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求于药王谷，对于这种人，谢小意早就没好脸色了。
　　卫凌霄在整理凌乱的衣襟，闻言不免好奇：“谁？”
　　谢小意：“绿茶啊，哦不，司绵啊。”他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开玩笑道，“怎么，不舍得？”
　　卫凌霄倒是不解：“为何要不舍得？”
　　谢小意用手肘戳戳他：“人家这么对你献殷勤，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卫凌霄摇头：“他很奇怪，起初对他确实有顾莫名的错觉，可现在……我能感知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目的不纯，有所图谋。”
　　谢小意：“嗯嗯。那你觉得我呢？”
　　卫凌霄看了过去，谢小意正用手指指着自己：“嗯？”他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斟酌词汇，“赤子之心，纯真可爱。”
　　谢小意：“啊？你真的在说我吗？”
　　没想到他还有如此伟岸的形象？
　　卫凌霄的唇角浮现了一股笑意：“不然呢？”
　　谢小意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还好有面具遮挡着，才不会在卫凌霄面前丢人现眼。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空白期。
　　然后谢小意听见卫凌霄问：“绿茶……是为何意？”
　　谢小意的眼神有些飘忽，解释道：“就、就是指看似岁月静好，实则心思歹毒之人的意思。”
　　卫凌霄的眼中闪过了几不可微的不赞同。
　　谢小意有点紧张：“怎么了？你觉得这么说别人不太好？”
　　卫凌霄：“不是。你形容得很贴切，只是绿茶清纯洁净，如此一来，倒是辱没了绿茶。”
　　一套话总结下来就是：希望绿茶没事。
　　谢小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要是司绵知道他一向讨好、努力刷好感度的凌霄君如此评价他，怕不是要当场气得晕厥了。
　　笑完过后，谢小意望了一眼山谷深处：“我们进去吧。”
　　小路狭窄，两人并肩而行，不免碰触一二。
　　卫凌霄突地道：“你身上的味道……”
　　谢小意抬手一嗅，惊道：“我身上有臭味吗？”
　　卫凌霄：“不是。”
　　谢小意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青梅酒香，这股味道他……很喜欢。这味道就像是深植在回忆中，让人忍不住去探究。
　　顿了片刻后，他复又道：“很好闻。”
　　谢小意大咧咧地说：“我不用什么香料香粉，这应该是青梅酒的味道，亡夫喜欢，连带着我平时也会喝上两盏。”
　　“你若是喜欢，回头我给你买上一壶尝尝。”
　　亡夫。
　　卫凌霄将这两个字于唇齿间滚了滚，竟对此人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妒意，令他懊恼又无措。他用尽全力将这股妒意压下，风轻云淡地说：“好。”
　　交谈告一段段落。
　　就在绕过一个路口的时候，风声夹杂着短短的呼救声而来。
　　“啊——”
　　“救命！”
　　“快跑啊！”
　　听声音，应当是之前小散修带领的队伍的呼救声。
　　人命关天。
　　谢小意两三步绕过了拐角，朝着风声吹来的地方走去。
　　这山谷九曲十八弯，好不容易到达了声音传来的地方，谢小意又站住了。
　　只见面前出现了两个山洞，一左一右，不知道小散修的队伍进入了哪个入口之中。
　　谢小意冲着山洞喊了一声：“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山洞里只传回来缥缈的回音。
　　谢小意有些踌躇：“怎么办？”
　　卫凌霄开口：“你我二人分头行动就是。”
　　谢小意：“可是危险……”
　　话还没说完，他就止住了。
　　开玩笑。
　　许是连日来卫凌霄的书生形象太深入人心了，以至于让他忘了这位其实是赫赫有名的凌霄君。不管有无记忆，世间无人能伤他分毫。
　　但以防万一，谢小意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对玉牌，取出其中一个递给卫凌霄：“这是如意玉牌，你和我各持一枚，若是遇到情况，可用玉牌通信交谈。”
　　卫凌霄接下了玉牌，道：“人命当头，不可再耽搁了。”
