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着还算要点脸，不想让这么多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摊主走进小巷，走过些许若有若无的视线，走到空无一人的偏僻角落。
　　他靠着墙坐下来，头颅抵在膝盖上，不长的头发遮住他整张脸，浑身上下充满着一股颓丧的气息。
　　“我该说恭喜你吗？”杰拉德2号悄然出现在摊主身边，语气平静。
　　摊主抬起头——
　　那张沾染了泥土灰尘的脸上，竟然无声的露出了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和他周身丧气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寒意。
　　“这位大人，您是？”摊主扬着一张快意的、得逞的脸，语气却依然那么的悲伤、低下。
　　杰拉德变色不变：“现在，没有人可以监听到我们的对话，他们只会看到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坐靠在墙壁上。”
　　摊主语气瞬间变化，冷的如同冰雪天里的冰渣：“你想要什么？”
　　杰拉德遥遥望了一眼金狮城中金狮族聚集的方向：“我们想查明一个真相。”
　　摊主扯了一下嘴角：“所以可以顺带查我其他5个同伴死亡的原因？”
　　杰拉德垂眼道：“对。”
　　“哈哈！”
　　摊主，真实身份是小道消息里已经死亡的6名年轻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大笑着大笑着，突然流下眼泪：“只要你们能还我们一个清白和真相，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我绝无二话。”
　　他自称查尔斯。
　　“我之所以接近理查德格雷，是想得到一片他使用过的衣物。”查尔斯向杰拉德展示他手里的一个小块布料，“有了这块带着它主人气息的布料，我可以驱使我的小骨头，在整座城里搜寻理查德·格雷去过的地方，进而确定他们的据点等等。”
　　确实，格雷回来，九成九就是冲着狮祭来的，再加上他又是金狮族的族人，他大概率去过祭坛，那么通过他，可以调查到祭坛准确位置。
　　等等。
　　小骨头？
　　杰拉德立刻意识到。
　　“我是一名亡灵系职业者。”查尔斯面无表情地说。
　　这大概就是他幸存下来的理由，杰拉德想。
　　“你先别急着调查。”他说。
　　查尔斯神色一动，又遇到了一个对亡灵系职业者有偏见的家伙吗？
　　“我先让我的同伴给你的骨头加上隐匿法术，然后你再去调查。”杰拉德自然地说。
　　希林都能给塞缪尔本人加持法术，给几个骨头加持点法术，小菜一碟。
　　查尔斯盯着杰拉德，愣了好一会儿。
　　杰拉德平静地说：“我有位同伴也是亡灵系职业者。”
　　“……那太好了。”
　　就在两人气氛趋于融洽的时候，位于旅店中的杰拉德本人突然听到希林激动的声音——
　　“我找到办法反向追踪了！海登的具体位置我搞到了！”
　　杰拉德：…………
　　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巷子里，杰拉德2号木着脸对查尔斯说：“我的同伴找到了一个疑似格雷等人据点的地方，你待会儿用骨头过去看看吧。”
　　查尔斯：？？？


第93章 狮仔
　　查尔斯望向杰拉德的眼神疑惑极了。
　　是, 身为亡灵系职业者的他对生命有有别于其他任何法系职业者的敏锐性, 他的确察觉到面前的人不能算一个“人”, 很大可能是傀儡或者是其它类似的东西的存在。
　　但是没关系。
　　他费了大力气，又是死里逃生, 又是冒着生命危险潜伏回来，还在他侦查到的可能是幕后黑手的金狮族族人面前低声下气，扮演低三下四的家伙，才搞到能够找出幕后黑手老巢的线索。
　　但是, 这个现在突然找上他的人，前脚刚答应他的方案，后脚就说他的同伴已经找到了格雷等人的据点？
　　这是什么效率和速度？真的没在开玩笑？
　　杰拉德2号迎着查尔斯疑惑而震惊的眼神，巍然不动。
　　然而在旅店里，杰拉德本人扭头就问安斯艾尔：“确定具体位置了？”
　　安斯艾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找到啦,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杰拉德沉默了一下, 把他这边的情况，包括查尔斯的经历，和他的急切想找出杀害他同伴凶手的事儿告诉安斯艾尔。
　　然后他说出和在查尔斯面前说的截然不同的方案：“有了具体位置，我们可以先过去探一探。”
