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嫌弃地说：“我来！”
　　他插着腰，小口一张，冲着柴火堆喷出了一口火焰。柴火堆瞬间就被点燃。
　　温暖的火焰冒了出来，驱赶了一些寒意。
　　身为最废柴的谢小意赶紧靠了过去，暖暖身体。没办法，这个秘境中太古怪了，灵气消耗得很快，根本来不及补充。他长生桥断了，能储存的灵气不多，就跟泄闸一样，哗哗就往外流。
　　他伸出手，慢慢地烤火。
　　落雪的时候最为安静，又是夜晚，除了火焰散发出的一圈橘光，其他地方都是黑暗。
　　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方寸之地。
　　谢小意烤着火，倦意慢慢用了上来。旁边龙三已经躺在雪地里，四仰八叉地睡着了。他倒是皮糙肉厚，一点也不怕冷。
　　谢小意蹲得腿有点麻了，坐到了地上，雪中的冷意一点点的侵蚀上来，有点冷。
　　对比起龙三，谢小意觉得喊冷太丢人了，只自己无声地打颤。他自以为没有人知道，却全部被卫凌霄收入眼中。
　　卫凌霄答应了不乱动灵气，也不能帮他，想了想，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枚灵石，塞入了谢小意的手中。
　　谢小意感觉到手中多了一个圆圆的东西，抬手一看，是一枚上品灵石。
　　他扭头：“？”
　　卫凌霄：“给你的。”
　　谢小意推辞道：“这也太浪费了……”
　　上品灵石中蕴含的灵气最为纯粹，可以直接吸取使用，就像是充电宝一样。但因为上品灵石太过于稀少，通常一条灵脉才能出产几枚，故而不会有人这么暴遣天物。
　　卫凌霄言简意赅：“我有十条灵脉。”
　　谢小意：这就是有钱人的感觉吗？不是很懂。
　　谢小意含着穷人的眼泪，将上品灵石中的灵气抽取了出来。灵气绕周身一圈，顿时变得暖洋洋了起来。
　　人暖和了，就想睡觉。谢小意的头一点一点的，迷迷糊糊地说：“对了，凌霄君，你为什么对白月光执念这么深啊？”
　　卫凌霄正要回答，耳边突然听到了缓慢的呼吸声。低头看了过去，谢小意已经熟睡了过去。
　　过了片刻。卫凌霄起身，将散开的披风拢了起来。做完了这些，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半蹲在那里，看着熟悉的脸庞，陷入了回忆之中。
　　也不是执念吧。
　　而是……遗憾。
　　如果，当日他回去的再早一些，会不会就能保住夫人的性命？
　　如果，他早日显出身份，表明他是凌霄君的转世分-身，带夫人回云浮山，是不是就不会遇到恶妖作乱了？
　　如果……
　　正是这些如果，层层叠叠困扰着他。遂，生心魔。
　　就算他天下无敌又如何？
　　还不是就差这么一步，就差这么一瞬间。
　　卫凌霄突地收紧了手指，眉间黑气萦绕。
　　熟睡中的谢小意似有所感，呢喃了一声。
　　卫凌霄惊醒了过来。
　　谢小意说得对。
　　逝者已逝，往者不可追也。就算再找到夫人的转世，也不是同一个人了，被这些困扰，不如……珍惜眼前人。
　　卫凌霄缓缓起身，突然瞥见火光照耀之处伸出了一只奇形怪状的爪子，跃跃欲试地想要伸进来，去抓三人之中最为弱小的谢小意。
　　卫凌霄眸光一冷。
　　那怪物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如同冰雪消融，只在雪地中留下一滩黑色的痕迹。
　　魔气……
　　这里怎么会有魔？


第38章 都是你的
　　魔族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
　　传闻, 天地初开之前，是一片混沌，后来混沌被劈开, 分为了清气与浊气。
　　清气上升, 变成了天；浊气下沉, 变成了地。可还有一部分浊气徘徊在天地之间，于是就形成了魔族。
　　魔族天生地养, 长得也是随心所欲, 凶悍却没有智慧。可能后来有一只魔族觉得人长得挺好吃的，就抓了只来吃吃, 于是就诞生了第一个拥有人形并开启了灵智的魔族。
　　由此拉开了两族之间持续千万年的斗争，一直到魔族落败，驱赶到苦寒之地为止。
　　魔族是杀不完的。
　　他们不是人，需要女子孕育, 而是从浊气中诞生, 只要有污垢的地方, 就能诞生魔。
　　只是这种魔是最为低等的, 没有人形也没有智慧, 连魔族都不屑与之为伍，只当做猪狗一般的畜生来驱使。
　　但这个秘境中能诞生出魔来, 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雪花唰唰落下，很快就把魔存在的痕迹掩盖，只留下一片清澈的白。
　　卫凌霄收回了目光。
　　火光跳跃。
　　其他两人对此一无所知。
