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午后的阳光洒进宽敞明净的玻璃窗里，将咖啡馆照的亮堂堂的。
　　黎咎与江宓对面坐着。
　　江宓：“想喝点什么？和以前一样吗？”
　　黎咎冷淡拒绝：“不用，我马上就走。”
　　江宓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了你的情况，你父亲已经雇佣了我成为你的私人医生。”
　　黎咎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对他说的话完全兴致缺缺。
　　黎咎有严重的自毁倾向，在江宓之前黎瑞生就已经为他找过三个医生进行心理辅导。可就算是天才的江宓，最后也还是不能够给阻止他的死亡。
　　出于职业本能，江宓非常喜欢观察别人，从一开始见面他就在观察黎咎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与动作。
　　江宓和黎咎是在大学时期因为一场比赛认识的，在合作参赛之前，江宓就听说过黎咎这个人。
　　国内top大学最年轻的研究生，个子高，长得帅，成绩优，家世好。年纪轻轻就在各项比赛里拿奖拿的手软。别说是女生，当时学校里的很多男生也钟情于他，只是黎咎这个人性情冷淡，年纪轻轻就城府颇深。十分不好惹。而当时的组长能够拉来黎咎，是江宓万万没想到的。
　　他们那时候参加的是一个国际游戏设计大赛，参赛作品所需要的程序、美术、策划都由他们小组五个人自己完成。
　　那时候全息游戏刚刚开始盛行，而他们做的是一款星际竞技类的游戏。在机甲的设计上他们参考了各种汽车以及工程机械类机器的功能，而组内几个人因为对机甲的操作上起了一些争执。
　　黎咎在他们组里一贯是做得多说的少，可是一旦他开口除了江宓喜欢插科打诨几句，就没什么人敢反驳。
　　当时，黎咎决定对各类涉及到的机器进行实操一段时间，熟悉一下操作的性能以更好完善游戏。
　　于是乎，第二天他们一组五人，包括黎咎自己在内，全部被打包送到了十公里外的蓝翔。
　　当时，组长开铲车，黎咎开挖掘机，另外两名组员分别开的电钻机和犁地机，而到了江宓这里，开的拖拉机。
　　那两个月里甚至延续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拖拉机突突突突的声音每天晚上如约在江宓的梦里响起。为此，江宓记恨了黎咎好长一段时间。
　　经过两个月的蓝翔进修，二百斤的组长活脱脱瘦成了电线杆，另外两名组员也是肉眼可见的消瘦。当初的程序员活脱脱闹成了工地大叔，就黎咎还像个吸血鬼似的，半点都晒不黑。
　　再后来，他们的游戏毫无意外的拿了国际大奖。黎咎就和让他们吃了一顿烧烤，半分钱也没要，然后就消失了。
　　直到又三个月后，江宓在国外的一所高校里又遇到了消失了好几个月后的黎咎。两个人又不咸不淡地做了几年同窗。
　　江宓回忆了一遍往事，莫名觉得离家看上去和上回见到的模样有些不一样。明明容貌身材和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都没变，但是心思敏感的江宓就是觉得，现在的黎咎很不同寻常。
　　江宓点的咖啡上来了，用咖啡匙搅拌的功夫，江宓抬眼正好瞥见偷偷藏在不远处盯着这边，还以为没被人发现的少年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江宓扫过去的眼神，少年把脑袋低下去一些，却不知道他脑壳上头的一根微卷的呆毛将人暴露了个彻底。
　　说实话，那少年的确是他喜欢的那一款，乖乖的，软软的。看了就想咬一口。只不过现在黎咎是他的病患，也是雇主。为了一个男孩就和黎咎闹掰属实没必要，毕竟他深深体味过黎咎这人小肚鸡肠。当年不过是与他开了几句玩笑，就被安排去开了两个月的拖拉机……
　　如果再……江宓咽了咽口水，算了，不敢想。
　　他眯了眯眼镜，金丝框镜片后折射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光。
　　黎咎的手指点了三下扶手，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江宓抓住机会：“刚刚那个男孩，你们看上去不错？”
　　听见江宓说起涂澈，黎咎身上的气息莫名变得威慑起来，他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五指并拢放在膝盖上。
　　这是一个略显防备与警告，却又带着上位者的攻击性的动作。
　　江宓赶忙又补了一句：“我是想说，你的小情人，可真粘人。”
