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望月流云阶只看资质和运道，连使用法宝都不排斥，不然小爷我还得一步步上山，多不划算。”
　　身着华丽的男子骑着葫芦，一溜烟儿飞得只剩一个小点儿。
　　山门外，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山门内，却如临大敌，摆阵肃然。
　　“大师兄啊，倒也不必如此……只是露个面罢了，他们还能生抢我不成，何况我这八年修为毫无寸进，想来他们见到我这副模样，自然不会再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不是……你怎么连快雪云龙枪都搬出来了！师尊不是不让你用吗？”
　　沈拂星原本只是懒洋洋趴在软榻上，耸搭着眼皮随便劝劝，反正摆个阵也不损失什么，大师兄爱摆就让他摆呗，心里好受就行。
　　谁知道等他眯个眼的功夫，苍龙阵的阵眼赫然从云山剑变成了快雪云龙枪，差点没把沈拂星吓死。
　　快雪云龙，是修真界年轻一代封给苏北辙的称号，来源于苏北辙的最强一招——落雪凝冰，纷扬雪花下，由空气中水元素在极冷条件下凝成的冰龙从天而落，画面如快雪云龙，故由此一称。
　　快学云龙枪，听名字就知道是在称号出来后才出世的枪，是焚火仙宗四长老，在修真界享有盛名的武器锻造大师烽无涯前辈在见识到苏北辙这招落雪凝冰之后，灵感迸发专为苏北辙打造的武器，品阶高达三道境，堪比云来仙宗重宝——望月流云阶，是烽无涯前辈迄今为止的巅峰之作，也是以苏北辙目前的修为，暂时驾驭不了的武器。
　　想用他做阵眼，需运转全身灵气，倾尽全力才可换来快雪云龙枪的一次攻击，虽然威力堪比分魂期全力一击，但完全是得不偿失。
　　沈拂星好说歹说，才让苏北辙放弃以快雪云龙枪做阵眼的想法，勉强换回品阶已在心魂境的云山剑。
　　“我还是觉得不保险。”苏北辙皱着眉，目光迟疑地看着快雪云龙枪，换阵眼之心不死。
　　“不能更保险了好吗？”沈拂星扶额，他根本不认为这次开山大典会有人无脑俘他去自己的宗门，这不摆明了对云来仙宗留他不满，光明正大抢劫吗？就算云来仙宗真的有人不满他在宗中带待下去，此情此景也会全力护他，不然就是白白被人扇耳光。
　　“我倒觉得大师兄所作所为无可厚非，是小师弟太不把自己安危放心上了。”
　　梅香袅袅，一身白衣的梅若雪缓缓走过来，俊雅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给坐回软榻的沈拂星递了一杯清茶。
　　茶是用梅若雪梅院里最鲜嫩的梅花冲泡的，带着淡淡余香，经梅若雪之手冲泡出来，更是茶香远溢，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二师兄，如果有一天你没了修为，在凡人界卖茶估计也能混成一方富贾。”沈拂星品着茶，悠悠道。
　　“我可比不得小师弟，虽然没什么修为，但是在这修真界，也混得挺不错的。”梅若雪微微一笑，若有深意的目光扫了沈拂星一眼。
　　“……谢谢二师兄的茶，问仙路时辰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看看有谁上山来了，提前挑一挑弟子。”沈拂星忙将茶杯放下，往远处一金门走去。
　　“挑什么弟子？误人子弟的弟吗？”梅若雪素手微翻，也执起一杯清茶，放在唇边微微一抿。
　　沈拂星脚下一个趔趄，跑得更快了。
　　“你何苦总是逼他，他不愿修炼也罢，不还有我们护着吗？也没有谁规定天生异骨、混沌灵根就必须勤修苦练，成为三道掌尊吧！”
　　苏北辙皱着眉，不赞同地看向梅若雪。
　　“我可没说要护着他。”梅若雪放下茶盏，收敛了眼中笑意，“我这一身浅薄修为，有什么资格谈论护不护呢。”
　　苏北辙沉默不语，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又没怎么的，你倒先紧张起来了。”梅若雪忽的一笑，拿起沈拂星放在桌上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不认真修炼也就罢了，好歹学会御剑吧，你看他去见个弟子，甩开膀子跑了这么久，还在咱们眼前。”
　　苏北辙闻言一看，果真如此。
　　走路的速度实在太慢，修真之人的目力又太远，为了躲避梅若雪的说教，沈拂星还是用的跑的，结果两人说过这一会儿话，沈拂星还在跟前，跟没动似的。
　　“我去去就来。”苏北辙看了半晌，化出一柄灵气剑，乘剑而上，向沈拂星而去。
　　梅若雪瞥去一眼，又咬了一口糕点，细品其味，眉目舒展开来：“还是自己做的好吃。掌膳司的，都是些什么废物。”
　　不远处，苏北辙追上沈拂星，伸手道：“上来，我带你去山门。”
