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茹真是被气狠了,全然不顾平日里的礼仪,对着傅云婉发泄了几句,换上诰命服进宫去了。
傅云婉跌坐在地,她真没有想到会弄成现下这样,她想表弟是男子,那宸王见她逃婚,至多就是来侯府闹上一场,放了表弟,然后各自相安无事,谁知会变成现在这样。
方茹飞快地进了宫,谁也不知她与陛下说了什么,只见一时间宫门大开,禁卫军出行,一道圣旨从承天门传出。
谢安澜还未与福伯说完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高亢的声音,“圣旨到,宸王、陆乘舲接旨。”
谢安澜与陆乘舲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然后不敢耽误的跌跌撞撞来到前厅接旨。
圣旨的大意是说,两人误打误撞拜堂成了婚,也算是一桩天作之合,今日良辰吉日也好配成佳偶云云。
太监宣完旨,又笑眯眯地对谢安澜道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谢安澜捏着手中的圣旨无比沉默,对陆乘舲的脸看了又看,十分确认:这就是一个男人。
皇室怎么会允许男人和男人成婚?
他们不要名声了!
还是说原主的名声已经烂到可以不在乎这些了?
谢安澜想不通,也不想搭理宣旨太监。
反观陆乘舲在接到圣旨的时候,比谢安澜要冷静得多,他在与宸王拜堂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有现在这个局面,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也是,陛下让宸王娶表姐就是为了笼络舅舅,现在表姐逃婚,陛下又不能在明面上得罪舅舅,又得稳住在延河打仗的陆家军,只得出此下策。
而他,一个忠将遗孤,能被封为王妃,也算是一种殊荣了。
宣旨太监给谢安澜道了好几声喜,见谢安澜不为所动,只好调转方向,向陆乘舲贺喜道,“恭喜王妃,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千载团圆。”
陆乘舲在身上各处翻了翻,表姐给他套嫁衣之前把他身上的钱袋给取下来,现在全身上下除了嫁衣还稍微值点钱,并没有其他可以打赏的东西。
最后还是福伯机灵,从厨房拿了一些冷馒头出来,朝着来宣旨的太监禁卫军们一人分发了一个馒头。
宣旨太监接过馒头捏了捏,硬得像个石头,脸色瞬间绿了,见过给钱少的,还没见过给隔夜冷馒头的,就算宸王是穷了点,可也不至于一个铜板都给不起吧,真是抠门到家了。
下次再也不来了!
第7章 穷!
送走禁卫军后,谢安澜与陆乘舲两人面面相觑,尴尬无言。
谢安澜还是没有从这个朝代居然可以光明正大娶男子这件事中缓过来。
感觉以前自己所学的那些古代封建知识就像个笑话一样,这哪里封建了,分明就是比现代人还要开放。
“殿下,我脸上有花吗?”陆乘舲见谢安澜一个劲的盯着他的脸瞧,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是不是男扮女装。”毕竟陆乘舲长得的确很好看,虽然面目带着男子的朗气,但也不排除是女扮男装这个可能性,在现代他就见识过有些女孩子短发,比男人更有魅力。
陆乘舲忍俊不禁地扯了扯嘴角,一把扯开大红的嫁衣,露出自己原本的衣着来,“殿下可需要我脱衣证明?”