　　在涂澈在线演绎智障的十分钟前，江宓与黎咎互相认出了彼此。涂澈当场只想带人跑路，考虑到敌我双方的战斗力对比，计划成功流.产。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黎咎先开的口。为了以防江宓在涂澈面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暴露了他的身份，可能会对涂澈的病情造成影响。
　　黎咎主动提出两个人单独说几句话。
　　黎咎不让他跟，涂澈没辙。虽然两人说好最多十五分钟后在超市门口见，但涂澈怎么可能对一个罔顾法律道德的变态放心。
　　于是，他前脚看着江宓把人推走，后脚就偷偷跟着溜进了咖啡馆。涂澈坐的位置是小沙发，背靠可以将他挡住。
　　他心急如麻鬼鬼祟祟，生怕这该死的变态随身带个什么违禁药品趁黎咎不注意的时候下到黎咎的杯子里。反正，小说里的变态十个里头八个都是这么干的。
　　虽然这个位置听不见他们具体在谈什么，但是涂澈半蒙半猜看出来黎咎拒绝了对方喝咖啡的邀请。
　　内心又情不自禁地涌上了老父亲的自豪：不枉他这段时间每天都要给黎咎洗一遍脑，告诉他这世界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在外一定要警惕男人的任何邀请！
　　为此，涂澈还从网上购买了一堆《渣男识别手册》、《渣男图鉴》、《教你如何分辨生活中的变态》、《案件经典：警惕熟人犯案》、《被总裁渣过之后：弱智娇妻别想逃！》、《老公有毒：变态医生狠狠爱》、《不伦之恋：总和我过不去的哥哥原来暗恋我》、《致命背叛：提防青梅竹马的一百种办法》以及最为点睛的一本《甩了三个狗男人后我飞升了》。
　　用心良苦的涂澈用这样的方式明里暗里地提醒着主角，远离渣男，独自美丽！
　　涂澈正沾沾自喜，自己这位老父亲兼人生导师的丰功伟绩时，突然感觉那狡猾的变态看了过来。吓得涂澈脖子一缩。
　　江宓舔了舔沾在唇畔上的残汁：“明明都交代过只是和我说几句话，他还要跟过来看的这么紧。”
　　黎咎顺着江宓的目光扭头看去，刚好看见少年今早上用水也没摁下去的一根呆毛，像根小草似的露出在沙发背靠上。
　　在瞧见小呆毛的一刻，周身气质冷冽的黎总突然就柔和起来，甚至于唇角粘人的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又不免有些甜蜜的苦恼：该死，这个小妖精真是半刻都离不开他！等自己回了公司，小妖精岂不是天天都要抱着他的大腿哭着嚷着求他不让他走，企图引诱他做一个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黎总无奈的扶了扶额角，一脸淡（炫）定（耀）地说：“让你见笑了。”
　　感觉自己被喂了一嘴狗粮的江宓：……


第18章
　　涂澈暗戳戳地观察着那边的动静，眼看着十五分钟就要到了。
　　他忙在手机上摁下一个迅速拨通的“1”键，老年机的远古铃声顿时响起，非常有失霸总颜面。
　　但是淡定如黎咎，脸不红心不跳，微微垂眸看了眼手上的诺鸭亚上的来电显示。
　　唇角微微勾起，手指轻轻捏了捏高挺的鼻梁，一看见他这个动作，江宓心感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黎总裁语带无奈的叹气道：“这个小妖精，真是半刻都离不开我。”
　　江宓：……
　　接了电话，涂澈趁他们不备，蹑手蹑脚逃出了咖啡馆，去约好的超市门口等人。
　　江宓推着黎咎走出咖啡馆。
　　临别前。
　　黎咎突然出声道：“你知道当时他为什么要脱衣服盖住我吗？”
　　江宓：？
　　总裁大人冷酷的嘴角露出一抹会心又无可奈何的笑：“因为他想金屋藏娇。”
　　江宓：……
　　再喂就吐了。
　　·
　　将黎咎交到涂澈的手里，江宓又在少年脸上看到了充满敌视与防备的情绪。
　　想着这么对自己胃口的男孩吃不到了，又有些遗憾，本想再多说上几句话。
　　对方一把拉过黎咎，头也不回地推着人走了，临别前还不慎友好地瞪了江宓一眼。
　　像只凶巴巴地小奶兽。
　　可爱。
　　推着黎咎走人的涂澈刚过一个拐角，见身侧没什么人，就停下来半蹲在黎咎跟前，一本正经地问：“你认识刚刚那个人吗？他是做什么的？”
　　黎咎如实回答说：“医生。”心理医生也是医生。
　　涂澈心里暗想：看来主角已经开始恢复记忆了，既然能认得攻二。
　　他又试探着问：“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家在哪儿？”
