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恪轻轻笑了下,意味深长地噢了声:“原来是身体不舒服,你这样一个劲灌我酒,我还以为你对我,意图不轨。”
意图不轨这四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许慎眼皮一跳,以往江恪防了他那么多次,许慎都只是嘴皮上说说而已,可这回不一样,他是真的要对江恪动手。
见许慎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江恪喝了口酒:“你不会真想对我做点什么吧?”
许慎没看他:“大庭广众下,我能对你做什么?”
“再说了,”许慎面上一派云淡风轻,“我就算真想对你做些什么,你防住过吗?”
毕竟江恪先后两次,都被许慎抱着在早上醒过来。
江恪似乎是觉得有趣,偏头看过来,许慎今天穿了件烟灰色针织毛衣,这个颜色衬得他气质更为明净温柔,宽大袖口里,他露出的手指白皙瘦长,攥着杯水,眼睫翕动。
“那倒也是,”江恪勾了下唇角,“你这么厉害,我哪能防得住。”
他仰头把酒灌下,满满一整杯,一滴不剩。
江恪不配合还好,他如此配合,仿佛认定自己可怜无助,什么都做不了,无论许慎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这副姿态,让许慎有点心慌。
他于是又喝了口水冷静。
许慎不灌江恪,江恪睨着他:“不继续给我灌酒了?我还没醉呢。”
许慎不说话,江恪喉头溢出声笑,他把酒杯放到桌上,拿起许慎刚才拿过的酒瓶,往酒杯里倒酒,然后喝下。
一杯,两杯,三杯,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有些人忍不住朝这边侧目。
在江恪准备倒第四杯的时候,许慎伸手按住他,抿了下嘴唇:“别喝了。”
他就没见过像江恪这种人,明知道他目的不纯,他居然还主动灌醉自己?
他疯了吗?正常人会做出这种事来?
哪怕是喝了五六杯酒,从江恪脸上,也看不出丝毫醉意,他面部轮廓深邃,平时漂亮眼眸蒙上层淡淡的雾,看着多了几分妖冶气息,又带着点疯劲。
要是现在吻上去……
许慎迟疑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呼吸有些发紧,过了几秒,他乍然松开江恪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他觉得他需要透透气。
门外是个长廊,许慎推开窗户,夜幕低垂,无星也无月,冷风倒灌进来,他立在风口,被风吹得稍微清醒了些。
吻江恪对于他而言,是一件那么难做到的事情吗?
青年那张斯文俊秀脸上,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
许慎是个很现实,很清醒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采用很多手段,如果非常必要,他不会在意那么多细节。
接吻这种事,嘴唇碰一下嘴唇就行,又不是舌吻,也不必投入感情,这不是很难做到,对于许慎而言,也完全可以归为回到现实世界所必须做的事情之一。
那为什么他会迟疑?
许慎抓住窗沿栏杆,轻轻地,吸了口气。
头疼侵袭而来,十分汹涌,在提醒他做该做的事情。
许慎隐忍地闭了闭眼,额头抵在窗户上,他走下楼梯,来到前台。
前台服务员对他露出个微笑:“先生您好,清问您有什么需要?”
许慎朝她温和一笑:“我朋友在楼上过生日,我想给她个惊喜,等会儿能不能帮忙把楼上房间断三十秒的电?”
这个是之前预定好的流程,有跟前台沟通过。
前台抵抗不住许慎这一笑的魅力,害羞地点头:“当然可以。”
许慎说了谢谢,然后重新回到楼上,他进了门,看向手上腕表,秒针缓慢转动。
江恪坐在沙发里,眼眸半阖,室内暖气开得很足,他脱了大衣,身上仅穿了件黑色针织衫,领口微敞,像是山野里魅惑人心的妖精。
许慎一步步走近他,看着秒针转动,当他走到江恪近前,刚在他身侧坐下,秒针转到十二位置。
电灯闪烁几下,忽然啪嗒一下,全都熄灭,室内陷入昏暗中,唱歌的歌声停了下来,有人不明所以地发出惊呼声,慌乱中,有人问怎么回事。
时间不多,得速战速决。
黑暗中,许慎摸索到江恪袖子攥紧,他刚想进行下一步,旁边身影忽然倾身过来,许慎只觉得被推了下,往后陷入柔软沙发里。
他还没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淡香与清酒气息纠缠在一起,朝他靠近。
他脸侧被一只手固定住,那双又深又沉的眼眸近在咫尺,浓烈情绪如同野火漫天。
手指顺着摩挲到他唇角,许慎呼吸停了一瞬。
“你对我的意图不轨,”江恪声音很轻,“是这样吗?”
