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慢慢就说出后半句话。
　　欧尼斯特注视着塞缪尔的瞳孔很冷淡，这会儿终于如破冰般浮现出一丝愕然。
　　安斯艾尔怔了好一会儿，低头想看地上有没有掉什么东西，比如说他的下巴。
　　塞缪尔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我问你，可不可以让我处理后续。”
　　“我以为你是主动提出收拾吃完后的花园。”安斯艾尔麻木地说，不明白昨天的自己为什么会认为对方的提议是出于好心。
　　……可能有部分好心，但这里面也有私心= =
　　塞缪尔看着安斯艾尔，缓慢而郑重的说：“我是一名亡灵法师。”
　　一个亡灵法师主动要求收拾用餐后续，除了好心，还有什么可能呢？
　　比如说他看上了食材的骨头，想把它复原成骨架，收为己用。
　　安斯艾尔整个脸都是木的，眼神不解：兄弟，你整个驴骷髅小兵有什么用？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直白，塞缪尔主动解释道：“除了战斗用的骷髅，我有专门的一整个纪念室放我觉得值得纪念的东西。”
　　他笑了笑，“昨天太开心了，恰好又有材料，所以我把驴的骨头收好，打算清洗、保养一番后放进纪念室。”
　　“……”
　　清洗就算了，还保养？
　　安斯艾尔艰难的：“请别让灰驴，就我在小花园里养了两个月的驴子发现那副骨架。”
　　塞缪尔无不同意：“自然。”他抿了下嘴，“今天早上，我正在清洗骨头，凡妮莎突然找到我和我说事，我没想到，她在还没清洗的骨头上闻了闻，问我这是哪种动物的骨头，说她想吃。”
　　安斯艾尔懂了，原来刺激凡妮莎的不仅是文字描述，还有最后的一点气味残余。
　　可谁能想到那一点点气味会如此吸引凡妮莎？海登的刀工是经过重重验证，绝对把肉剃得干干净净！
　　还有，他昨天是真没想到塞缪尔会把骨头收起来当纪念品啊！！！
　　啊！
　　安斯艾尔十分无语，摆着手和塞缪尔说这只是意外，不需要介怀，然后仔细注视随后进来的杰拉德，盯得杰拉德上下看自己是不是衣服穿反了。
　　“做什么这样看我？”他纳闷，发现同一排的凡妮莎与往常截然相反的样子，惊讶地问，“塞缪尔你拒绝了和凡妮莎组队？”
　　安斯艾尔：？
　　塞缪尔解释，凡妮莎早上来找他，是因为她和杰拉德在雪莱系长的小灶里挣扎了几天后，被系长大发慈悲地告知，这学期的挑战赛不再实行单人挑战制度，而是两两组队参赛。
　　比赛中途虽然可以换队友，最后的成绩也依然以单人参加战斗的次数、胜场定，但一个好的队友能带来的助力，不能简单用语言形容，凡妮莎想率先和塞缪尔约定当大部分时间的队友。
　　她不防备特别班的同学和她抢塞缪尔队友名额，她防备的是整个克列斯里想要和塞缪尔当队友的人。
　　原来是这样，安斯艾尔想。
　　正因为雪莱的提醒，凡妮莎提前找到塞缪尔，同时也看到、闻到了还没处理完的骨头，才有了刚才的事。
　　可归根结底，驴肉只是肉类的一种，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怎么会让凡妮莎产生那样强烈的渴望？
　　安斯艾尔一边思考，一边用眼神瞄杰拉德，嘴上和塞缪尔讨论：“你骨头处理完了吗？”
　　“没，我匆忙收拾好就出来追凡妮莎。”
　　“那要不把没处理过的骨头拿来，给杰拉德闻闻？”
　　塞缪尔沉默了，他陷入沉思。
　　被闻闻的杰拉德：？
　　“我不认为问题出在骨头上，昨天我们四个都拿了、碰了骨头，没有出现凡妮莎的情况。四个样本，比一个样本更具说服力。”塞缪尔认真说。
　　“可能是因为我们昨天都吃了？”安斯艾尔说。
　　“也不对，今天我处理骨头时，全程心绪十分平稳。”
　　安斯艾尔一想：“也是，我家乡那边把驴肉当特产，家家户户每个月都会吃，也没见的哪个吃出问题。”
　　“所以问题是出在凡妮莎身上。”塞缪尔盯着凡妮莎的后背，若有所思。
　　杰拉德发挥他的特长，把信息整理得七七八八，提出另一个猜想：“说不定是对特殊人群有特别的吸引力。”
　　见班上的人都看过来，除了凡妮莎，他笑眯眯地说：“你们看，我们班级里就凡妮莎一个狮鹫族。”如果没有欧尼斯特在场，他其实很想用“兽人种”替代狮鹫族，“所以想要验证猜想，最简单的办法是再拿一头驴过来做试验。”
　　“当然，没人会打希林你宠物的主意。”
　　杰拉德连忙补充。