　　谢小意躺在了雪地中，用披风将自己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张小脸。伴随着呼吸，披风领口的绒毛一颤一颤的，散乱的黑发间, 一小块皮肤比雪还要晶莹。
　　卫凌霄不知看了多久，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天已破晓。
　　谢小意在半梦半醒间看见眼前站了个人，隐隐绰绰的，看不清模样，但他潜意识里觉得应该就是卫凌霄。可等他费劲睁开眼睛的时候，前面的雪地已经空无一人。
　　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从地上坐了起来：“人呢？”
　　人在身后。
　　谢小意扭头一看，卫凌霄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后面。他愣了一下：“你，你没在看我？”
　　卫凌霄面不改色地说：“没有。”
　　谢小意：“……”
　　总感觉睡觉的时候有人在盯着他。
　　就在这时，龙三一路撒着欢就跑回来了。他手中拿着不知从哪里折来的翠绿枝芽：“我找到山了！”
　　谢小意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清晨的落雪稍稍小了一些，他在一片薄雾中，勉强看见了一个山的轮廓。
　　有了目标又休息好了，谢小意动力十足，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直指远处的山：“出发！”
　　卫凌霄突然开口：“等等。”
　　谢小意以为他有什么事要说，转过头认真聆听。结果卫凌霄一个字都没说，只塞给了他一个东西。
　　一个暖呼呼，滚圆的东西。
　　谢小意抬起手一看，又是一枚上品灵石。他看看灵石，又看看卫凌霄。
　　卫凌霄一贯的简洁：“给你。”
　　谢小意从披风里面又掏出一枚剔透的卵石：“昨天给的还没用完呢。”
　　不知道卫凌霄听没听到，也没有要收回去的样子。
　　谢小意一手捏着一枚灵石，不知如何是好。
　　龙三提出了一个十分不要脸的解决方案：“你不要给我啊。”
　　谢小意：“想得美！”他把灵石全都揣到了怀里。
　　有道是望山跑死马。
　　这山看着近在咫尺，可真到走起来的时候，却是遥遥无期。
　　越往雪山的方向走，四周的温度就变得越冷，就算是用灵气环绕周身，也隔绝不了这蚀骨的寒意。
　　当然，只有谢小意一个人这么觉得。
　　看看左右。龙三已经是恨不得在雪地里打滚了，而一旁的卫凌霄身穿单薄，冷风一吹，将他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谢小意看着都冷，可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可能是看得久了，卫凌霄察觉到了谢小意的目光，转头对了上去。
　　“怎么了？”
　　谢小意下意识地说：“没……”他想说没事，可刚开了个口，就措不及防地被冷风灌了一嘴，拼命地咳嗽了起来。
　　咳得猛了，脸颊上都浮现了一层薄红。
　　卫凌霄：“冷？”
　　这回谢小意学乖了，不说话，只摇头。
　　不是很冷，还可以再撑一撑。
　　卫凌霄凝视了片刻，突然捉住了谢小意的手。
　　冰冰凉，一点热气都没有。
　　果然还是冷。
　　谢小意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你干嘛？”
　　话音刚落，他就被卫凌霄拦腰抱了起来，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虽说更亲密的事情都干过了，但现在谢小意还是有些难为情，更不用说还有个装嫩的龙三在旁边看着。
　　他推了推卫凌霄。
　　没推开。
　　卫凌霄缓声道：“这样，走得快些。”
　　听起来没有任何私心。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谢小意觉得他要是再拒绝的话，就有些无理取闹了。再加上他真的很冷，就乖乖地缩在了卫凌霄的怀里。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风雪都被人挡住了，谢小意渐渐暖和了起来。
　　他靠在结实的胸膛上，心中冒出了一个疑惑——连他都感觉到刺骨的冷，那金眉宗的那些弟子是怎么上雪山的？
　　而且柳浮月为何没和他们提起这件事？
　　在柳浮月的口中，进入秘境拿取碎冰莲，像是一件轻松愉悦的事情。
　　很快，谢小意的问题就得到了解决。
　　一行人来到了雪山山脚下。
　　这里遍布着各种古怪的石头，有些露在外面，有些被雪覆盖了，从山脚下一直蔓延到山巅。看起来这些石头隐隐间有着莫名的联系。
　　龙三眼尖，一眼认了出来：“这里有阵法。”只是到底是什么阵法，他却不知道。