　　沈拂星看着及腰的灵剑，犹豫片刻，为难道：“大师兄……有点高，你要不……让飞剑下来一点儿？”
　　苏北辙站在剑上，看着降到沈拂星腰间，一个灵气轻身便可跳上来的距离，沉默良久，久到沈拂星以为他不会带自己去山门了，才缓缓降下了灵剑，一直降到沈拂星膝盖处，抬脚便能上去。
　　“沈拂星。”苏北辙声音沉肃，眉目冷静，少见地叫了沈拂星全名。
　　“什么事？”沈拂星正在犹豫，是抱腰还是牵衣角，这个高度，手里不抓点什么，总有点心惊胆战。
　　“开山大典之后，你给我好好修炼。”苏北辙沉声道。
　　“什么？”沈拂星难以置信，“大师兄，连你也要逼我了吗？”
　　“至少修炼到灵动期。”苏北辙面无表情地补充。
　　灵动期，在开灵期之后，这个阶段，灵气足以支撑御剑飞行，更别提灵气轻身了。
　　沈拂星脸色惨淡。
　　系统在他脑子里笑得满地打滚。


第4章 混沌灵根
　　云来仙宗的山门前，有一面巨大的水镜，可以看到望月流云阶上，所有人的状态。
　　灵剑停在水镜前，在沈拂星的无声注视下，苏北辙再次把灵剑降到膝盖处，同时内心再次坚定开山大典后就让沈拂星好好修炼的心。
　　水镜前，每个人的灵根、资质、心性一览无余。
　　有的人虽身负灵根，但这灵根却繁杂无序、细弱易折，这类人在前五百阶便陆续止步；有的人灵根尚佳，却筋骨奇差，即便洗筋伐髓，也不过修真界最普通的修士，投入与付出不成正比，倒在一千三百阶前；而灵根资质皆可的，有一半跪在两千阶前，沉湎幻境不可自拔，说明心性非佳。
　　能走上最后九百九十九阶之人，莫不是百里挑一的可造之材，然而即便如此，山门还有九百九十九阶之远，这九百九十九阶，一步一重，望月流云阶会根据各人资质，给予不同的压力，这九百九十九阶，不考资质，只看毅力。
　　修真之途，一行千年远，无毅力者，无为，无为者，不收。
　　云来宗主常笑言，如果不是走后门，沈拂星连云来仙宗山门都摸不到。
　　这最后九百九十九阶上，有人衣发皆湿，佝偻着肩背，脸上带着几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的疲惫，却还执着前行；有人气力用尽，却还咬牙用膝盖、用双手去攀爬，指甲被抠得外翻流血，在长阶上留下道道血痕；有人爬过七百多阶，终至无力，头发散乱、衣服沾着手肘膝盖渗出的血，费力抬头只剩两百多阶的山门，却只能崩溃得嚎啕大哭。
　　隔着水镜，沈拂星第一次清楚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后门，有多少人可望却不可即。
　　那些镜中艰难前行的人，如果知道隔着薄薄一层水膜，竟有他这样的人在随意翻看他们所有的狼狈，不知道还会不会想修仙。
　　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啊。
　　沈拂星眸光淡淡，表情不喜不怒。
　　谁也没有看到，沈拂星额上那枚红色的菱印，在此刻微微泛出金光。
　　【宿主……宿主？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又屏蔽我了！】
　　系统不满地叫了好几声，同时心里泛起些微疑惑，刚刚有一瞬间，它好像……短路了？
　　【什……么？】
　　系统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远山的鼓钟，敲击之后，声波像海浪一样隔了许久才传到沈拂星脑子里。
　　“师弟……师弟？你是在发呆吗？”
　　苏北辙看小师弟好像被望月流云阶上众人爬山的狰狞模样吓到，伸手在水镜上一抹，画面转向另一批人。
　　这批人不同于刚才粗布衣衫的凡人，他们的衣服带有明显的防御阵纹，色彩繁杂，材质上乘，即便是那个浑身上下除了一个印着金色棱柱没有一丝纹饰的少女，她的红衣都带着淡淡的光华。
　　“这些都是其他宗门或者一些修真家族的子弟，还有一些是无意中得到些许机缘的散修，都是有修炼基础的，我建议你选这些人做弟子，比较好教。”
　　苏北辙指着画面上气息虽沉，面容却沉稳冷静，看上去饶有余力的几个男女，建议道。
　　沈拂星看着水镜，心里却在呼唤系统：【系统，我刚刚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刚刚短路了。】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无奈，当初选上沈拂星这么一条咸鱼的时候，它就怀疑自己的程序出了bug，没想到除了bug，它还能短路……
　　沈拂星心底一沉。
　　他没再和系统说话，调整了一番情绪。仔细看了看那些衣着光鲜华丽的宗族子弟，犹豫道：“就算我选中了他们，他们也不一定会选我吧，闻道阶段我啥也不会呀……”