　　安斯艾尔默默收回捏着法术的手，解释他的“家乡”力克列斯很远很远，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再送一头过来，不仅有路费的问题，也有消息传递的问题。
　　杰拉德遗憾叹气。
　　海登突然冷不丁说：“其实你就是想吃。”
　　“一箭双雕而已。”杰拉德坦坦荡荡地说。
　　海登：“呵呵，谁叫你们实力不够，得加训。”
　　杰拉德感到膝盖中了一箭，一脸苦逼。
　　海登把一个卷轴扔给杰拉德：“我不希望你在挑战赛开始前歇火。”
　　杰拉德的心情一刹那从谷底到云霄，弯月的弧度重新回到他的眼尾：“放心，我保证会在雪莱系长手下扛过来。”
　　这意思是他们决定在挑战赛中组队参赛？
　　安斯艾尔对此不是很意外，他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我们一起？”
　　“嗯，一起。”
　　欧尼斯特笑得很淡，也很理所当然。
　　艾尔不和他组队和谁组？除了他以外，谁有资格当艾尔的队友？
　　特别班六个学生圆满地内部组队完毕。
　　上课铃打响，安斯艾尔发现凡妮莎坐直，失落的精神好了很多，人也重新振作起来，看上去差不多走出“无法吃到钟爱的美食的惨剧”。
　　他安心下来，集中注意力听雪莱讲话。
　　雪莱果然宣布这次挑战赛的特别处，告知他们六个别光练单打独斗，配合战斗也要多花功夫练，还鼓励（威胁）他们——
　　“你们是全校选出来的学生，别在全校师生面前丢脸啊。”她拉长声音，“到时候丢脸的不止是你们，还有我，和所有教你们的老师。”
　　鼓励（威胁）完他们六个，讲完课程内容 ，让他们自己消化，雪莱走到安斯艾尔面前。
　　“你们，尤其是你，”她点点安斯艾尔的桌子，“我建议你们分开组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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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缪尔：今天的烤肉宴很愉快，拿点儿不要的东西当纪念吧？嗯，骨头就挺合适
　　安斯艾尔悄悄问海登：上面人的习惯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或者把骨头烧成灰？
　　海登（疑惑）：用骨头当纪念品不挺好？塞缪尔还特别擅长拼骨头，保养骨头，保证几十年过去骨头和一开始一样新。
　　安斯艾尔：……


第62章 水面之下
　　统一的下课铃响起, 克列斯再度从安静变得熙攘。
　　本来嘛, 学校里都是些还没成年或者才成年没多久的人, 自然是这个年龄段的人有非常显著的一项特征，血气方刚。
　　尤其在老师们几乎同步向所有学生公布, 新学期的挑战赛即将开赛后。
　　学校的热闹程度更上一层。
　　就算有不爱动弹、不爱战斗的纯研究类学生，他们也不得不开始积极找强力队友：挑战赛一场都胜不了，那丢人丢大了。
　　更别提挑战赛结束后，老师会统计排名在后面的学生的情况, 如果发现你没有比较主动参与，那么恭喜你，你将会得到老师大半个学期的特别关注。
　　学生们开始寻找合适的队友, 这不难，大多学生一直在克列斯读书，对自己、对同学的实力有足够的了解。与此同时, 他们也关注不久后即将面对的对手。
　　艾尔·希林和欧尼斯特高居学生们的讨论榜榜首。
　　“两位助教应该会组队吧？”有人从特别班人员数量和系别分析, “杰拉德、海登这队是拆不了的, 凡妮莎、塞缪尔两人对彼此的了解更多, 配合更好，实力更相近，他们会组队。那么剩下的就是两位助教。”
　　也有人说：“看欧尼斯特助教对希林助教的稀罕程度，怎么可能和别人组队。再说了, 希林助教在学校里最在乎的就是欧尼斯特助教了吧。他们不可能分开的。”
　　纳闷的声音：“稀罕？在乎？什么鬼？”
　　“咳, 口误口误。”秘密小分队成员假装什么都没说, 正色道, “两位助教实力相当，组队天然合理。”
　　更有从客观的、简单粗暴的角度说明的：“两位助教带除了对方以外的人参赛？另一方躺着挣胜场数吗？那还要不要脸？”
　　“……”
　　“是哦。”
　　让任何一位助教和实力相差太大的同学组队，那么挑战赛的意义就从“大家好好战斗从中汲取经验”，变成了学习“如何拖着只会喊666的腿部挂件战斗”，和设立挑战赛最初的想法大相径庭。