话音刚落,他与他距离拉近。
许慎心跳骤然慢了一拍。
——江恪薄唇,擦过他嘴角,只短短一瞬,与其说是吻,不如说只是不小心碰到。
“许慎,”那低沉声音几近贴着他耳畔响起,“以后不准接他的电话。”
许慎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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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
房间里响起窸窸窣窣声音, 三十秒结束,电灯准时亮起。
房间门口缓缓被推进来辆手推车,手推车上, 放满白色灌汤包, 由绿色荷叶包裹,王铭笑着道:“听说你很想念家乡美食,我们剧组几个人就动手做了些包子, 大冬天吃正好合适, 还是热乎的。”
白柔愣愣地看着手推车上的食物,感动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她没想过剧组会这么用心地为她准备生日,还如此体贴周到。
等了几秒,王铭没等到许慎有什么动静, 他不禁朝他那个方向看了眼,想示意他可以过来。
然而刚转向那个方向, 他就看见青年坐在沙发上发呆,神情有点怔愣,薄唇微启,那双总是往上翘的狐狸眼往下垂, 而旁边坐着的江恪背靠在沙发上,双眸闭着,像是喝醉了。
王铭喊了声:“许导?”
许慎回过神来, 一直折磨他他头疼在江恪亲过他嘴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视线在室内扫了圈, 恢复到往日温和模样,站起身,走到手推车边, 开始跟大家一起分灌汤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歌唱得差不多的时候,杜同过来敲门送礼物,他这几天一直很忙,不见人影,过生日这事有提前通知过他,他忙完后现在才到。
白柔未曾想还能接到他礼物,非常欣喜。
送完礼物后,杜同径直朝沙发走来,坐到许慎身边,他眉眼低垂,拿了个杯子,为自己倒了杯酒,许慎还以为他想跟自己碰杯,但杜同没有,他把酒一饮而尽,就这么怔怔地坐了会儿。
然后他声音很轻地开口道:“我要走了。”
“要走?”许慎先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他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你不跟组了吗?”
只剩下约莫一个月工作量,如果拍摄进度喜人,提前结束也不是没可能,杜同是个看重质量的编剧,他都跟三个月了,怎么在快要结束的时候离开?
杜同沉默几秒,嗯了声。
江恪眼皮轻轻一抬:“你都准备好了?”
他自然听懂了杜同的弦外之音,知道这个离开指的并不单是离开剧组。
杜同表情在灯光下有点惫懒,他一只手放在膝盖上,身体稍稍朝前倾,仿佛无形中有什么东西压垮了他。
他又嗯了声:“买的凌晨飞机票,等会儿就坐车离开了。”
“这么急?”许慎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天色,提醒道,“今晚可能会下雪,峰山偏僻,山路很不好走,很容易出事。”
杜同很平静:“我决定好了。”
见杜同并没有听劝的意思,许慎转眸,看了眼江恪。
接收到许慎视线,本不欲多管闲事的江恪懒散开口道:“明天走吧,我帮你安排,他不可能找到你。”
杜同把酒杯放到桌上,勉强笑了下:“多谢,但我有自己的安排。”
他站起身,慢慢走出去。
杜同就是这么个人,做好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特别倔,就像当初说要跟周沉离婚,周沉本事通天,那时杜同只不过是个无名无姓的网络写手,为了跟周沉离婚,他近乎鱼死网破。
这一次离开,也是因为周沉,杜同人生中所有大事,全都与这个姓周的男人有关。
他强势,霸道,偏执,疯狂,跟他在一起很累,可离婚后,他比以前活得更累。
杜同想寻求一个解脱,他缓缓地走,身后歌声,光影,全都浮光似的飘散而过,没有什么值得他留念。
在即将走到楼梯口时,忽然响起道声音:“杜同!”
杜同身形微微停顿,他麻木地转身,看见穿烟灰色毛衣的青年站在门边,他看着自己,声音温和:“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说。”
杜同没有说话。
“这部戏杀青后,”青年继续道,“我第一个把成片发到你邮箱,你应该很期待它完成后的样子吧?”