　　云来仙宗的试炼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叫做“问仙”，便是走过望月流云阶；第二个阶段叫做“闻道”，是有意向收徒的人在闻道台上讲解自己擅长的道法，一些活泼些的师兄师姐还会直接在台上表演仙术，直观展示自己的道法。
　　第一阶段的“问仙”，是师择徒；第二阶段“闻道”，则是徒择师。
　　云来仙宗宗风自由开放，即便是没有修炼过的凡人，在走过问仙路之后，也有选择自己喜欢的师尊的资格。
　　在闻道阶段，被选中次数最多的人可以在宗门里吹一整年，而被选中次数太少的……咳咳，或许会被嘲笑十年。
　　苏北辙一想，是这个理。
　　而且他还很切合实际地看了看小师弟的脸，觉得这个可能性无限大。
　　“应该会有人喜欢你的声音吧……”苏北辙摸着下巴，不确定道。
　　沈拂星：谢谢，有被冒犯到。
　　“没关系，我也不打算收徒，我这个水平，确实是误人子弟。”沈拂星呵呵一笑。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混沌灵根修炼很快的，等开山大典之后，我督促你修炼几个月，应该很快就能到达灵动期。”苏北辙拍拍小师弟的肩膀，语气很有信心。
　　“……我再看看水镜，说不定有的人跟我特别有缘，很快就能结为师徒呢？”沈拂星小心翼翼推开大师兄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专心致志看水镜。
　　苏北辙看看小师弟对修炼讳莫如深的模样，摇摇头，不再逼他。
　　就在沈拂星假模假样看水镜的时候，水镜之中，还真有人在这一刻表现得极为突出。
　　那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手中握着一根玉笛，在所有试炼者都蹒跚而行的时候，身形若离弦之箭，一举冲上两千九百多阶台阶，落在离之前走得最远的试炼者还要多五十多步的地方，才逐渐缓下身形。
　　早在他一步一点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他身上，不由自主地追逐着他的身影，心跳不由得加快。
　　仿佛他每一次抬脚、每一次点地，甚至是每一片衣角旋转的角度，都带着令人惊叹的韵律，丝丝扣动心弦，让人不舍离开。
　　而等他缓步慢行的时候，所有人心中迷茫的追逐仿佛都有了落点，拼尽一切想要到他身边去，那个跪在台阶上崩溃大哭的试炼者，在看到他之后，不仅收敛了哭意，甚至咬牙多爬了两步，只为更接近他的背影。
　　当他抬起头来，日月在他那敛尽天光的双眸中黯淡，山河在他盛极妍丽的容貌中失色，繁花盛开，不及他弯唇一笑的璀璨。
　　“我去、我去……老子眼睛都要被闪瞎了怎么回事！”浑身挂满法宝的男子走在台阶上，仰着脖子看了那黑色的人影许久才回过神来，顿时揉着眼睛大叫：“这踏马是什么招数！□□术？这也能上两千阶？”
　　“天生魅体？不……不对……原来是……”红衣女子双眼只迷离了一瞬便回过神来，沉吟片刻，眸中恍然大悟，对这次的开山大典越发有兴致。其余的宗族子弟回神时间长短不一，但好歹没有像毫无修为的凡人一般，看着人家背影眼睛差点没掉地上。
　　“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沈拂星看着水镜喃喃自语，大脸都快贴到水镜上了，被苏北辙一脸黑线拎了回来。
　　“开山大典后，立即、马上给我好好修炼！你那些零食话本，也一样不许留！”苏北辙声音很冷，语气很坚定。
　　沈拂星默默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口水，第一次没有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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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仙之后，便是闻道。
　　走过问仙路的几十人，皆被赐予了一枚九品回春丹，身上所有疲劳损伤在一瞬间被修复，在传道司弟子的带领下，按照灵根属性一一站在闻道台前。
　　“秀水峰主脉弟子，闻秋稻，水系单灵根，修为心魂境炼魂期。主修攻击法决，喜欢打架的可以来我门下，在场所有与我同代之同门，皆可吊打。”
　　一头青丝只用红丝带束住，身着黑衣，神情冰冷的女子走到闻道台正中央，拱手自我介绍，那一身肃杀气息，足以证明她所言非虚，闻道台下弟子对于“皆可吊打”四个字，显然毫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