　　他表现得自然极了，安斯艾尔没有往其他方向想：“行, 那我们和那个查尔斯约个时间, 在坐标附近碰面吧。”
　　杰拉德若无其事地说：“好。”
　　——什么让查尔斯派他的“大军”跑到据点去“看看”？有了准确的坐标，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杀”上门去！根本不需要查尔斯派“大军”潜伏, 那样说不定反而会打草惊蛇。
　　虽然这个查尔斯本事还行, 但身边有一个顶尖亡灵系职业者塞缪尔, 杰拉德十分清楚查尔斯的真正水准。
　　再说了，让查尔斯一个人去探狂化种的据点，而他们这些本该当主力的却在一边看着？那太说不过去了。
　　其实说实在的，要不是查尔斯想一探究竟的心太迫切——毕竟有五名同伴的性命在，他怎么也无法忍耐——
　　杰拉德肯定他无法说服查尔斯在后方等待消息，他还不想带上一个水平中上的法系职业者，跑据点里“逛”去。
　　毕竟他是物理系职业者，是天然的法系职业者的“肉盾”啊。
　　所以等查尔斯和真正的杰拉德，还有安斯艾尔，在金狮城某家从外表上看上去很普通的宅子外会合的时候，杰拉德反复叮嘱查尔斯不要冲动，不要因为一时的热血上头，堵上他自己的性命，要多想一想他其他五位同伴。
　　安斯艾尔奇怪地看杰拉德，他这位同班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杰拉德顶着安斯艾尔疑惑的眼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有苦难言。
　　他这是出于物理系职业者对法系职业者的关怀，还有人道主义！才不是基于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希林你快把你的眼神收一收！
　　欧尼斯特同学，欧尼斯特助教，你在哪儿？
　　这一刻，杰拉德前所未有的想念欧尼斯特。因为只要有欧尼斯特在，希林绝对不会把多余的注意力分到他和其他人身上。
　　这一点，在他们多日的相处中，被班上所有人——除了安斯艾尔和欧尼斯特以外的人——共同认同。
　　安斯艾尔收回看向同班的视线，转而注意面前的宅子。
　　这所宅子说它普通，确实也普通，安斯艾尔抽空还在城主府查了一下，这座宅子的所有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族，连兽族都不是。
　　说它不普通，也的确。
　　出于谨慎，安斯艾尔默念了一小串法术咒语。
　　当施加在整座宅邸的障眼法被安斯艾尔破除后，呈现在他们三人眼前的，是一片宽敞的带着假山和花园的宅邸，中间矗立着一座高达几十米，圆底尖尖的类似于教堂一样的建筑。
　　“他们还整得有模有样啊。”安斯艾尔诧异地说。
　　本来嘛，狂化种借着封建迷信搞事，说他们来金狮城是为了“帮助”金狮城的城民举行祭祀仪式。既然祭祀都整出来了，那么和祭祀相伴的信徒啊教堂等一系列的东西，也被拿出来当借口，他不太意外。
　　但是狂化种真正把这些东西落到了实处，这就让安斯艾尔有些惊叹。
　　“他们是不是还给自己的成员整了个白袍子？”安斯艾尔问。
　　毕竟信徒什么的，在人们的固有理念里大多都穿白袍嘛。
　　杰拉德中肯地说：“没有足够让金狮城大族信服的东西，他们估计也无法说服这些大族，帮助他们举办祭祀。”
　　甚至助纣为虐。
　　杰拉德一笔带过查尔斯等人都不幸，和安斯艾尔联手，三人一起小心翼翼的在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的警备都十分严密的宅子中潜伏、前进。
　　括号，其实真正态度严肃、端正无比、小心翼翼的只有查尔斯。
　　这之前，查尔斯一直认为以他的特殊职业，他才是最好的担当先锋的人员。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两名找上他的年轻人一口否决掉他使用法术探路的想法，转而拎着他，三人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进入防守严密的教堂。
　　关键，他看这两个年轻人就算是带上他，那副神态也轻松极了。
　　他看着被他们三人掠过的无数守卫，神情复杂。
　　如果那时候他有这两人中任意一人的水平，他的同伴们是不是可以幸存下来？
　　查尔斯放松身体，任由两人带着他，目标坚定的找到教堂角落的一间房间，或者说实验室。
　　“嗷呜呜呜呜！”
　　听到实验室里传来的小声叫声，三人略微诧异了一下，杰拉德条件反射地看向安斯艾尔，安斯艾尔感应了一下，肯定到：“就是这里。”
