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笑，没再说话，站起身跟着医生进了手术室，申夜和赵院长在外面等。
　　整整四个小时，申夜一句话都没说过，甚至连坐姿都没变过，眉头一直拧在一起，觉得自己脑袋乱的像锅粥。
　　一会儿是担心里面秦歌和蕊蕊的身体状况，一会儿又混乱的想着小孩儿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好像一直都是小孩儿照顾着他，不断的为他付出着，而自己做的少之甚少，还要不断的给他带来麻烦。
　　种种心绪都堵在申夜心口，压的他连呼吸都觉得难，只是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手术室的灯，就灭了。
　　申夜和赵院长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扇门儿，门儿开了，秦歌和蕊蕊两人先后被推了出来。
　　“手术很顺利！”主治医生兴奋的宣布道。
　　两人都长长吐出口气，赵院长站起身去看蕊蕊，申夜则是摇着轮椅到了秦歌旁边儿。
　　秦歌是醒着的，只是身体有些没力气，医生说为避免意外情况，还是在医院留一天观察一下。
　　秦歌冲着申夜笑，抬手附上了申夜的眉心，抚平他紧紧蹙着的眉头，“没事儿了，成功了。”
　　申夜想说很多话，可喉咙却像是被人堵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他也只是握住秦歌的手，放在嘴边儿亲了又亲。
　　赵院长那边儿安顿好了蕊蕊，小姑娘还没醒，他就过来跟秦歌道谢。
　　看着老人家满眼的红血丝，秦歌心里叹了口气，“真的没关系，能救活她，我也很开心。”
　　秦歌知道自己做这件事儿的本心还是因为不愿让申夜难过，也就受不住赵院长不断的感谢，没等赵院长再开口，就又道：“您折腾了这么一晚上，先睡一睡吧，蕊蕊有我和申夜看着。”
　　“这怎么行！”赵院长忙道，“怎么还能再麻烦你们。”
　　“不麻烦，”申夜也开口劝道，“我这会儿刚好也睡不着，咱们都守着也是浪费时间，白天等蕊蕊醒过来了，还得要您照顾呢。”
　　赵院长知道自己上了年纪，熬夜是真的吃不消，他也怕蕊蕊还没醒，自己就先撑不住了，便没再逞强，去了蕊蕊旁边的陪护床补觉。
　　“你也上来睡会儿吧，”秦歌对申夜道，“蕊蕊有我看着。”
　　“不行，”申夜又皱起了眉头，态度强硬，“你现在需要休息。”
　　秦歌失笑，他很想说其实有仙鹤看着，他们都能睡觉，但又不能说，只得商量道：“我现在不困，你先睡两小时，两小时以后我叫你 ，行不行？”
　　“不行，”申夜依旧不同意，“你先睡。”
　　秦歌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了，但还是道，“那你不能一直这么坐着，你得上来陪我躺着。”
　　说完，秦歌就往一边儿挪了挪，还掀开了被子。
　　申夜抿了抿唇，还是把自己撑上了床，半靠在床头，揽住秦歌。
　　秦歌往申夜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阖上了眼睛，在心里和仙鹤说，让它过一小时就叫他。
　　秦歌被仙鹤叫醒的时候，一睁眼，就发现申夜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那眼神，爱意满的要溢出来，歉意却也同样浓厚。
　　秦歌一怔，正要张口，申夜就回过神来了，“怎么醒了？才没睡多久。”
　　“做了个梦，”秦歌信口胡诌，“我不困了，换我看着行吗？”
　　“不…”申夜还想反驳，却被秦歌瞪了一眼，秦歌故作生气，“申夜，你再不睡觉我就一天不理你。”
　　申夜无奈，知道小孩儿这是担心他身体，只得躺了下来，道，“困了就叫我。”
　　秦歌点了点头，盯着申夜不说话。
　　申夜懂他意思，无奈笑笑，闭上了眼睛，秦歌这才坐起来，看了看那边儿床上躺着的小姑娘。
　　小姑娘脸色还有点儿白，比上次见瘦了很多，秦歌想着等她好了，要多送些巧克力给她。
　　仙鹤的声音忽然响起［主人也继续睡吧，我帮主人看着就好］
　　秦歌揉了揉眉心：不用了，睡不着了。
　　秦歌睡觉认床，也闻不惯医院的消毒水味儿，刚那会儿是身体确实有点儿虚，现在被叫醒了，就睡不着了。
　　他偏头看了看窗户，窗帘没拉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一点儿光从缝隙里漏进来。
　　申夜大概是感觉到亮了，眉头微微皱了皱，睡得不太踏实。
　　秦歌侧了侧身体，替他挡住了光亮，见人眉头重新舒展开，呼吸也平稳下来，才也闭上眼睛养神。
　　蕊蕊醒来时候已经是中午快十二点，秦歌一直没叫申夜，申夜大概是有秦歌一直在身边儿，竟也睡得很沉。
　　秦歌轻手轻脚下床走到蕊蕊床边儿，和她说话，小姑娘睁着大眼睛，问秦歌：“秦哥哥，这是哪里呀？”
　　“这儿是医院，”秦歌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蕊蕊身体出了一点儿小问题，我们叫医生来看一看好不好？”