　　谢小意点头：“好。如果遇到危险了……”虽然无人能伤凌霄君，可他还是叮嘱傻书生，“如遇危险，直接将如意玉牌砸碎，我会尽快赶到。”
　　卫凌霄听着这关切之语，目光一柔，将玉牌贴身放好：“好。”
　　两人一人手持一枚玉牌，谢小意进入了右侧的入口，卫凌霄走入了左侧的入口。
　　山洞里面黑黝黝的，人影进入其中，宛如被凶兽慢慢地吞噬，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他们二人进入山洞后，整个山谷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又过了片刻。
　　一个身影来到了山洞前，他左右一看，看其神色，像是有人在暗中与他说了什么，最终他进入了右侧的山洞中。


第23章 傻子
　　山洞黝深。
　　谢小意掐了一个灵诀，周身灵力汇聚于指尖，一个半透明的光球悬浮在面前，照亮了狭窄的前路。
　　他朝着深处走去，大概走了一炷香的事件，还是没瞧见呼救的人。他抬起手指，轻扣了两下如意玉牌。
　　“我这里没看见人，你呢？”
　　凌霄君世间无人能敌，就算是记忆全失，依旧有本能防御的能力。但，谢小意仍忍不住操心。
　　卫凌霄的回应很快：“没有。”
　　谢小意“嗯”了一声，又往里行进了百余米。
　　山洞小路蜿蜒，阴风阵阵。
　　自从进来以后，再也没能听见小散修一行人的呼救盛。走了这么久，也没能看见尽头，走着走着，谢小意突地冒出了一股胆寒之意，像是在警告他其中有危险。
　　他迟疑了片刻，对另一处的卫凌霄说：“再找一刻钟的时间，若是还没能见到人，就退出去罢。”
　　就算是要救人，也要量力而为，不能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卫凌霄可能没听见动静，并没回应。
　　谢小意收起了如意玉牌，继续前行，心念一动，捏碎了面前的光球。点点星芒就如同蒲公英一般，吹散到四面八方，照亮了黑暗。
　　光亮转瞬即逝。
　　谢小意看见一个人影靠在巨石后面，看衣着打扮，正是之前喊救命的小散修。
　　在这里！
　　谢小意快步走了过去，问：“你没事吧？”
　　小散修一动不动，只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
　　山洞里黑漆漆的，以谢小意所在的地方只能看见小散修的侧影，并没有察觉到不对。他绕过了挡在侧面的巨石，毫无防备的一脚踩到了一滩泥泞上。
　　他低头一看，借着微弱的光芒，看见了一片粘稠的液体。
　　是血。
　　谢小意袖子一挥，招来了一股灵气凝聚成光，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小散修靠在巨石上，他的上身完好，下面却鲜血淋漓、一塌糊涂。就像是被挑嘴的野兽咬了一口，又嫌弃地吐了出来。
　　饶是谢小意胆子大，也被这样的画面吓了一跳。他屏住了呼吸，挡住了血腥味，想要走近一些查看情况。
　　待走近后，发觉小散修双眼大睁近乎脱出，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画面，脸色扭曲变形。他所看的地方，正是谢小意身后！
　　谢小意的后颈升腾起来一股寒意，一直从尾椎骨蹿到了天灵盖。他无声地打了个寒颤，突然瞥见小散修那对散开的瞳孔中倒映出一抹白光。
　　此情此景，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他猛地向旁边一扑，锐利的刀锋擦着脖颈划过，“叮”得一声插-在了坚硬的石头中。
　　这力道角度，若是不躲，谢小意已经血溅当场了。
　　谢小意摸了摸凉飕飕的脖子，站了起来，抬眸看向了来人。
　　袭击的并非是藏于山洞中的野兽，而是人。
　　还是一个熟人。
　　谢小意看见那抹熟悉的绿色，心想：还真是阴魂不散。
　　司绵用力拔-出了剑，此地没有外人，他不用再做伪装，大大方方地展现出了真面目：“这次算你运气好！”
　　谢小意甩甩袖子：“我运气一直不太行，可能是你太倒霉了吧。”
　　“胡说八道！”司绵咬牙，“我的气运哪里是你比得了的？”
　　谢小意：“确实，你老倒霉蛋了，比不了比不了。”
　　司绵终于明白过来，以他的口齿根本说不过谢小意，说不定还会被气得吐血。他不再废话，直接痛下杀手。
　　谢小意给了他一次机会，自然不会有第二次。
　　比剑？
　　司绵也配？
　　剑光乍起，引来一室光亮。
　　谢小意挡下了一剑，手腕一转，卸下了司绵的力气，再向前一送，便传来“叮铃”一声，剑柄落在了地上。
　　谢小意挑眉：“就这？”
