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知道,睡吧。”许容轻声回复道。
宴归宁闭上眼,心中不知怎么竟有些偷来的欢喜。
“为什么会有蒲公英?”
“你喜欢。”宴归宁回答的轻快。
“打扫起来可麻烦了。”
“不麻烦。”
“你喜欢的,怎么会麻烦。”
话语声渐渐消失,最后徒留一片平静。
深夜,许容睁开双眼。
他看向陷入沉睡的宴归宁,他睡的那么深,那么沉,仿佛回到了最安全的地方。他伸出手轻轻抚过他额间的黑发,此时的他,没有末日中期的冷酷严肃,没有那些被世事磋磨出的隐隐疲惫。
如曾经所熟悉的那样,怎么也难以辨清。
是真是假。
傻瓜。
我能给你的,也仅仅是一段时间的陪伴。
——
林子涵下线后,难得有些低迷。他很少玩游戏,更是极其讨厌虚拟游戏。身处数据洪流中,整个人都被穿透,权严重丢失。
他厌恶这一点。
《末日再临》是他第一个十分在意的游戏。
源于一个历史人物,姑且称之为人物。
事实上,若不是从家中的一个摆件,跟随着解谜,找到了网络上那个私人账号,读到了那本日记。他压根再也不会触碰和黑暗年代有关的任何东西。
他早就和父亲闹翻了。
幼年时期,他跟随在从事黑暗年代研究的父亲身边,总爱读着关于那些末日英雄的事迹,总是洋洋自得的说:“我要成为觉醒者。”
那时,父亲总是不吭声,总用着一种特别的目光望着自己。
他不懂。
他一直坚信,自己终究有一天能够成为觉醒者。然而一年年过去,成绩优异,众人羡慕的他始终都没有觉醒。
他没有过分灰心,依旧保留期待。觉醒的途径太多,觉醒的年龄也参差不齐。
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直到那一天,他亲眼看着自己一位不学习,成绩差的同学真的觉醒了,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离开了学校,前往觉醒者控制中心登记,要去读纯属于觉醒者的超能力学校。
他回家后终于忍不住大哭了一场,质问父亲:“为什么连他这种人都可以觉醒,我就不行?”
当时的他清楚他的家庭祖辈都没有觉醒者,他觉醒的几率很小,可他的心中依旧还有着少许渺茫的期望。
但父亲打碎了他的所有期望,“我们不可能觉醒的。”
他得到了一本很厚的记事本。
[恢复人类的第十三天,一切都很好。]
[这也许是变异体转人类永远无法触及的领域,我们无法觉醒,一辈辈传承下去,我们也无法拥有力量。]
[所幸,祖辈的传承,让我们拥有了一定的智商,能够在这个社会较好的存活下去。]
[我曾幻想过觉醒,但最后只是幻想。]
……
原来,幼年时父亲看自己的目光是怜悯。
同病相怜的怜悯。
作为变异体回转人类的后代,永远无法拥有觉醒的机会。
他再也不看任何黑暗年代的事迹,不愿意了解那些沉闷的过去。他努力地去接触现实,做一个优秀的普通人。直到他看到那本掩埋在网络中的日记。
那个夺回金陵城时,于战争中死亡的变异体精神领袖,在神之脑的学生——预知之子眼中,居然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不同于历史记录中单薄的形象,简短的叙述,日记中描述的那个生物,意外的是那么动人。
从那本日记中,他得到了太多信息,与以往得到的历史记录截然不同。
原来,真相大多是被掩埋的。
他重拾了对于黑暗年代的兴趣,疯狂的搜集着资料,捕捉着那些不为人知被遗忘的过去,甚至偷偷地写起了黑暗年代题材的小说,并颇受关注。
方绣:林子涵,我问你件事情。
林子涵:说吧。
方绣:你知不知道更多关于美人nc的信息,我超级好奇的。可是查不到相关信息,相同名字的人太多了。
林子涵:你不是问了屋内的其他nc,已经了解很多了吗?
“这不一样,我是想知道真实历史上美人nc的结局。”方绣发了语音。
林子涵:“死了。”
方绣:?