　　他们的希林助教都这么肯定了，杰拉德在没二话，上前，看了一眼实验室的大门，在实验室门上几个点碰了一下，然后才轻轻推开。
　　“嗷？嗷嗷嗷嗷嗷！！！”
　　迎接他们三人的并不是海登“热情”的脸，而是比刚才还要急促很多的，属于兽类的叫声。
　　那是一只浑身的毛发呈现淡淡的金色，大概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狮仔子。
　　应该是小狮子吧。
　　安斯艾尔只态度随意地扫了眼。
　　一根白色的绳子拴在它的脖子上，绳子的另一端拴在实验室角落的某个桌角上。
　　看那栓绳的手法，是海登亲手拴的。
　　杰拉德无比肯定。
　　这会儿，因为小狮子不安分子在闹腾，拴住他的绳子被绷得紧紧的，看上去就勒得难受。
　　杰拉德的眼神有点微妙。
　　然而时间紧迫，再加上小狮子出现得莫名其妙，安斯艾尔没有先管他。
　　海登冲着他的同班们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安斯艾尔略微放松下来。
　　当然不仅是因为海登告诉他们这里安全，没有人监听监控，更因为他自己用法术检测了一遍。
　　“你有没有事？”安斯艾尔大步迈向海登。
　　至于一直在叫的，还因为它越来越近，而狂吠声越大的小狮子？安斯艾尔根本没有给予更多的关注。
　　一头兽类幼崽怎么比得上他同伴重要？
　　虽然杰拉德反复跟他说，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一名作风成熟稳定的炼金术师的珍贵性，但这并不妨碍幕后黑手对海登下一些限制之类的法术，或者是其他誓言誓约之类的啊。
　　安斯艾尔很关心班级团结和谐，当然更关心班上同学的生命安全了。
　　至于那头小狮子，可以在确定了海登的安全，无论是哪一方面的安全后，再考虑怎么放它救走。
　　然后给他找个好的主人？他想。
　　安斯艾尔凑到海登面前，给后者来个全方位的检测。
　　海登虽然嘴上说自己没事，但也没有阻止安斯艾尔的好心。
　　和安斯艾尔不同，一向注重各方面细节的杰拉德在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小狮仔的不对劲。
　　他没有第一时间关注海登。
　　反正有希林在，海登不会有事。
　　……这个时候他一个物理系职业者凑上去也没什么用。
　　他瞅了眼正在给海登检测的希林，扭头往小狮子那边靠了靠。
　　小狮仔扭转头部，冲着杰拉德吠得更起劲儿了。
　　等安斯艾尔给海登检查完，高高提起的心放下，表情轻松下来，杰拉德这时候才沉沉地说：“这是邓肯·格里曼？”
　　小狮仔的狂吠停了一瞬，接着以更大的声音叫嚷起来。
　　安斯艾尔惊得脖子生生拧了大半圈：“你说什么！？”
　　他低头看看他两只手就可以握着的小狮子，惊讶得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去：“你说这家伙是谁？！”
　　为了替同伴报仇，这段时间生啃了很多有关金狮城的情报，就连查尔斯也知道，“邓肯格里曼”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谁。
　　他惊诧而快意地看向小狮仔，嘴角高高翘起。
　　小狮仔看上去气得快撅过去。
　　海登平静而愉快地揭晓答案：“是他。”
　　安斯艾尔：“？？？？？”


第94章 惊变
　　怎么回事？
　　安斯艾尔心里满是茫然。
　　在知道金狮城部分人和狂化种合作之后, 尤其又在看到格雷“翘课”莫名其妙返回金狮城, 连带着他们还在城里听到了有关邓肯·格里曼的消息后, 安斯艾尔已经把他这两位前同学划在未知阵营里，括号还是偏向敌人的未知阵营里。
　　其实要不是看在邓肯·格里曼和格雷还是克列斯同学的份上, 也没有他们两人具体参与这件事的证据——虽然安斯艾尔觉得离他们找到证据也不远了——这会儿他绝对把这两个人当成敌人来看。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找到了海登后，居然会在海登这里看到缩小成两个巴掌大的格里曼？
　　安斯艾尔：？？？
　　不对啊，格里曼一个已经成年的金狮族兽人, 他的原型怎么可能只有两个巴掌大，还只能一个劲儿嗷嗷叫，连说人话都不会了！？
　　他还像一个纯粹的兽人一样，脖子上还拴着一根链子！！！
　　这是兽人该有的待遇？
　　这里面真的没有什么事故？
　　再往深里想, 金狮族难道没有和狂化种联合吗？
　　毕竟格里曼是金狮族族长福瑞·格里曼唯一的儿子，这点情报他还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