了等在一旁。
裡翠衫又想，恐怕不只是灌溉的问题，生活习惯大不相同的牧马生涯，要转进务农，或许，不只需要时间，还需要更强而有力的新血。
就像突思真与突思琴，应该是更早来自潇国的移民后代，他们都还能感受潇国王子的意识凝香。融入这裡之后，对外来访客和善接纳，对远方国家好奇嚮往，说起话来豪情爽快。
柳翠衫觉得，这裡真是个令人想要好好珍惜的牧马国度。未来的世界裡，越来越少这样的天宽地阔，草原心声。
想到这，想到潇国王子。
比邻宋国的潇，别有一番风情。
两国原也没有交恶，维持和平药道，不过是持续两国情谊，在宋国尚未發现更大灾害降临前，先行把解药奉上。
柳天仁为他的儿子们开启一道善意循环的因果，仔细推敲，还处处留有后路。药方的掌握、红花种植的试验、毒草变良药的精心设计，远见深思，皆不一般。
而潇国王子，生在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裡，儘管眼底下仍有火山危难，兢兢业业寻求安顿人民之后，他还愿意跟着自己离开，柳翠衫心底的谭中开始思考，或许，该留下的人是他。
留在这，为心爱的人，守住他心中忧国忧民的承诺，也为红花条约的落实，护走一程吧！
想到这，谭中心底大石落定，暖暖爱意，流窜全身。
☆、吴县的华丽变身
清晨。周国，樊都。
一个红衣斗篷身影，驾着高大骏马，向西飞奔，出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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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黑河十八部外。
路杰林接到吴县县衙大明飞鹰来信。农人已接近吴县，颜世倾一路护卫，没有人员伤亡。
另外，随行的孩子，每人分到一把玩具小弓解闷。
路杰林偕柳翠衫驾着黑云，一路朝北，取捷径郊道，望吴县直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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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跃马天原。高台后寝宫。
暮山被阻拦宫外，内廷禁卫只听命于宋君主。
宋君主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寝宫西厢。那裡住着宋君主最倚仗的贴身谋士。
禁卫首领已弯腰低头多时，不断恳请将军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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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北方三十六部。
各部调集牧主前往东北驻边军联合军演。
宋国，实施战时全民皆兵，各牧主具有提供后备马源的义务，必要时，还必须代练官马，使军队休养。
除此之外，民间马技花俏，风潮更迭，各部牧主还可以帮助活化军中训马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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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北郊。白帐大营。
突思达走过营区马匹，对牠们说话，一匹接一匹。
当他再次跃上鬃毛烈马，一声令下，马队跟着他起跑。
他加速，马队加速。来到三十六排竹製闸道，马队迅速分成三十六列，安然、快速，顺利通过闸道。
突思达回头，对着三千俊马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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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吴县，漉菽园。
刘荣涛在松院指挥青原架设新屋顶。原本的一院一室，变成一间大工坊。从灶房接过来的铜管已经定位。屋顶相关闸阀、枢纽，都已打造完成。
青原负责木工部分。刘荣涛组装五金、机械。
月眉将数日来大伙赶工分装小包的豆石、豆酥，整齐堆在了成品间。
小童策马来到侧门口报信，农人队伍只剩最后一天，就能进到吴县县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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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县，东方山城，后山石室。
柳天仁已数日不出。看着眼前两口箱。一箱是不知如何精炼过的红花白-粉，一箱是药效更加稳定的新品芬铎；一是毒药，一是良药。
他心想，如果朝廷改制吴县为军县，如果朝廷强取潇北黑心红花，该启用那道药，阻止战端，以保潇国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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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吴县县衙。大明的桌上。
数十年来收购民间抛售资产的帐册，终于得见天日。
幸好近年，有路杰林带领农役队製作豆食，增加县衙收入，平衡了过去因为收购所欠下的朝廷举债。
现在，这些资产要全数拿出来，大明有些不安；但他选择相信，路杰林一贯长远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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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东北郊道，一处小溪旁。
路、柳两人下马，让黑云饮用乾淨的溪水。
“你好像心情不错呀！”
柳翠衫几天没好好说话，成天赶路，赶得头昏脑胀，却半点没有忽略路杰林细微的转变。
“跟你在一起，每天心情都不错。”
“不担心了？”
“担心无用。详尽计画，尽力而为。”
路杰林望着柳翠衫时，星眸明灿，神采生辉。
柳翠衫立刻说：“我想再睡觉！要你摇豆枝扇搧我睡那种！”
“等办完要事，我每天陪你。”
“真的！陪我做什么？”
“做、大、梦！”路杰林轻捏一下柳翠衫鼻头。
“好吧，就等你！对了，你认为周朝廷对待农民出走的态度是不是有所转变？”
“不清楚。吴县地处机要，朝廷一定有各种眼线盯着。各路人马心思不同，周君王近年又很少發表强烈意见。渐渐的，朝中声音都是刑铭主张。刑铭急于保证周国强大，我想，面对宋国两百万军演，他不会示弱。很可能，他人已在东南精金铁骑处点校。也许，已经领兵朝吴县来了。”
“啊！周君王同意开战了？”
“那倒不是。一来，铁骑一出，犹如君王亲征，宋国不得不审慎以对。二来，若决定要农民大举撤出西北，铁骑进驻，这群出走的农民，就没有回头路了。”
“厉害呀！这些人回不去，那些在家等的就不得不出来找。完了！农人自断后路，这下是真回不去了！”
“我也没想过要他们回去。”
“啊？”
“吴县这么冷清，多住些人，热闹些，你可喜欢？”
“喜欢！喜欢！一条街就应该有各种店家、舖子，人来人往的！”
“嗯。”
“你可不可以请会做菜的农民多开些餐厅啊？”
“先喝点水吧你。”
竹壶裡应有尽有的气泡矿泉流入柳翠衫口中。
北风带着深秋寒意，柳翠衫打起哆嗦。
路杰林将外褂脱下，盖上柳翠衫肩背，将他环抱。
“想家啦？想好吃的餐厅？”路杰林微笑着问。
“没呢，等你忙完，我们躲在房间裡吃火锅好不好？”
“当然好，谭警官，我也想念跟你一起吃火锅。你知道吗，在这裡当捕头，我常想着你是怎么当警察的，就学你，想像你会怎么做，然后就一步步计画下去。然后，就一点也不怕了。”
“你做得很好，我可没你那么会计划。我喜欢横冲直撞，这样，计画就赶不上我的变化！”
“我知道，谭警官是行动派嘛。”
"哎，你当捕头，除了漉菽园的工作，还做些什么？"
"查察红花交易，管制红花试炼，避免无知中毒。"
"那不是跟我一样！我是现代毒品追缉，你是古代红花管制，咱俩工作性质挺接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