　　谨慎的黎总裁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上回在心理医生面前，他是胡编乱造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些事情，类似于身世之类的具体设定都是借由想不起来这种狗血失忆梗蒙混过去的。
　　毕竟他目前还没完全摸清楚，涂澈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剧本。仓促回答露陷就不妙了。
　　涂澈以为他的脑袋还是时好时坏，于是又换了个问法：“如果你想起来全部的事情了，你想回家吗？”
　　很好，还是失忆剧本。
　　想起公司那堆积如山的文件，永远也谈不完的商务合同，单调枯燥又乏味的生活。
　　黎咎不假思索道：“不想。”
　　果然……涂澈简直又要泪目了。主角过的到底是有多不幸福，明明只有一部分的记忆，潜意识里却还是不想回家。太惨了！
　　幸好这回涂澈忍住了，他拍了拍黎咎的手背：“没关系。无论你去哪儿，哥哥都会陪着你的。”
　　黎咎看着少年白嫩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手背，又白又软。他微微垂下眼睑，眸光里闪过一抹暗色：“好。”
　　今天李阿姨请了假，涂澈亲自下厨做饭。
　　听从医生的嘱托，涂澈买了含优质蛋白、含钙量丰富的食材，做了一锅鲜味满满的鱼汤，又清炒了几碟青菜。还切了一叠饭后的水果，骨折病人就应该吃一些水果补充一下营养。
　　鱼汤的颜色呈现出乳白，入口细腻滋润。黎咎很喜欢。
　　涂澈穿着粉红色的小围裙，双手支在下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品尝。
　　被少年温柔专一的目光注视，惯来口味挑剔的黎总不吝赞赏道：“好喝。”
　　听见对方满意的评价，涂澈一双杏眼都笑的弯了起来。他从黎咎手里接过瓷碗，给他添了半碗鱼汤：“喜欢的话你多喝一点。”
　　吃完晚饭后，涂澈在厨房里洗了碗，脱下粉嫩的小围裙。
　　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客厅的电视开着，黎咎的注意力却都在厨房忙碌的少年身上。
　　他看着涂澈解下围裙，然后接了一个电话。因为隔着一层玻璃门，他听不见涂澈在说什么，只是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表情十分鲜活。
　　黎咎不高兴的猜想，谁的电话让他这么高兴。
　　过了一会儿，涂澈接完电话出来。
　　黎咎赶忙扭过头，假装在看电视。
　　涂澈走到沙发后，兴高采烈的说：“待会乐乐要过来！”
　　黎咎面无表情。
　　涂澈心想，那回他和均乐乐把人拐回来的时候，黎咎还是个傻的，可能记不到均乐乐是谁了。
　　于是又补充说明了一下：“他会把光明一起带过来。”
　　黎咎给他一个“光明是谁”的眼神。
　　光明就是涂澈寄养在均乐乐家的那条哈士奇。
　　涂澈想起上回黎咎提的问题，猜想黎咎肯定也很喜欢狗，为了给他们两之间建立良好关系，干脆冠上了黎咎的姓。毕竟他是一个大度的人，不介意和黎咎共享一个儿子。涂澈说：“你儿子，黎光明啊。”
　　黎咎：？？？
　　·
　　一个半小时后。
　　别墅里多了两个人。
　　不，准确而言，是一人一狗。
　　均乐乐抱着黎光明下出租车，刚一进门，光明一看见涂澈，就兴奋地从均乐乐怀里蹦了出去。
　　围在涂澈身边“汪汪汪”叫个不停，不时用它脸去蹭涂澈的腿，一条尾巴甩个不停。
　　光明不认生，瞧见涂澈身边坐着轮椅的黎咎，也亲热得用脑袋去蹭黎咎的腿。
　　涂澈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想不愧是万人迷主角，连狗都逃不过他的魅力！他这回让刚解除禁足的均乐乐带光明过来，就是考虑到自己要是再去便利店打工，黎咎在家一个人无聊，有条狗陪着也好。
　　光明今年刚满一岁，调皮的很，喜欢到处瞎蹦跶。陪着不爱说话的黎咎刚刚好，说不准还能改变一下主角沉默的性格。
　　从均乐乐带着黎光明进门的一刻开始，见多识广的黎总世界观再一次受到了震动。
　　幸亏黎咎面对任何问题都能保持沉稳的表情管理，他试探着问了一句：“这是？”
　　一心想要建立黎咎和黎光明之间感情的涂澈，一把抱起在他腿边撒娇打滚的光明往黎咎跟前送了送，说：“来，光明，叫妈妈。”
　　黎光明耷拉着一对狗爪子，十分配合地对着黎咎“汪汪”两声。
　　身经百战表情管理满分的黎总，瞬间石化了。


第19章
　　涂澈和均乐乐在餐桌那里说话。
　　世界观遭受了强烈冲击，刚缓过神来的黎总坐在客厅沙发上和他刚认的狗儿子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