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清在一开始告辞李城主后，便进了马车，不再抛头露面，省得麻烦。
　　他们很快就出城，卖了马匹，换做御剑回山。
　　西方夕阳照到山门时，顾若清总算从中心阁与青连生交代完，回到了北殿。
　　他这次除魔之行虽然没有一名弟子伤亡，但他心里总是有个地方放心不下。
　　他在向青连生转述细节的时候，并没有提到有一缕魔气进了自己的丹田。
　　这缕魔气太过于细微，直接渗入了自己的灵力流转之中，并且毫无反应，顾若清一丝一毫都找不出来，甚至怀疑当时只是一个错觉。
　　除此之外，顾若清最挂念的，其实是那莲花祭坛后面的那扇门。
　　原主的过去究竟怎么回事，那朵莲花祭坛到底发生了什么，千机洞的琴弦到底是谁的，他真的……杀了煜扬的父亲云肆风吗。
　　顾若清觉得只要他进入那扇门，或许就能想通很多东西。
　　但顾若清不知道的是，关于他的谣言，已经在青云太宗的弟子之前传开了。
　　自从他们回山，一夜之间，柳曼声口中的事情，就成为了青云太宗弟子们茶余饭后的讨论焦点。
　　“那妖魔说的是真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吧？顾仙师真的以前叫做顾开？！还四处抓年轻男女当他的炉鼎以提升修为？！”
　　“吸收炉鼎这种淫邪功法，顾仙师怎么可能会用！”
　　“还不止呢，据说还给那些少男少女下药，吸成干尸呢……”
　　“噫，好恶心，顾仙师怕不是衣冠禽兽吧，居然这都能下手。”
　　“就是就是，亏我以前还好尊敬他，觉得他洁身自好，气度不凡，现在看起来……啧啧……”
　　“你们别说了……我明天还有北殿的课业呢……好害怕……”
　　顾若清作为仙师，身居北殿，还在为今年的年底测验头疼，这些小道消息他完全不知道。
　　他只知道煜扬不知为何最近心情极其暴躁，每天黑着脸，连过来缠他的时间都没有了。
　　不过也好，反正他还打算继续冷淡煜扬一段时间。
　　熊孩子不来，他也难得清静。
　　但第二天，他就见着煜扬了，不过场合有点不对。
　　那天夜里，顾若清从太虚台上修行下来，路过了一个亭子，里面坐着几个同是乾辰辈的弟子在咕咕哝哝说些什么。
　　顾若清本打算从一旁悄悄走过去，但忽然听见其中一人大声叹道：“想不到顾仙师当真是个道貌岸然的无耻之徒！”
　　顾若清脚步一顿。
　　过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在骂我吗？
　　很快，那边又是一句“这种人面兽心的人也配当长老！我等唾弃！”证实了顾若清的想法。
　　顾若清这时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走吧，他在这听墙角确实不厚道。
　　走吧，别人都这么骂他了，他一点都没反应会不会太不给面子。
　　就在这时，煜扬笑嘻嘻的声音忽然出现了。
　　“各位师兄都在说什么啊？”
　　那群弟子愣了一下，碍着煜扬亲传弟子的身份，道：“是煜师弟……额，我们只是，随便说些闲事，无关紧要。”
　　“这样啊！师兄刚刚是在说顾仙师吗？”
　　出乎顾若清意料的是，煜扬居然立马加入声讨大军，一拍大腿义愤填膺道：“顾若清他虽然是我师尊，但此人古板话少假清高，还特矫情！
　　“不瞒师兄，我也很讨厌他！各位有什么小道消息，也告诉我呗？”
　　其他弟子面面相觑，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但煜扬的表情不像有假，那些弟子迅速把煜扬化为己方阵营，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骂起顾若清来。
　　煜扬就在一旁笑着听。
　　等其他人骂完，煜扬点点头道：“看来各位师兄是真的恨生气啊，那这样，不如我和师兄过两招，让师兄们发泄发泄，来吧。”
　　说完，煜扬就一拳揍了过来。
　　没过多久，那边就差不多团灭了，所有人都被揍成了哀叫的猪头。
　　煜扬拍了拍手，蹲下来，一边拍着猪头的脸，一边道：“你娘没教过你，不信谣，不传谣吗，嗯？”
　　“滚吧。”
　　等那些弟子都屁滚尿流的跑走，煜扬才歪了歪头，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假装意外的朝站在阴影里的顾若清叫道：“啊！是师尊呀？”
　　“师尊怎么来了？”声音甜得腻死人。
　　顾若清遵守原则，没理他，转头就走。
　　煜扬立马蹬蹬蹬的跑上来：“师尊为什么还不理我啊~”
　　顾若清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一脸无辜的煜扬，淡淡道：“因为我古板、话少、假清高。”