　　这么说虽然有些夸张，但正如他们认为凡妮莎、塞缪尔不会和两位助教最对的理由相似，实力差太远，没有特殊原因和特别硬的交情，谁愿意那样组队？强的一方不不乐意带拖油瓶，对比起来稍微弱的一方……
　　他们来上学是来学习知识、经验，不是来躺赢的。
　　“希望希林助教别一上来就用驱逐魔法，好歹让我放几个法术，储存点儿魔法元素。”某个法系学生感慨道，“输是一定会输，但希望别上去就输，那真的太难看。”
　　某个物理系学生心有戚戚：“是啊，希望欧尼斯特助教先别下死手，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可以让我多感受感受和高阶职业者战斗。要知道，我们班特别定了时间，发现每次助教上课（揍人），放倒我们整个班的时间永远是固定的！”
　　法系学生：“虽然在禁魔领域内战斗的经验很难得，但我也想试试在正常魔法元素空间内，和助教战斗会是怎样的局面！”
　　物理系学生：“如果助教不愿意多和我过过招，那么在最短的时间里打败我也是可以的。让我看看我和助教之间的真实差距，才好以此为对比，验证我的进步！”
　　法系学生：“……”
　　物理系学生：“……”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别对上两位助教的队伍。”
　　他们又不是受虐狂！
　　“是啊，学校这么多学生这么多支队伍，只要不指定挑战助教们，我们不一定能碰上，对吧？”
　　碰上助教的队伍，也不知道是幸运高还是不幸运= =
　　被外界公认的会和欧尼斯特组队参赛的安斯艾尔这会儿表情不那么平静。
　　他不是特别理解雪莱特意告诉他，让他别和好友组队的原因，然而已经下课，雪莱先走一步，他没办法问。
　　欧尼斯特慢悠悠的从背包里拿出一只杯子，喝了口水。
　　“随他们怎么说，我们只管做好自己。”
　　他从容到极致，看上去完全不因为雪莱的话而疑惑。
　　安斯艾尔看向好友：“雪莱系长为什么那么说……欸？这杯子是你后来重新做的？”
　　欧尼斯特说：“谁知道。”末了，他才勉强补了一句，“他们有他们的考量。”
　　然后他一口饮尽杯子里的水，把杯子内壁展示给安斯艾尔：“艾尔，看！”
　　“哇做的很形象啊。”
　　安斯艾尔有些吃惊，那一上一下两行【安斯艾尔·希林·奥维格】在雪白的内壁上闪着若隐若现的光芒。
　　他敢保证，这两行字和他的字迹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欧尼斯特光凭记忆和眼睛，完美复刻了他写的名字。
　　哪怕是把方块字当花纹刻，刻成这样相同的模样，也很难得。安斯艾尔肃然起敬。
　　欧尼斯特眯眼：“像就好。”
　　朋友，过谦了。
　　安斯艾尔摸了下脸颊，又看了眼好友，和……好友装书的包，最后保持了沉默，什么都没问。
　　两人和塞缪尔一同回宿舍，一起的还有凡妮莎。
　　据凡妮莎所说，她知道希林花园里还养了一头驴，想现在去看看。
　　看什么？
　　看她是不是还很想很想吃。
　　凡妮莎说得煞有其事：“万一对手发现我的这项弱点，在战斗时扔了头驴出来影响我注意力让我分心，那怎么办？我要尽快克服这一点。”
　　“……”安斯艾尔无语，无可奈何的带着凡妮莎回到宿舍。
　　凡妮莎在前面走得步履轩昂，塞缪尔在后面努力给凡妮莎挽回最后的面子。
　　“她很早知道你在花园后面养了一头宠物驴。”一个班的，凡妮莎之前还住希林楼下，就算没住大半天就搬走，怎么会不知道灰驴的存在。
　　塞缪尔深深叹气，为了班级和平，他真是付出得太多了，“早上，凡妮莎发现自己特别想吃驴肉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到花园里看看你的宠物驴。”
　　安斯艾尔眉头一皱。
　　“但她克制住了。”塞缪尔悠悠地说，“她很好的控制自己往花园走的冲动，选择提前到教室，向你询问。”
　　安斯艾尔松开蹙起的眉，眼里多了分笑意。
　　塞缪尔悄悄和他调侃道：“我猜，凡妮莎是怕她一个冲动做出不好的事，所以提前跑了。”
　　背着宠物的主人——还是同班同学——对宠物进行需要马赛克的事？那太傻。但那会儿的凡妮莎真的有一瞬间想不管不顾，直接带走灰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