没了嫁衣的烘托,陆乘舲的容貌看着正常了些,没有那么艳丽殊色,也使谢安澜完全地看清楚了他的身板。
不消说,谢安澜一眼就认定对方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子。
“不需要。”谢安澜认清现实后,摇了摇头。
陆乘舲有些奇怪,大邕自开朝以来就明风开放,民间嫁娶不限男女,皇室虽然还没有开放男子为正妻的先例,但好几任皇帝的后宫都曾纳过男妃,一些皇亲贵胄的后院也有男妾室,按理来说,王爷应该比他更淡定才是,怎么看上去好似有些难以接受。
谢安澜不说,陆乘舲也很识趣的没问,只当谢安澜不喜男风。
谢安澜倒也不是难以接受,前世在商业圈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只是这个朝代的开放,稍微颠覆了一下他以往的认知,他需要一点点的时间来平复。
静默了片刻,谢安澜冷静了下来,穿越这种不可能的事情都发生了,相较之下娶男妃这件事,算是再小不过了。
况且……娶一个男人,比娶一个女人要好说话得多,也方便得多。
谢安澜酝酿了一下,笑着对陆乘舲说道,“陆……陆……陆什么来着。”
陆乘舲静默片刻,“陆乘舲。”
谢安澜微微尴尬,“是乘舲啊,我记下了,是个好名字。”就是太应景了,余额乘零。
“乘舲,你看我们也算是误打误撞认识了,以后也是要在一个府里生活的,我觉得有几点还需对你坦诚布公一点比较好。”
陆乘舲自无不可,“还请殿下但说无妨。”
谢安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我想我两都不是心甘情愿成婚的,这圣旨又来的太突然,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所以我想,我们往后明面上是夫……额一家人,但私底下还是各过各的吧。”
“王府现在穷,给不了你什么承诺,但以后若是王府起来了,我愿意分一半家产与你。”
言罢,谢安澜想了想又道,“若是你以后有了心仪的女子或是有什么需求,我也可以替你把人娶回来,或是你想脱离王府,我也愿意想办法放你走,但是同样,我若是有了心仪的人,你也不得有所阻拦。”
谢安澜说完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他这番言论在这些古人看来会不会觉得惊世骇俗。
不过想到原主的名声,谢安澜又放宽心了不少。
陆乘舲听完,心起波澜,宸王这番话说出去,怕是有人要笑掉大牙,哪有王爷要分家产与王妃的,还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不过,他却从话里听出了宸王的真诚,以殿下的身份大可不必与他说这些,更不必做出承诺,不喜他,直接无视既可。
看来宸王殿下,也并非像外面传的那般不堪,不过举止言语的确有些惊世震俗,也不怪能传出那样的名声。
既然宸王以真诚待他,他也会尽心回报殿下的,“请殿下放心,乘舲知道怎么做了,不过乘舲即为王妃,是要入玉牒上皇室宗谱的,所以王爷的承诺话大可不必,也请殿下务必为今日之言守口,这番言论传出去,必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作为一个八岁就失去亲人的陆乘舲,很早就明白了什么叫识时务。
就像今日这笑话一般的婚礼,荒唐的赐婚,他受也得受着,不受也得受着。
谢安澜没有想到陆乘舲如此好说话,甚至都不需要他提醒,就主动替他守口如瓶,真是太意外了。
“好,那我们击掌为誓。”
谢安澜与陆乘舲在空中击掌三下,视为方才的言论即成。
此刻夜幕已经将临,满天星在天上绽放出璀璨的光芒,后院两个腿都跪到麻木的丫鬟,还不知自己今后的命运如何。
谢安澜与陆乘舲商议好了以后来到后院,看到这两个跪地不起的丫鬟,头痛地问道,“她俩怎么处理。”
陆乘舲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但也清楚今日之事这两个丫鬟也是受了无妄之灾,想了想道,“先收在王府做粗使丫鬟,若是干得不好,发卖了便是。”
谢安澜此刻才有一种真真实实来到了封建社会的感觉,也不插手,微笑道,“你安排就好。”
两个丫鬟忐忑了一下午,本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没想到这会峰回路转,虽然从一等丫鬟降为最下等的粗使丫鬟,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多谢表少爷救命之恩。”
浑身都冻僵的两个丫鬟,此刻别提对陆乘舲有多感激涕零了。
“好了,下去收拾收拾吧。”陆乘舲见谢安澜对这两个丫鬟漠不关心,挥退了两人。
两个丫鬟很本分的相互搀扶着对方,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正房。
陆乘舲也识趣向谢安澜道,“那我也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谢安澜摸了摸鼻子,窘迫道,“整个王府眼下只有我房里这一张床了。”
陆乘舲,“那王爷给我一床被子即可。”
“被子也只有一套。”谢安澜更不好意思了,昨天他在下人房里睡了一夜,醒来闻到那被子上的味道别提多难闻了。
陆乘舲现在好歹也是他的合作伙伴,让合作伙伴第一天就去睡下人房,未免也显得他太无情了。