　　“还特矫情。”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不就是吗。
　　好啦，可爱甜甜的扬哥差不多够了，魔尊下章该上线了。
　　你的评论是我更新的动力~爱你们~

第三十五章 南山下
　　在那之后对顾若清说闲话的弟子少了不少。
　　但谣言和猜忌如同杀不死的种子, 尽管悄然无声，但却深入人心。
　　煜扬又开始不厌其烦的往寒清阁跑。顾若清渴了还没张口就有人递水，困了还没眨眼就有人送枕头，拿起剑还没出门就有人给他当陪练对象。
　　在煜扬的全力攻势之下, 顾若清的冷淡计划快要扛不住。
　　终于，系统再一次宣布了剧情, 要求顾若清找个理由将煜扬贬罚到南山下去苦行几月。
　　顾若清二话不说，直接找了借口, 就把煜扬丢到了南山下。
　　说起南山下, 这是青云太宗犯错的弟子被关禁闭的地方, 那里穷山恶水，风气极差, 被禁锢于此的弟子们都心怀怨气, 整日以互相抱团欺压他人为生活乐趣。
　　原著里的煜扬因为和云千秋起矛盾，被顾若清罚去南山下，在那里经历了一段忍辱负重的血泪史。
　　但如今的煜扬可不一样, 他去得心甘情愿, 去得神采飞扬，去得幸福美满。
　　自从上次亲了顾若清一下，煜扬就食髓知味, 心中膨胀。
　　别说南山下，只要顾若清开口，煜扬觉得就算是刀山火海，他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往里面跳。
　　听说南山下都是些不善之辈, 混乱至极，煜扬还在思考要不要先打个架立个威，结果一进山门，就看见许多弟子全部讪笑着站成两排，对他夹道欢迎。
　　仿佛小弟们来迎接入狱的老大哥。
　　顾若清在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后悔自己竟然这么随便就把煜扬罚了下去，万一后者受到欺辱怎么办。
　　殊不知煜扬正带领着一帮小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扫六合，快把整个帮派混杂的南山下完成统一大业了。
　　煜扬嘴里叼着草根，正躺在树上乘凉打瞌睡，下面的小弟殷勤的扫地。
　　“哎哟，看来很闲啊。”一个熟悉的声音飘在他头上。
　　煜扬眼睛都没睁：“你能跑到这来也很闲啊，焚希。”
　　焚希落到另外一根树枝上，此刻穿着一身黑紫色的长袍，身形高大，面容邪俊，眉心印着紫印：“刚从魔界办完点事回来，哎，在山上待久了居然刀都快生锈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修魔啊？”焚希看着他，“我快没耐心了。这里谁都泡不到，仙师们都好凶哦。”
　　尽管这么说，焚希还是每天都准时跑回来去南殿上课，被体罚得甘之如饴。
　　煜扬懒懒的看了他一眼：“我说了，我不修魔。”
　　焚希嗤笑一声：“我提醒过你吧？上次在地下宫殿钻进你眉心的那个魂煞，可不是善茬。”
　　“魂煞入体，会逐渐激发人的魔性，催人成疯，堕仙成魔，随着你修为越高，那个魂煞也会变得越强大。当然，如果你修魔，那反而会成为你的养料，助你强大。”
　　煜扬不以为然。
　　“你以为你藏得住多久，煜扬，”焚希脸色正经起来，“你最近时不时发作吧？头疼欲裂，怨恨难忍，暴躁狂乱，你以为你把戾气发泄在散播谣言的人身上就解决了吗。”
　　“煜扬，我知道的，你天生戾气深重，只是在顾若清身边故意收敛了。你生下来就该修魔，那才是你的归路。”
　　“总有一天，当你控制不住你的戾气，到那天，你不想知道后果的。”
　　说完，焚希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只留煜扬默默握紧了拳，猛地，砸在了树干上。
　　他被焚希的话刺得心中烦躁，难以自制般想要拔出剑来狂砍。
　　但很快，他又硬逼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到了顾若清，想起从小到大，每一个细节。
　　他想起师尊对他轻笑，向他皱眉，然后无可奈何的叹气，想起师尊弯腰拾笔为他刻剑，白发垂落在肩头，双眼淡然而宁静。
　　想着想着，煜扬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忽然就非常想见师尊，想见得不得了。
　　终于，煜扬有了一个法子。
　　他立马从树上跳下来，一脚踹开门，然后把其中一个几天前挑衅他的倒霉蛋拽了出来。
　　“扬，扬哥？”那位弟子长得虎背熊腰，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名叫李四，是南山下以前的老大。
　　但此刻李四脸还肿着，颤颤巍巍的问，“扬哥有什么吩咐吗？”