　　司绵压根没想到能败得如此之快。
　　平日里谢小意带个面具，冲谁都客客气气的，有不长眼的小药童得罪了他也不生气，是一个十足好脾气的好人。
　　可没想到他的剑这么快，这么凌厉。
　　谢小意的剑向下一压，架在了司绵的脖间。
　　司绵死鸭子嘴硬：“我不信你会杀我！”
　　谢小意用行动说明问题。
　　剑锋寒气逼人，无需用力，便在司绵的脖颈间划开了一道口子，然后收获了撕心裂肺的喊叫一声。
　　谢小意：“……”他都被吓得手抖了一下，“啧”了一声，“闭嘴！”
　　司绵害怕地闭上了嘴，生怕手再一抖，直接把他的脖子给切成两截了。
　　谢小意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司绵：“我问你个问题……你是怎么认识凌霄君的？”
　　前面说了。
　　凌霄君成名已久，上一次离开云浮山，恐怕已是百年以前。算算司绵的骨龄，百年前还没出生呢。
　　就连药王谷的师姐顾雪来都不认识凌霄君，更何况他一个新入门没多久的弟子？
　　谢小意本就对此好奇。只是在药王谷中人多眼杂，他不好逼问，现在司绵送上门来，正好解惑。
　　司绵本来还想扯谎糊弄过去，可剑在弦上，不得不说老实话：“梦里见过。”
　　谢小意：“梦里？”
　　司绵见他不信，余光瞥见剑锋又压近了两分，慌忙道：“是真的，梦里见过，仙人告诉我，凌霄君是我未来的道侣！”
　　谢小意：“仙人？”
　　司绵拼命点头。
　　谢小意神情古怪，不过有面具遮挡，司绵并没有看见，只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嘲讽：“这你也信？今年三岁？”
　　司绵：“……”
　　谢小意：“教你一个常识，就算真的仙人，也不会闲着没事去关心你这个憨批以后会找什么道侣。”
　　司绵尽力反驳：“那还有凌霄君！”
　　谢小意更加怜悯：“凌霄君的未来因果是这么容易可以看破的吗？”
　　司绵：“可、可我身边发生之事，与梦中相差无几！”
　　谢小意没有说话，像是在沉思司绵说的话是真是假。
　　司绵为了说服谢小意，也为了说服他自己，拼命说着梦中的事情来证明。
　　“梦中凌霄君会来药王谷治病。”
　　“还有，凌霄君会因为我的样子对我感兴趣……”
　　“因为我是凌霄君的道侣转世！”
　　谢小意听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就你？”
　　司绵虽然看不见谢小意的脸色，但从这短短两个字中听出了无限的鄙夷。他用尽全身力气反问：“你不信？！”
　　谢小意：“我觉得凌霄君的眼光不至于这么差吧？”
　　司绵：“……”
　　谢小意是知道凌霄君有个道侣的，据说还是个凡人，短命早夭了。凌霄君一直在找白月光的转世，但就算转世以后是不同的两个人，也不至于长成司绵这个样子吧？
　　估计是什么邪魔外道知道了这个消息，截取了一些记忆拼凑起来，注入了司绵的梦中迷惑了他，让他误以为自己的凌霄君道侣的转世。
　　说不定邪魔外道想用司绵靠近凌霄君，再配合一些手段，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凌霄君本就道心有瑕，说不定这么一折腾直接原地入魔。
　　不过……
　　这邪魔外道的眼光也太差了一些，就选了司绵这样的人？
　　难怪造-反几千年都不成功，这都是有原因的！
　　谢小意心思百转千回，但他没有立即戳穿司绵的话，而是想着从他口中套出一些消息，以免敌在暗他们在明。
　　“仙人长什么模样？”
　　司绵：“忘了。”
　　谢小意：“除了你说的这些，梦中还有什么？”
　　司绵吞吞吐吐：“记不大清了，你得让我想想……”
　　谢小意知道他在拖延时间，可偏偏又只能让他去想。毕竟他是剑修，不会那些个吐露真言、搜魂搜识的法诀。
　　等了一会儿，司绵突地道：“我想到了！”
　　谢小意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可没想到，得到的不是司绵的回答，而是一捧白色的粉末。
　　司绵是医修。
　　既然会用药医人，也会用药害人。
　　谢小意立即屏住了呼吸，只是已经太晚了，他眼前一花，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剑。
　　局势瞬间调转。
　　司绵夺过了谢小意的剑，反而架上了他的脖子，得意道：“教你一个常识，在紧要关头，不可多嘴多舌。”
　　也不知这司绵用了什么药粉，谢小意一时间使不上力气，勉强才能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