杜同扯了下唇角,轻轻嗯了声。
然后他离开,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许慎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回了房间。
这晚剧组难得放松,晚上大家闹到很晚才散。
许慎跟江恪两人很有默契地当断电后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回房间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洗完澡后,许慎躺在榻榻米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林心大,边睡边打呼噜。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杜同离开时的状态让他忧心,他与他交情虽然不深,但好歹在一起待了三个月,杜同对待剧本的态度他很欣赏,他不愿他遇到麻烦。
深夜,窗外零星飘荡起雪花,像是鹅毛从空中落下,整个世界像是小女孩手里的水晶球,按下开关,白雪飞舞。
许慎望着落地窗外,眼睛一眨不眨。
“在想什么?”
身后有道声音响起,带着懒意,在夜色中宛如低沉大提琴。
许慎微微一怔,他没有翻身,依旧维持面对落地窗的动作:“没什么。”
房间里除了凌林外,醒着的只有他跟江恪,他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断电后那幕,仿佛唇角一抹温热依旧存在,轻柔宛如羽毛。
许慎闭上眼,极力把这个场景压下去。
他并不在意这种细节,既然他能强吻江恪,那么江恪吻他也无可厚非,他不会多想。
江恪眼眸微垂,一只手枕在脑后,睡姿闲适,仿佛闲聊般提起:“杜同结过婚,他前夫叫周沉,来过剧组几回,是个疯子。”
许慎对此没什么印象,剧组每天人流量很大,他没工夫一一记住每个人。
“周沉一直纠缠杜同,”江恪三言两语提及清楚,“杜同这回着急要走,估计也跟周沉有关系。”
八成又是周沉得知消息要过来堵人。
许慎眉头轻轻一皱:“那他会有事么?”
“杜同是个有分寸的人,”江恪语气十分平静,“他既然做好决定,那就没什么问题。”
寒风用力撞击窗户,似是想要撞出个窟窿,涌进来汲取热量。
许慎把下巴往被子里深埋了些,只留双形状优美的眼睛在外面,过了会儿,他重新闭上眼。
江恪说没什么问题,他忽然就安心了些。
他们明天是最后一天拍摄,拍完后后天就飞回去,明天工作量不大,今天可以睡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外面落下一层大白,像是奶油般点缀在灰色大山间,零零星星。
难得的天然雪景镜头,许慎一大早就跟组出去拍摄。
在定好机位后,许慎下意识地道:“你觉得这个条件下,场景需要变动吗?”
没有人回他,许慎偏头,那习惯站在他身侧,提起作品时满是傲气,说话很毒舌的人,昨天就离开了。
寒风中,雪花拍打在脸上,像是针尖划过皮肤,许慎冻得发僵的手指握紧笔,很久没有动一下,笔尖在白纸上泅开个墨点。
不远处的王铭在布置另一个镜头,他被灌了满嘴寒风,浑身直哆嗦,坚持了不到一会儿,跑过来问:“许导,咱们还要拍多久?”
他们需要拍一组景物镜头,虽然是天然雪景,但不可控因素太多,很难说什么时候能拍完。
许慎把笔收起来,抿了下被风吹得发白的嘴唇:“怎么?”
“太冷了,这完全受不住啊。”王铭搓搓手,“当导演也太辛苦了吧,我说,咱们凑合凑合得了,雪景照片不都差不多?到时候拉个绿布,做做特效,左右不过多花点钱的事情,至于在这儿受这种苦?”
“既然这么辛苦,”许慎笑得温和,眼神却凉薄,“那你别拍了。”
王铭还想口嗨两句,一与许慎视线对视上,到嘴边抱怨的话便收了回去。
白雪茫茫,寒风刺骨,雪地里铺了层凌乱脚步,工作人员穿得跟熊似的,笨拙地控制摄像机。
“摇臂再往右一点!”许慎拿对讲机指挥,“画面色调暗三度,给我个俯拍峰山的特写。”
收到指令的摄像老师娴熟上手,跟许慎配合十分默契。
王铭自讨没趣,暗骂了声,深吸口气,默念这都是为了钱,这才勉强能接受继续在这儿待着吃苦。
剧组在山里取景一上午,下午拍了点简单戏份,拍出来效果意外不错,很快就收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