　　小姑娘乖巧的点了点头，秦歌按了呼叫铃。
　　听见声音，赵院长和申夜才醒过来，等着医生给蕊蕊检查完，又给秦歌简单检查了一下，确认都没问题了，又和蕊蕊闲聊了两句，申夜便和秦歌离开了。
　　救了小姑娘一命，申夜也不用因为这事儿难过了，秦歌心情不错，却不知为何坐在副驾驶的申夜，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你怎么了？”趁着等红绿灯的功夫，秦歌戳了戳申夜的手臂，“蕊蕊都没事儿了，你怎么还这么低气压阿？”
　　申夜抬头看了秦歌一眼，忽然问道，“秦歌，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特别麻烦？”


第25章 二十五日甜
　　秦歌一顿，看向申夜，“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回答我。”申夜声音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颤抖，语气却又格外固执。
　　秦歌听着又开始心疼了，索性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儿，探身过去抱住了他。
　　“不麻烦，”秦歌在申夜胸口蹭了蹭，“和你有关的任何事儿，对我来说都不会麻烦。”
　　申夜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环住了秦歌的后背，“你…你没必要顾虑我的感受，实话实说就好。”
　　秦歌无奈抬头看着他，敢情这人还不相信自己，“申夜，那我问你，我要是哪天生病了，或者碰上点儿什么事儿了，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就跟个麻烦精一样？”
　　申夜没想到秦歌会忽然这么问，当即便摇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会是麻烦精？”
　　秦歌失笑，“你也知道我在胡说八道阿。”
　　申夜一怔，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他的小孩儿与他心意相通，就像他永远不会嫌弃秦歌一样，秦歌自然也是一样的。
　　在心口积了一整夜的情绪就这么消散无形，申夜终于露出个笑来。
　　回到家后，秦歌就被申夜勒令上了床补觉，秦歌也确实是有点儿困了，头沾上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谁知这一觉睡醒，就已经到了晚上。
　　窗外天已经黑了，卧室里没开灯，整个房间都暗沉沉的。
　　秦歌一下有点儿心悸，摸到床头开关，房间亮起来的一瞬间，才缓过来。
　　屋外飘来一阵阵清炖鸡汤的香味儿，秦歌皱了皱鼻子，趿拉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果然，饭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厨房里的砂锅还在咕嘟咕嘟的冒泡儿。
　　申夜坐在饭桌旁看书，听见声音，抬头朝秦歌笑，“饭刚做好你就醒了，小馋猫，嗯？”
　　“嗯”字配上申夜特有的磁性嗓音，听进秦歌耳朵里一阵酥麻，腰都要软了。
　　“好香！”秦歌赞道。
　　“今晚吃鸡|吧，”申夜转头看了眼厨房里的的砂锅，“行不行？”
　　申夜说这话的神情格外正经，秦歌一时有点儿摸不准是这人就是要一本正经说骚话，还是真的是他思想龌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申夜，说鸡不说巴，文明你我他。”
　　申夜呼吸一窒，闭上眼抬手捏了捏眉心，“秦歌，别撩我，我怕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就干阿，”秦歌莫名其妙，“说的跟我是个姑娘来大姨妈了一样。”
　　“秦歌，”申夜对小孩儿这张嘴真是服气了，无奈点了点他的额头，“我这是体谅你今早上才抽了骨髓身子虚！”
　　秦歌笑，“虚不虚试试不就知道了？”
　　申夜深吸口气，强忍着把人压地上就干的冲动，转身进了厨房。
　　秦歌“啧”了一声，还是闭嘴没再说话。
　　申夜的鸡汤从回来就一直在熬，到这会儿已经熬了差不多三小时了，格外入味儿，秦歌喝了两大碗，才满足的靠在椅背上，摸了摸圆起来的肚皮。
　　“这么好喝？”申夜笑着问。
　　“嗯，”秦歌点点头，“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鸡汤了！”
　　申夜被秦歌一句话说的要飘起来，又赶忙道：“还喜欢什么汤？以后都熬给你喝。”
　　秦歌抬头盯着申夜看了两秒，忽然勾起唇笑了，凑近申夜，“申夜，我还想喝豆腐鲫鱼汤，乳白色的那种，你给不给我熬？”
　　“操，”申夜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腰不疼了？嗯？”
