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切磋的事就这么被定下。
　　当陈知拿出行潜剑时，他看见靳狱手里拿着一根木棍。
　　六虚道人笑眯眯道：“开始吧。”
　　也来不及换武器了，陈知只能拔出行潜剑，出鞘时剑身发出一声清脆声响，引得老人家注意。
　　“咦，是炼儿的佩剑啊……”
　　陈知没有回话，他的眼睛紧紧盯住对面的靳师弟，相比较他刻意的装菜行为，靳狱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过。
　　想必对方在考虑如何对他这只“菜狗”手下留情吧。
　　呵。
　　陈知内心一笑，在步开心的惊呼声下，他挥手扔下了行潜剑的剑身，只在手中留下不锋利的刀鞘。
　　“虽然作为晚辈，我还是不希望自己被小看啊。”陈知轻声轻语，“这样的话就公平了。”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徒孙！有胆量！”六虚道人抚掌大笑。
　　伴随着声响，陈知率先发出攻势。
　　不甘寂寞的步开心在旁边给他加油打气：“主——咳，知知上，打木头不要客气！揍他！揍他！”
　　那句“知知”猝不及防传入耳里，差点令陈知脚下打滑。
　　正在他凝神时，明显感觉到靳狱周身的气息更加冷了一层，让人如坠冰窖。
　　陈知对上靳狱的眼眸，只觉里面裹上一层汹涌的晦暗，那是生气了的眼神。
　　嗯？？？
　　生气？
　　为什么？
　　陈知摸不着头脑，只得驾驭手里的刀鞘去和对方对招。
　　两个互相留手的人打架能有什么看头？
　　陈知不懂。
　　然而步开心看得十分兴奋，连旁边的六虚道人也“看”得津津有味。
　　“知知！打他头！”
　　“知知！擒他鸟！”
　　“知知！——”
　　“……”
　　反反复复，陈知忍无可忍，一下将手里的刀鞘朝吵吵闹闹的步开心甩了过去。
　　咻。
　　步开心堪堪躲过的刀鞘挺直地嵌入了高府大墙，裂开的纹理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本该接招的陈知丢掉武器，眼看靳狱收不住的棍势袭来，他或许只能临时用手臂去抵挡一阵。
　　可就在这个当上，装死的系统甲忽然传来提示音。
　　“咚咚！请及时选择您的答案——”
　　“①（运功，狠狠打飞对方）。”
　　“②（卖萌）师叔求放过！”
　　“③（沉默地放弃抵挡）啊我输了。”
　　“……”
　　坚硬的棍子突地敲在胸口上的时候，陈知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是会心一击。
　　真、真疼啊……
　　迅速蔓延的疼痛从胸口游走到全身，陈知不由得一下半跪在地上，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主人！”率先响起的是步开心充满慌乱担忧的声音，随后一阵手忙脚乱。
　　棍子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陈知无法去分辨耳边的喊声都有些什么内容。
　　他隐约听见了步开心责怪靳狱的骂声。
　　艹，太疼了，当初落水不是屏蔽过五感的吗！？陈知内心骂系统，在整个人都要倒地时，一双手臂稳稳环住了他。
　　有人在他耳边焦急地低喊。
　　“知知……！”
　　“喂！”步开心瞪眼看着靳狱蹲身把由于剧痛而意识不清的陈知打横抱起，“你要把我主人带去哪里？！”
　　靳狱收紧力道，压根不回头看一眼气急败坏的步开心。
　　他迈开脚步，逐渐加快，几乎是一眨眼就带着人消失在了原地。
　　步开心豁然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把他憋得慌。
　　“小开心呀。”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幽幽传来六虚道人的喊声。
　　被叫到的步开心心底霎时咯噔一声。
　　完了。
　　六虚道人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虽然他眼瞎看不见，其他感觉却是十分灵敏。
　　他怎么可能认错自己的徒弟呢。
　　听了步开心老老实实的叙述，老人家难掩震惊。
　　他的大徒弟……看来遭遇了很多大事啊。
　　焕然一新的容貌，性格几乎也大变，更加令人震惊的是那空空荡荡毫无内力的身体。
　　“主人太苦了。”步开心抽抽噎噎。
　　六虚道人问：“炼儿消失的那段时间，连阿狱也找不到是吗？”
　　“是的道人。”步开心道，“我也是好不容易在见到主人之后，才发现您小徒弟也在旁边。”
