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这人多半又是戏弄自己，申夜的耳根却还是悄悄红了。
　　“那你追追看阿。”像是觉得还不够，秦歌又半真半假的补了一句。
　　“你…”申夜眼神游离的转话题，“你下次不要这么不要命！自己现在什么身体，自己不知道吗？”
　　快接近地面了，风声在变小，两个人的坠速也在慢慢缓下来，秦歌甚至能感觉到申夜说这话时候胸膛的震动。
　　“你这么在意我阿？”秦歌斜勾起唇角笑。
　　申夜一噎，这下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现在觉得疯的人不是秦歌，而是他。
　　原先也不是没注意过秦歌，这个生来就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却又过分漂亮的少年。
　　在别人眼里，秦歌是高高在上的魔尊，杀人不眨眼，见血不变脸，无人敢伤他，却也无人敢近他。
　　可申夜曾经看见过暴戾凶狠的小少年一个人蹲在树下，跟流浪猫说话，眼神温柔的不像话。
　　就好像这人生来就有某种魔力，引着他关注。
　　但本也就到关注为止了。
　　那天本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去问秦歌要人，却不想秦歌的身子那么虚弱。
　　申夜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只知道自己回去之后心心念念的都是秦歌，想他有没有记得吃药，想他躺在床上有没有人照顾，想他孤单了有没有人陪着说话。
　　这么想着，申夜就再也坐不住，又跑来了。
　　再之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带出来玩了个跳崖。
　　“回神了阿申仙尊，”耳边忽然响起秦歌的声音，“要落地了。”
　　申夜猛的惊醒，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很近了，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抱着秦歌掉了个位置，这样坠下去的时候就是他先落地了。
　　两人运气不错，落在了一处茂密的草地上。
　　四边都是高山，山上长着茂密的树木，远处还能听见溪流的声响，抬头看天，入目是一大朵一大朵姿态闲适的白云。
　　秦歌枕在胳膊上，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搭在上面晃悠，嘴里还叼了根草，懒懒散散的，可申夜却看的有点儿入迷。
　　天地广阔，两人就这么躺着，谁也没说话，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好看吗？”良久，秦歌忽然开口问道。
　　“好看。”申夜像是受了蛊惑，不自觉喃喃道。
　　说完，才意思到自己说了什么，素来冷静稳重的申仙尊羞赧的红了脸，还想方设法找补，“我说这里的风景，很好看…”
　　“嗯，”秦歌忍着笑应他，“是挺好看的。”
　　这人竟没调笑自己，申夜有些惊讶的看他，下一秒，就又听见秦歌慢悠悠道，“你也挺好看的。”
　　申夜：“……”
　　像是知道他想什么，秦歌又继续说道，“不是逗你，我是说真心话，你真的挺…”“知道了知道了。”
　　生怕再听到那两个字让自己心脏蹦出去，申夜急匆匆的回了一句。
　　秦歌这下是真绷不住笑了，任何身份的申夜，都是这么可爱。
　　可笑着笑着，秦歌又笑不出来了。
　　他忽然想起来，他身体里还有个意识，也许在他来之前，那个意识就已经跟申夜认识了。
　　先前那股烦闷感又涌上来了，有心想问一问申夜，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是无奈叹了口气。
　　申夜刚想问句“怎么了”，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秦歌“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快走，有人来了。”
　　申夜没动，抬头看他，“紧张什么？”
　　“不要让别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阿…”秦歌一边说，一边去拉申夜的衣袖。
　　申夜却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耍起了小孩儿脾气，拂开秦歌的手，还要拽着他一起躺下，“看见就看见，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秦歌怔愣，看着申夜一时没说出话来。
　　“还是…”申夜盯着秦歌的眼睛，“秦尊主觉得跟申某在一起，有辱魔道的尊严？”
　　“你乱说什么，”秦歌瞪了申夜一眼，“我是怕让人看见了，不多时就得在你们仙门传遍了，堂堂申仙尊堕魔了。”
　　“不准这么说，”申夜语气沉下来，“不准用“堕”，妄自菲薄。”
　　秦歌又说不出话了。
　　升仙堕魔，这说法说了上千年，连他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现在却有个人告诉他，让他不要这么讲，不要妄自菲薄。