　　秦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想起了昨晚上一夜四次的龟兔赛跑，最后自己这只小白兔被大乌龟追的连跑都跑不动了，秦歌默默抬手在嘴巴上比划出个拉上拉链儿的动作，站起身进了浴室。
　　申夜看着小孩儿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秦歌进了浴室，刚一按开关，浴室的灯就闪了一下，他一愣，想着大概是电压不稳，也没在意，把自己泡进了浴缸里。
　　浴缸里的水太温暖，秦歌仰躺在浴缸壁上，没多久竟然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秦歌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又开始做那个做了千年的梦。
　　秦歌在主世界的时候，每次睡觉都会做一个一样的梦，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黑暗，漫无止境的黑暗。
　　秦歌一个劲儿的向前跑，一边跑还在一边喊，但他就是跑断腿，也看不到一点儿尽头，就是喊破嗓子，也听不到一点儿回应。
　　最后，秦歌累了，索性直接蹲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却觉得身上越来越冰凉。
　　“秦歌，秦歌！”
　　好像有人在叫他，秦歌费力的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秦歌，我进去了！”
　　是申夜的声音。
　　秦歌神智慢慢回笼，发现自己还泡在浴缸里，浴缸的水已经有点儿冷了，不知为何，浴室的灯没亮。
　　门儿开了，漏出外面饭厅的光亮，申夜转着轮椅进来了。
　　“秦歌，”申夜声音都在抖，“你还好么？”
　　“抱歉，”秦歌坐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握住申夜的手，“我没事儿，就是睡着了。”
　　“你吓死我了，”申夜长出口气，“你都进来快四十分钟了，叫你也不回答。”
　　“灯坏了？”秦歌忽然问。
　　申夜一顿，他刚洗了碗，等着秦歌出来，但过了这么久也不见人，叫他也没人应，申夜一颗心都坠在秦歌身上，根本没注意到浴室里这会儿连灯都没有。
　　“可能灯泡坏了，”申夜随手又按了两下开关，没有任何反应，“明天找物业来看看。”
　　秦歌“嗯”了一声，从浴缸里站起来准备出去。
　　“水都凉了你不换…”
　　只是申夜话还没说完，秦歌竟然腿一软，一下就倒了下来，幸亏申夜反应快，把人揽进了怀里。
　　“你和我好好说，”申夜声音听着有点儿严厉，“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秦歌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被吓到腿软这事儿实在太没出息，“我就是…做噩梦了。”
　　说完，秦歌拖着申夜的手摸到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动的频率明显比平时快很多，“申夜，我怕黑，快点儿把灯修好，行不行？”
　　申夜一怔，“那你晚上和我睡觉…”
　　申夜和秦歌在一起这么久，从来不知道他怕黑，申夜是有点儿光都睡不着，所以他们睡觉时候卧室从来不留灯。
　　“和你一起睡，我就不怕的。”秦歌小声道。
　　申夜笑，小孩儿一句话说的他心里暖乎乎的，拿了条大浴巾把小孩儿包住，就这么抱着出了浴室。
　　刚一出去，秦歌手机就响了，李玄打来的。
　　“秦歌阿，”李玄的嗓门儿还是那么大，“你这两天干嘛呢？”
　　秦歌吸了吸鼻子，立刻恢复了平常吊儿郎当的模样，“没干嘛，就是干呗。”
　　“你大爷的，”李玄笑骂了句，“我这儿有个朋友，开了个耳…耳饰展览馆，有的展有的卖，你们同道中人开的，你要不要明天过去看看？”
　　“同道中人”四个字儿从李玄嘴里说出来，违和的厉害，秦歌笑了笑，“行阿，我明天和申夜过去看看。”
　　于是第二天，两人吃过了早饭，就开车去了李玄给的地址。
　　去之前秦歌还在想，这说着耳饰展览馆，说不定就是个还不错的小店儿，叫这名儿招揽顾客，但到地方才发现，自己这次还真是猜错了。
　　不开玩笑，这真展览馆，跟他妈艺术馆差不多大，整整一层都是各种各样的耳饰，耳钉有耳环也有，酷帅的有极简的有可爱的也有，秦歌看得眼花缭乱。
　　申夜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单纯就是陪秦歌来逛逛。
　　秦歌推着申夜慢慢走，在一处角落里情不自禁停了下来。
　　玻璃展柜里放着枚耳钉，乍一看并不显眼，很普通的一个黑色小圆钉，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它在灯光下，隐隐泛着一圈儿钴蓝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