　　卫凌霄上前一步：“是一个残缺的上古阵法。”
　　上古时期动荡，群族并立，纷乱不断。
　　故而有很多的阵法都消失不见了，只余下三言两语的记载。
　　卫凌霄博览群书，仔细分辨：“这阵法的作用是阻拦外人，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谢小意回想起一路走来的情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若是他一个人来，必不会遇到这般的寒冷，主要是身旁跟了龙三和卫凌霄。尤其是卫凌霄，他修为之高，也提高了上山的难度。
　　若是金眉宗的弟子前来，怕是只有和风细雪，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上山了。
　　至于为什么龙三没有察觉到，因为他是龙族，天赋秉异，身体强度远超过人族修士。
　　难怪柳浮月没有向他们提起秘境中的奥妙，实在是以金眉宗上下弟子的实力，都达不到这种地步。
　　卫凌霄沉吟片刻，也想通了：“是我的错。”
　　谢小意有些别扭地别开了脸：“能破了这阵法吗？”
　　卫凌霄道：“有些棘手。”
　　他并非擅长阵法，只能用剑破之。但他如今情况复杂，不好随便动用剑气。
　　再加上这是上古阵法，其中变化万千，更是难以破解。
　　谢小意：“那怎么办？”
　　才在山脚下，就这么寒冷，那往上走，那他不是更不能动弹了？
　　卫凌霄：“我抱着你便是了。”
　　谢小意小声地说：“这、这不太好吧……”
　　卫凌霄反问：“有何不可？”
　　谢小意想了想：“因为……我太重了？”
　　这么大个人，抱着应该也挺重的。
　　卫凌霄停了脚步，掂量了一下怀中之人后，才严谨地说：“不重。”
　　怀中的人被披风包裹着，算不上小巧，但用一手臂弯也足够抱起。
　　软软的，味道也好闻，若是可以，卫凌霄甚至不愿意放手。
　　谢小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上的腹肌，哦……腹肌还剩一块。
　　再看卫凌霄，他一副神色若常的样子。
　　谢小意：行叭。
　　既然都这样说了，他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一行人继续出发，谢小意安然地当着废物，被抱在怀里。
　　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
　　从山脚开始，越往上走，风雪就越是凛冽，吹过来的时候就如同刀割一般。
　　就算是皮糙肉厚的龙三都觉得脸颊泛起一阵阵的疼，伸手一摸，不知何时，露在外面的肌肤都被割出了一道道的伤口，只是太冷了，伤口的血还未流出，就已经被冻了起来。
　　若是这样走下去，怕是要在不知不觉间丧命于雪山上了。
　　龙三龇牙咧嘴，淡金色的光芒在肌肤上一闪，出现了一层龙鳞。风夹杂着雪花吹到龙鳞上，竟然发出金石碰撞之声。
　　可见风何其锋利。
　　谢小意悄悄地探出了只手，刚伸出个指尖，就感觉到一阵刺痛，赶紧收了回来。
　　渐渐的，就连卫凌霄也觉得有些吃力了。
　　这上古阵法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卫凌霄这般境界的修士走入其中，立刻享受了贵宾待遇，难度增加了数倍。
　　等到了半山腰，就连龙三都走不下去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摆了摆手：“我不走了，再走下去要死了。”
　　他的龙鳞都被吹下好几片，血肉模糊的。
　　卫凌霄神色平淡，迈出了一步。
　　然后谢小意看见他的脸颊上缓缓出现了一道血痕。
　　血珠还没来得及滑落，就被冻成了一颗冰珠子，摔落了下来。
　　正好掉在了谢小意的手中。
　　谢小意手中的温度融化了冰珠，于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冒了出来。
　　就连卫凌霄都受伤了。
　　谢小意提议：“要不休息一下吧。”
　　现在也已经接近夜幕。
　　等到了晚上，前面的路更加不好走，不如休息一夜再说。
　　卫凌霄“嗯”了一声，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暂做休息。
　　谢小意用手肘戳了戳他，提醒道：“放我下来。”
　　卫凌霄这才松手。
　　经历了一天，谢小意终于落到了地上，双脚踩在松软的雪地，他还有点怀念这种感觉。
　　等怀念完，谢小意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之前收集的一些柴火，堆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