　　心里发酸，秦歌分不清这情绪是来自自己的，还是身体里的那个意识。
　　也没时间分清了。
　　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还有一声惊呼，“申仙尊？”
　　申夜不紧不慢的坐起来，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人，一身白衣，该也是自己仙门的人，不过他并不认得，只淡淡点了点头。
　　“真的是申仙尊！”那人却像是很激动，“弟子清渊见过仙尊！”
　　秦歌本来是躺着的，听到这人这么兴奋的语气，没忍住坐起来看了一眼。
　　接着，秦歌便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这人长得和他的名字倒是很配，说不上多好看，可是一看就很澄净，穿白袍，虽然还很稚嫩，却能显出几分风骨来。
　　秦歌眼神阴沉下来。
　　“既是仙门之人，”申夜冷淡的声音响起，“就该知道我从不收徒。”
　　白衣少年愣了一下，面上染上些绯红，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恭敬道，“是清渊逾越了。”
　　“无事，”申夜摇摇头，“你若无事便离开罢。”
　　少年没动，站在原地看了看申夜，又看了看秦歌，一脸的纠结，最后还是一咬牙，问道，“申仙尊，可需要清渊的帮助？”
　　申夜一愣，看了少年一眼，又转头看向秦歌，等看见秦歌脸色比身上的黑袍还要黑的时候，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仙门这位稚嫩的小少年，估计是以为他被魔尊挟持了。
　　想了想，申夜竟认真的点了点头，“需要帮助。”
　　少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忙道，“仙尊请讲，只要是清渊能做到的，清渊一定在所不辞！”
　　秦歌忽然出手，猛的攥住了申夜的手腕，虽然已经尽力收着力道，但他这会儿火气太盛，不免还是没收好，申夜有些吃痛的皱了皱眉，也没挪开手，而是伸出另一只手，安抚的在秦歌手背上拍了拍。
　　秦歌不松手，抬头紧紧攫住申夜的眼睛。
　　申夜眼底露出点笑意，转头看向还傻等在原地的少年，一本正经回头吩咐道，“回仙门之后，帮我告知众人，今日莫要寻我了。”
　　白衣少年瞪大了眼睛，还是不死心，继续表忠心，“仙尊可是不信清渊？清渊仰慕仙尊已久，今日仙尊有难，清渊怎可就这么回去！”
　　申夜倒抽了口凉气。
　　身旁刚刚被安抚一点儿的小魔尊又冒了火，手腕被攥的生疼，可他就是舍不得掰开。
　　“你误会了，”申夜绷住脸上神情，云淡风轻的开口解释，“照我吩咐的说就好，真要有人问起，就说，就说我…”
　　说到这儿，申夜倒是犯起了难，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跟人解释自己和秦歌的关系。
　　毕竟他自己还没彻底摸清楚，他跟秦歌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正犹豫间，身旁秦歌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就说他去会老相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箐杳0002”“萱”小可爱的营养液~
　　嘻！终于破百章了！
　　今天甜了对不对！
　　秦·老相好·歌表示吃醋了，很生气！
　　笔芯，鞠躬，爱你们~


第101章 一百零一日甜
　　名叫清渊的小少年被吓傻了, 瞪大眼睛一脸错愕的看着秦歌, 等了半天, 却也没等出申夜一句否定的话来。
　　最后，小少年还是没有施展自己的抱负“救”到他的仰慕之人，迷迷瞪瞪的离开了。
　　看着少年的背影越来越远, 逐渐变成一个小白点, 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两人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对方，同时开口——
　　“仰慕者？”
　　“老相好？”
　　秦歌半点儿不心虚的点了头，“是老相好没错，不过是太多年了, 你不记得了罢了。”
　　“不可能，”申夜没觉得秦歌在蒙他，一脸认真的否定, “如果…如果真的…如果你我真的结过道侣，我又怎可能不记得你？”
　　秦歌没说话, 盯着申夜看了三秒，忽然笑了，“是阿，我也想知道你怎么就不记得。”
　　怎么每重活一世，就能把前世的我忘得一干二净。
　　秦歌眼里一瞬间露出来的难过太明显，申夜看的心口发疼，脑袋也开始发涨, 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忘记了些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好像有那么个人，虽已面色迟暮，神情却依然温柔，紧握着他的手亲吻他的额头，告诉他，来世还会找到他。
　　是秦歌吗？他们真的，曾有过前世？
　　“申夜，”秦歌的声音把申夜唤回了神，“我想吃鱼。”
　　“阿，”申夜愣了两秒，才站起身，抬手指了个方向，“那条河里的鱼很好吃。”