　　沉吟片刻，六虚道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夫老了，对年轻人的事或许有心无力，便让他们折腾去吧，有些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活得自在啊。”
　　……
　　打开房门时，马卿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随即他有些好笑，“看样子，你们还真是认准了我这个地方。”
　　靳狱直接伸手把他往前方带，“知知受了伤——”
　　一听这话，正在暗自被靳狱手劲捏得手痛的马大夫神色一顿，随口一问，“怪了，他那么厉害，谁能伤他？”
　　靳狱抿唇，一个单字，“我……”
　　马卿爻的表情瞬间精彩万分，他先是扫了靳狱两眼，感叹：“看来你的病完全好了。”
　　但此刻显然不是叙旧的时候。
　　上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陈知，马卿爻扬手一挥，翻起陈知的眼皮，随后他笑眯眯地转头对靳狱道：“我不喜欢被人看着，麻烦你出去一下可好？”
　　靳狱不动。
　　早知道会是如此，于是马卿爻装模作样感慨起来，“哎呀，要是陈知这伤再耽误下去——”
　　嘭。
　　房门被迅速关上的声音。
　　房间顿时只剩下两个人。
　　马卿爻轻声笑了一下，慨叹赤乙剑的性格竟然这般有趣，难怪能让陈知念念不忘，处处着想。
　　“行了。”他拍拍床上人的脸，“戏剧结束了。”
　　“……”
　　陈知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马卿爻似笑非笑的神情。
　　“可惜了，闭上眼睛的你没看见你靳师弟脸色苍白的样子。”
　　“瞧见他那表情，我还以为你命悬一线了呢。”
　　“我好得很。”陈知的嗓子有些嘶哑。
　　见状，马卿爻体贴地给他倒了杯水。
　　“收到活蹦乱跳的师弟不是应该很高兴吗？可我看你好似很痛苦。”
　　陈知懒得与看戏的马卿爻扯其他的，直接开口：“靳狱的记忆恢复了。”
　　“这不是你期许的吗？”马卿爻挑眉，“为何闷闷不乐？”
　　沉默弥漫，顿了很久，陈知才苦笑一声，“他或许知道我是谁了。”
　　马卿爻点点头，犀利发问：“那又如何？我不是也知道了？”
　　陈知豁然抬头。
　　只见马卿爻环抱起双臂，姿态悠闲，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你是变化后的江炼。”
　　陈知没否认。
　　“也是陈知。”
　　“……”
　　“我不太清楚你是在担心什么，担心靳狱会向裕安一样对你倒戈相向吗？或是你真正的身份泄露于江湖带来大麻烦？”
　　“放心，至少我不会说出去。”
　　“再者，江炼两个字只是一个名字罢了，你不想要，那便不要，没有人非得逼你以江炼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还有——比起原本的高高在上，我更加倾向于现在作为陈知的你。”说到这里，马大夫笑得分外好看，“这样能让我与你说上话。”
　　听到这里，陈知觉得不大对劲。
　　长篇大论的马大夫似乎对——
　　就在他想深入思考探索答案时，马卿爻却敲敲桌面，发出的声响打断了他。
　　“你说如今恢复记忆的靳狱怎么叫的你？”
　　“……”陈知猛然一愣。
　　知知。
　　在昏过去之前，他听见了一次。
　　在来的路上醒了之后，靠在靳师弟胸前的他默默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良久反应不过来。
　　只得继续装死。
　　最后才知道靳狱是把他带来找马卿爻。
　　【知知受了伤。】
　　意识清醒的他清楚听见靳狱的声音。
　　一次，两次，也许还有更多，总之靳师弟没有改变对他的称呼。
　　陈知心情复杂难言。
　　他不太明白对他冷漠脸的靳狱为何又突然紧张起他来，甚至第一时间抱着他来找马卿爻。
　　估计马大夫也是一样无语。
　　“明明是我的房间，我却像是不该出现在这里。”忽然间，马卿爻自嘲道，随后站起身来朝外面走，“我去叫靳狱进来，你们自己好好谈谈。”
　　话落，人已不见。
　　找了半天，马卿爻在房顶上找见了人。
　　“靳狱。”他出声，“陈知在等你。”
　　……
　　再次打开房门，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马卿爻眼角一抽，“我尽力了，剩下的靠你自己，去找他吧。”
　　靳狱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多谢。”
　　望着靳狱背影迅速消失，马卿爻摇摇头，转身关门。
　　反应过来的陈知跑路了。
　　开玩笑，他现在压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靳狱。