林子涵:“都这么多年了,全都死了。”
除了一人以外。
不对,那活下来的生物,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
也许,该称他为神。
那是远超出于人类的存在。
方绣:你这不废话吗?我想知道他怎么死的,为什么死了。
林子涵:感染了,然后死了。
方绣:……
方绣:算了,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林子涵:哦。游戏设定,宴元帅喜欢他。
方绣:???你怎么知道!我和你说,真的设定超级虐啊。美人nc挂了,宴元帅怎么办?他那么喜欢他,太可惜了。
林子涵:这只是游戏。
打完这段话后,林子涵突然有些不确信了。
真的只是游戏吗?没错,自己是在玩游戏,可对于那些nc而言,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实。
林子涵突然想,《末日再临》这游戏又会怎样处理那个耀眼的生物呢?
这个名叫“许容”的nc是如此的特殊。作为人类时,他是带领人类走向胜利的宴元帅的弟弟;作为变异体,他将带着变异体,建立神权的国度,掀起战争的序幕。
一个身体,两种身份。
游戏为了节省计算量,应当还是使用原来的数据躯体,相同的逻辑模板。当感染剧情发生时,也许会抽去感情模板,抛去作为人类的一切,仅仅作为变异体,在游戏里按照规划好的剧本,走上历史上相同的道路。
这是游戏。
规划好的程序,设定好的剧情。
不需要挣扎,不需要抉择。
可真实的历史呢?
他看过关于不少阐述变异体社会发展史的书籍,那些学者总是说,前期受感染而转化的变异体,应当和原本的人类身份分割。
变异体是将人类躯体作为肥料成长的新生物种。
他们寄生于人类的躯壳,汲取了人类大脑的记忆,以人类的血肉为食物。
不要将他们视为曾经的亲人,爱人,朋友。
他是我们的敌人。
可林子涵总会想,真的能够分的一清二楚吗?如果能,那为何中后期变异体拥有了感情,内部也产生了分歧。
为何会有拥有感情后,发现自己吃掉了爱人,家人而选择自杀的变异体。
为何会有变异体母亲,装作人类抚养自己作为人类时的孩子,时时刻刻面对着血肉的诱惑,却从未伤害自己作为人类时的骨肉。
……
继承了原本身躯记忆,拥有感情的变异体,真的能和以往身为人类时的一切完全分割吗?
林子涵不禁产生了一种怜悯,对历史上带着光辉,被称之为战神的宴元帅。
在战场上,与曾经的亲人,爱人重逢。他披着以往相同的皮囊,拥有曾经和你相处的记忆,却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感情。
他不再爱你。
他是你的敌人,不死不休的天敌。
这样的选择,可还真是残酷至极。
第47章 骄狂任性的二世祖09
林子涵看着游戏中截下来的图片。
虚拟屏幕上, 那人侧着头, 月色透过玻璃倾洒在他冷白色的面颊上, 显露出几分脆弱,他微微垂着眼,纤长的睫毛于眼睑处折射出浅淡阴影。
他凝望着指尖捏着的一株细小绒花,轻轻吹拂,顿时飞絮飘扬, 弥漫散在空中。
林子涵不断放大图片, 图片定格在空中飘洒的一点丝状飞絮。
[立即搜索。]
五秒后, 林子涵看着精准搜索出的资料, 一时头有些大。
他就说,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熟悉。
黑暗年代,曾有一种恐怖的变异植物。它拥有着极强的繁殖能力, 能够落地而生,飞快占领大部分土地,并且很难根除。当然,最让人心惊的是它优美而血腥的进食方式。
它散发的飞絮遇到生物时, 会紧紧的钻进生物的躯体, 吸食生物的一切作为养分, 丝状的触手侵蚀着生物的皮肤,渗透到血液,结成巨大的网, 直至在整个身躯内绽放。
最终, 遗留下的是新生的巨大绒花。
那个名叫许容的nc手里拿的小巧无害绒花, 居然就是这种恐怖血腥的变异植物的前身。
林子涵揉了揉头,这款游戏的细节未免太过真实。
他读过一本专著,专门描述一个被这种变异植物侵占的小城。一开始,没有人在意;后来,没有人能离开。那座城,成为了白色恐怖之地,无人敢进入。