　　煜扬长腿一迈，坐在椅子上，笑得风流倜傥：“打我。”
　　李四一愣：“什么？”
　　“我说，打我。”煜扬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朝着打，使点劲。”
　　李四吓得一抖，想起前几天脸被踩在脚底摩擦：“这，这……扬哥，这些年从弟子们手里搜刮来的银子正在清点，马上就给扬哥送过来……”
　　“啧，”煜扬不耐的皱眉，“让你打你就打，怎么磨磨唧唧的。”
　　李四不知道眼前这个高挑精壮的黑衣青年在打什么算盘，但还是颤抖的伸出拳，轻轻碰了碰煜扬的嘴角。
　　煜扬：“……”
　　“你在和我撒娇吗，”煜扬脸黑了下来，一把扯过李四的衣领，后者差点跪下来，“打我，或者被我打，你选吧。”
　　“我打，我打！”李四一个彪形大汉，此刻快哭出来，“我打还不行吗。”
　　说完，李四一拳打在煜扬的嘴角，煜扬嘴角很快就青了一块。
　　煜扬把人一丢，然后在周围弟子傻眼的目光下，撕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里面的锁骨和肌肉，仿佛在争斗中被人扯烂。
　　他朝自己的佩剑敲了敲：“争点气。”
　　破恨立马很懂的闪出红光，仿佛遇到了极其危机的状况。
　　煜扬朝李四道：“再来。”
　　……
　　~
　　顾若清还在沐浴，他闭着眼，水汽蒸腾，珠玉落肤。
　　忽然，他寄在破恨上的那缕神识传来危机感。
　　顾若清双眼猛地睁开。
　　破恨泛红，煜扬在南山下出事了！
　　想着，顾若清立马从浴池中站起，拾过一旁的月白单袍，匆匆裹在身上，立马就化出一个传送阵来到南山下。
　　煜扬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李四赶紧滚，自己则像模像样的躺在了木床上。
　　他一边等一边暗自兴奋。
　　时间一点点过去，忽然，煜扬似乎隐隐听到一阵笛音。
　　那声音极轻，但若即若离，仿佛带着迷幻人心的功效，让煜扬顿时觉得头疼，内心充满暴戾。
　　“怎么现在发作……”煜扬咬牙，想要压下那股翻涌的烦躁。
　　顾若清很快到了煜扬的房前，他从窗户悄悄望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夜色凄清，青年一个人孤零零的倚在木床上，上身赤i裸，伤痕累累，正在给自己的伤口涂药，但此时却深深皱眉，仿佛在忍耐极强的疼痛。
　　顾若清顿时觉得心下难受。
　　一阵清风从门口传进来。
　　“疼吗。”清润的声音如期而至。
　　煜扬的内心一下子安宁，烦躁似乎瞬间烟消云散。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声音却带着沙哑：“疼，好疼啊。”
　　顾若清叹气，他走进屋，扶起被打倒的椅子，坐到煜扬的身旁，“把药给我，为师帮你上。”
　　煜扬听话的照做，感受着顾若清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轻轻擦拭，带起一种奇异的酥痒。
　　顾若清忽然为自己几天前贬罚煜扬的莽撞行为感到自责。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阿扬，你恨我吗？”
　　若即若离的笛声又一次响起，魂煞在体内冲撞得愈加厉害，煜扬顿时又觉得内心暴戾难忍耐。
　　他几乎脱口而出：“恨啊。”
　　说完煜扬自己都一愣。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甜甜道：“我是在恨师尊没有早点来看我，让我一直想念师尊得紧，我还恨我自己惹师尊生气，让师尊不开心，居然还没有好好道歉，我错了，师尊对不起，请原谅我吧，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嗯？”
　　顾若清被他一长串的俏皮话逗得忍俊不禁，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好。我不生气了。”
　　煜扬立马笑起来：“师尊真好，我真喜欢师尊。”
　　尽管嘴角带着乌青，但煜扬双眼明亮，露出两颗小虎牙，宛若干净阳光的帅气少年，让顾若清看得一愣。
　　白衣仙人立马低下头，不再和煜扬直视。
　　所以他才没有看见煜扬的双眼里，笑意褪去之后是一股让人胆寒的阴冷。
　　煜扬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一直以来，都想念顾若清想到茶饭不思，但见到人后，脑子里有一个莫名其妙念头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