　　“想不到申仙尊也会偷偷跑出来捉鱼吃。”秦歌也站起来，弯了弯眼睛笑道。
　　“没，”申夜摇摇头，“听人说的。”
　　“喔，”秦歌应一声，半开玩笑的又来上一句，“大概又是你哪位仰慕者？”
　　申夜脚步一顿，转回头看着秦歌，语气冷淡却认真，“没什么仰慕者，因为我从来都看不见他们。”
　　“那…”秦歌仰头看着申夜瘦削锋利的下颔线，“申仙尊，能看得见我吗？”
　　申夜瞳孔骤然紧缩，那种感觉又来了，那种心口像是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的感觉，又来了。
　　秦歌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变向的暗示自己，他也是自己的仰慕者吗？
　　“前面逗你的，”心脏狂跳间，申夜听见秦歌笑着说，“我不是你的老相好，我也只是你的仰慕者，万千人中的一个。”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眉目干净，眼底像是蕴着无限温柔，语气也很轻，丝毫看不出平日杀起人来的狠厉。
　　仰慕者…吗？
　　“我…”申夜看着秦歌，所有的话都像卡在了喉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行了，”秦歌笑，“还去不去捉…”
　　“鱼”字还没出口，申夜的声音忽然响起，“看得见。”
　　秦歌话头顿住。
　　就听申夜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一遍，“看得见的，你像发着光。”
　　秦歌听见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
　　申夜说了这句便不再说话，先一步往河边走。
　　秦歌跟在他后头，慢悠悠的晃。
　　小河并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河水清的能看见底，一条条小鱼游来游去。
　　秦歌站在河边，不经意往里一瞥，却一下愣住了。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先前身体里那个声音问过他的话——从来不照镜子吗？
　　秦歌这张脸，他自己看了无数年了，现在河中映出的人影，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可眉宇间的气质却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来，虽是在申夜身边，已经被很好的软化，但毕竟自己最了解自己，秦歌还是立刻分辨出了自己压着的戾气。
　　原来，秦歌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暴戾的人。他在主世界时候并不是魔尊，而是仙尊，并且他所在的主世界已经是高度发达的现代仙界，并没有太多机会去打打杀杀。
　　但后来自从接了任务，一个个世界的穿越，秦歌却又隐隐找出些痕迹。
　　在第二个世界当秦家主的时候，还有上个世界最开始和温扬打架的时候，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鲜血会让他感到兴奋。
　　还有…还有曾经出现过很多次的幻觉。
　　一身黑衣握着剑的他自己，一身白衣的，看不清脸的男人…
　　“秦歌，”申夜忽然出声叫他，“接好了。”
　　秦歌蓦的回神，转过头，就看见申夜已经用剑精准的叉住了一条大鱼，朝他抛来。
　　一身纯白色长袍，仙风道骨的申仙尊，丝毫不在意形象的用自己的贴身佩剑叉鱼，瞧着有些违和，可却让人打心底里发软。
　　秦歌敛了心神，也抽出剑接住了申夜抛来的鱼。
　　申夜很会挑鱼，叉上来的都是一看就很肥美的，又叉了两条，申夜转头问秦歌，“够不够？”
　　秦歌点头应道，“够了够了。”
　　申夜收回了剑，正要从怀中摸帕子擦剑，秦歌已经上前一步，把手里的鱼都放在了地上，从自己怀里摸出一方黑绸帕子，仔细的替申夜擦起了剑。
　　修道使剑之人，一人替另一人擦剑，这动作已经足够沾上暧昧亲昵的味道了。
　　申夜有些怔愣，看着秦歌自然的神情，熟练的动作，却又觉得他们好像理应如此。
　　“好了。”秦歌擦好了剑，把它递给申夜，一抬头，就对上申夜情绪不明的眼睛。
　　“怎么了？”秦歌也愣了一下，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是不是…不能让我擦？”
　　“不是！”虽还想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但申夜也本能的不想让秦歌误会，“能擦，你擦的，擦的很好。”
　　秦歌笑起来，“那就好。”
　　申夜没再出声，拎起地上的鱼走在前面，去树林里寻木头。
　　这处树林茂盛，很快，申夜就捡到了合用的木头，开始架起来点火。
　　申夜从没做过这些事情，他对吃食素来没什么欲望，又因为本就是灵体，并不会感到饥饿，因此过去常听人说，这条河里的鱼肉多么鲜美，烤起来什么佐料都无需加也足够美味，他也从没有想要尝一尝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