　　索性在考虑清楚之前，逃避一阵子。
　　可是他低估了靳狱的追踪能力。
　　“咚咚！玩家正在试图进入无效区域！——”
　　熟悉的提示音导致陈知就此停住脚步。
　　他扫了周围几眼，发现自己正在峻尤门后山的竹屋外。
　　前前后后，没有退路。
　　仿佛要放大他的心跳声，这时有人在他身后叫他。
　　深情，隐忍。
　　“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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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江湖恋爱物语（十八）
　　陈知没办法逃。
　　无效区域断了他的退路, 背后还有一个人堵着，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必须面对一些事情。
　　比如，如何回应靳狱的那声呼唤。
　　“……”
　　闷头想了很久, 大脑一片空白, 陈知认命似的转过身去, 眼睛看着的却是靳狱脚边的土地。
　　“接下来, 你所问到的任何问题，我都会回答。”
　　生硬的语调听上去并不是那么愉快，这令靳狱想要往前一步的动作稍稍僵了一下。
　　陈知的话还在继续, “问完之后, 我放过你, 你也放过我, 我们永久不见。”
　　“……”
　　错误的感觉给了错误的判断。
　　陈知知道自己不过是身在游戏里面而已, 在虚构的东西里面找寻真实感, 无疑这个人的脑子有问题。
　　很显然, 脑子有问题的陈知有时候对着靳师弟, 他觉得他又可以了。
　　但这种可能在系统反复盘旋的那句冰冷的“游戏清除缓存”提示下，强硬地压在心里。
　　不要再给自己伤害。
　　他如此确定着。
　　“知知……”
　　不知何时, 靳狱已然迈着脚步来到身边, 微微低头, 暖色阳光逆着发际形成阴影, 落在陈知此刻冷漠的脸上。
　　“不, 我不是陈知。”
　　慢慢地抬头, 陈知前一秒僵硬的五官忽然染上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他戏谑地看着靳狱，“我如今是谁, 你莫非还不清楚吗？我的靳师弟。”
　　刻意咬重的称呼，一字不漏地听完，靳狱的表情如常，没有多大波动。
　　陈知继续一笑，举手投足之间已是换了一个人，“角色扮演游戏结束了，你不是阿遇，我也并非陈知，真正的身份现在也已互相清楚，而我累了，更是厌倦了，所以——”
　　“你有何疑问想要问的？”
　　他抱起手臂，神态悠然，仿佛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没有吗？”等了片刻，陈知扬眉，然后自顾自点点头，“那好，那便不送。”
　　重新背过身去，陈知挂在脸上的神情顿时齐齐垮掉，深深吸口气，有些紧张，但还是迈开脚步朝无效区域允许的竹屋靠近。
　　只要关上那扇门，就不用看见靳师弟了。
　　想到这里，脚步加快。
　　陡然跨入门槛的时候，陈知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动静，不及他反应，很快地手腕就被一股力道牢牢锁住。
　　靳狱的力气很大，不过那是对于一般人来说，陈知一般不是人，对纸片人有过欲想的算什么人？
　　尽管如此，这一下被扣住关门的手腕，陈知吃痛，极其低的倒吸气了一声。
　　这个细微的变化恰好被回神追上来的靳狱注意到了。
　　“……知知，要放手吗？”很轻的语气，靳师弟的呼吸气息几乎喷在了陈知脖颈间，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靳狱整个人都挨在陈知身上，身体重量倒是很体贴的没有被分过来，然而即使如此，陈知也被困在了身材高大的师弟怀里。
　　靳狱真的很高。
　　陈知强制冷静地晃晃头，甩开猛然浮上来的零碎记忆，没挣扎，反倒是笑着说：“曾经我期望你如此投怀送抱的时候，你看都不看我一眼，现下这是怎么了？靳师弟？”
　　“放手吧。”他说，“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了。”
　　“……”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滑进了心扉，引来一阵强烈钝痛，陈知闭闭眼，再次强调道：“放手啊靳师弟，虽然这是在峻尤门后山，但要被人看见了可就说不清了。再说，我不吃回头草，你这样抱着我，我很为难，莫非师弟你真喜欢上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