陆乘舲,“……”
“不如我两就今晚就一起睡吧,反正你也是男的,我也是男的,咱俩谁都不吃亏。”谢安澜咬了咬牙,打定主意道。
陆乘舲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谢安澜的脸,见他脸色一片坦荡,终是点了点头,“那今夜就委屈殿下了。”
“我没什么委屈的,还请你以后多担待点,毕竟王府现在是真的很穷,像这样的日子可能要需要过上一段时间才会改变。”谢安澜进屋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一下床铺。
没想到还从喜床上搜出了意外之喜,花生、桂圆、枣、莲子好大一捧,估计是早上礼部的人留下的,现在全便宜了他。
陆乘舲将谢安澜的举动看在眼底,心下更加疑惑了,王爷看上去也并不像是不通庶务的人啊,怎么会把王府落败成这样。
“你也累一天了,随便捡点东西吃吧。”谢安澜用袍子捧着这些干果到点着两根大红烛的桌上,招呼陆乘舲过来食用。
陆乘舲还真有些饿了,今天到现在,就早上喝了些茶水,胃里还空着,也不跟谢安澜客气,随意捡了两颗红枣饱腹。
吃到一半,谢安澜才想起来,好像忘了给陆乘舲买药,为难道,“那个……你的药,我明天看看能不能替你买来。”
也不知道身上的十五个铜板够不够,实在不行,他就厚着脸皮去太医院要,想必宸王的名头还是值点医药费的吧。
陆乘舲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哑然道,“殿下不必忧愁,说不得明早醒来就有银钱了。”
谢安澜以为陆乘舲在安慰他,玩笑道,“也是,说不得我就是那财神爷下凡,明儿王府就能多出一堆银子来,还有各类好酒好菜,再也不啃那又硬又咯牙的冷馒头了。”
“殿下之前一直都在啃馒头吗?”陆乘舲想到福伯拿馒头打赏禁卫军的情形,不禁有些心酸,堂堂王爷尽然落魄成这样。
谢安澜看到桌上摆放好的两杯酒,想也没想举起来与陆乘舲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后,释然道,“是啊,自己做的孽自己还呗,谁让我以前把钱都输光了,就活该现在啃冷馒头。”
谢安澜说完,扔了杯子,就躺床上去了,说实话他还不怎么困,就是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陆乘舲见谢安澜都躺了,他也不扭捏,掀开被子,躺在了谢安澜身侧,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就想睡觉。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就在陆乘舲快要睡着的时候,谢安澜突然说道,“那个……你好像压到我头发了!”
陆乘舲睡得迷迷糊糊,陡然颤了颤眼睫,睁开眼,自然地往外移动了一下身子。
陆乘舲本就睡得很靠外,一移动半个身子都悬在床边,谢安澜于心不忍地又给他搬回来,“算了算了,你抬一下头,我睡里面一点就行。”
陆乘舲照做,谢安澜小心翼翼地把长发都给捋到了一边,这才调整好睡姿躺下。
躺下还没闭上眼,陆乘舲的眉目骤然间一拧,“殿下,你也压到我头发了。”
谢安澜,“……”
第8章 穷!
深夜,皇宫的鸾凤殿中此刻还点着一盏微弱的油灯,灯光在空旷的大殿中摇摇曳曳,有些照不太清人影。
油灯下正坐着一对青年夫妇,男的面容冷峻,容貌英武不凡,二十七八左右的年纪,身着一件黑色金纹龙袍,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倚在长桌上,周身萦绕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女的则是一脸温婉地靠在丈夫身旁做着手中的针线活,橘黄色的灯光落在她淡淡的白裙上,平添了几分倩丽。
“太晚了,别做了,伤眼睛。”皇帝谢苍溟看了会折子,一回头就看见皇后正低着头认真补衣服的侧颜,烦躁心瞬间得到了安慰。
“没事,陛下心里烦躁,我闲着也是闲着,做些事情陪陪陛下也好。”皇后冉如烟温婉地笑了笑。
她与陛下年少情深,青梅竹马一路扶持过来,如何看不出陛下此刻心里难受。
对于冉如烟,谢苍溟倒也没有隐瞒,锐利的眸子里藏着几丝悲凉,“入冬了……草原部又开始举兵南下了。”
冉如烟闻言利落的收好针,放下针线,伸出芊芊玉指握住谢苍溟冰凉的手,明眸善睐的眼睛轻轻瞥过各军部要军饷的折子,温柔地问,“陛下可是为了银子在发愁?”
谢苍溟神情复杂,“侯府刚送了十万两银子来,倒是可解燃眉之急,只是七弟的婚事……”
谢苍溟想到谢安澜,揉了揉疼痛的眉心道,“算了,皇权之下无亲情,如今这样也好。”
“七弟他会理解陛下的。”冉如烟感受到谢苍溟握逐渐握紧手的力道,柔声安慰道。
“但愿吧。”
良久后,鸾凤殿里才回荡出这样一句无可奈何的话出来。
次日,天刚渐白,福伯一打开宸王府的大门,就看见一个十五六岁小厮打扮的少年正站在门口对他笑。
“管家爷爷好,我是来等我家少爷的。”小厮的整张脸都被冻红了,一说话嘴边就吐出一长串的白烟来,但架不住这孩子嘴甜,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是弯弯的,一看就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