林子涵想起书中描述的词句,以及附赠的少许图片,有些头皮发麻。
好在,不知为何,从哪一天开始,变异植物的攻击性渐渐消失了,游荡的丧尸也彻底倒下。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净化一般。
末日结束了。
林子涵点开一张查找到的图片。白色绒花的根系如树木般,坚韧挺拔,绽放的绒花更是巨大如球,遍布在野外。真是很难想象末日前,未变异的它是那么的小巧柔弱,轻轻一捏就碎。
[多么令人惊讶的对比。]
末日结束百年了,那些发生过的异变的植物,不再拥有强烈的攻击性,可它们也不会恢复到原有的形态。经历末日并幸存的人们早已死亡,新出生的孩子们习惯了新环境。
过去被渐渐遗忘。
林子涵也不得不承认,他如此熟悉这种植物,倒有几分缘故在于他喜爱的一家小众高科技公司——rong,该公司的品牌形象意外和这种植物类似。
rong这家公司热衷研发保护普通人,权益的产品。公司的产品线不多,宣传异常低调,每年获得的利润也大多投入公益。
如果不是好奇,登上了rong用户搭建的私人论坛,林子涵都不清楚,这家公司的前身居然能追溯到八十年前。
林子涵不自觉点开rong的官网,迎面而来便是茫茫的星海,再向下翻才是简洁而流畅的产品介绍。当然,那飘散的绒花印记刻在了每一代的产品上,似乎从未离去。
[是巧合吗?]
———
许容醒来后,不自觉看向身旁。
没有人。
床头柜上摆放着备好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想了想,他直接去了洗浴室。
许容望着镜中的自己,面容苍白如雪,仿佛失去了血色。
他脱下衣服,开了淋浴头,冰凉的水划过肌肤,丝毫没有寒冷的感觉。
他伸出右手,触碰着心脏处的肌肤,猛然穿过血肉,摸到了那颗坚硬无比的晶核。
是真的。
许容怔住,有些瑟缩。
那是他的晶核,又或者称之为脑核。
不同于其他的变异体,他的脑核生长在心脏上。
镜中的自己,指尖沾满着血,一滴滴的鲜红的血向下流淌着,陷入平滑的洗手池边缘上。
胸口处的狰狞的裂缝正飞快的愈合着,很快恢复如初。
这是高级变异体的能力,转化复生。
即便受到伤害,失去部分躯体,变异体也能通过补充能量,恢复原来模样。
除非劈开大脑,挖出脑核,又或是烈火燃尽,将血肉消融。
变异体失去复生的能力。
真正的死亡就到来了。
许容闭上眼,手撑着墙壁,任由冰凉的水冲刷而下。
洗去一切。
——
客厅,众人吃了顿简略的早餐,纷纷开始整理必备的行囊。
宴归宁找出了两把气钉枪,交给两位进过跆拳道社,有所锻炼的强壮男生,并交代了些使用的方式。
“这个看起来不错。”拿着气钉枪的男生出声说,“比消防斧好多了,省力轻松。”
宴归宁不语,这些学生没有受过训练,无法使用声音小的弓弩。至于枪支,他更不放心交给他们。
“学长家里怎么还有这个?”一个女生好奇问道。
宴归宁细心整理衣物,收拾着背包,淡淡回了句:“之前装修房子留下的。”
说完,宴归宁回头,打算放些舒适的食物。正好看到许容从走廊上走过来,他穿着件宽大蓝色衬衫,纯黑色的长裤。
脸色苍白如雪,眼珠深沉幽静,如月光倾洒下的湖面,犹带着几分波光。
“醒了。”宴归宁拿了茶几上留下的小袋面包,走了过去,“吃点这个。”
许容接过,撕开一个小口,细细咬了口。
“难吃。”他懒散靠在隔断墙旁,有些恹恹地出声。
“想吃什么?”宴归宁问,语气依旧温和。
许容不知道怎么,看着他的脖颈,低低嗤笑了声。
宴归宁看着他额角凝结的碎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一片湿润。
“洗澡了。”
“嗯。”
“水凉,少洗。”宴归宁微微拧起眉,停了几秒后,他温声说,“等到了避难点,那里会有热水的。”
许容撕下一条面包片,想了想,塞入了他的口中。
“帮我吃点。”
宴归宁嚼了两口,咽了下去。
“是有点不太新鲜。”
许容提起面包袋,看着上面的日期,上个月生产的,保质期有七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