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人齐齐念道:“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
......
花潮猛地睁开眼。
屋子里还是古代的陈设,他正躺在榻上,薄如蝉翼的鹅黄色床帐柔顺的垂下来,一直拖曳在晶石铺就的地面上。
一点烛光从巨大的琉璃推门透过来,一个寂寥的人影捧着红烛独坐门外,摇曳的烛光将他的影子微微拉长,映在华贵的琉璃门上。
花潮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他一定在琉璃推门外独坐了很久,他映在琉璃上的影子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在这个静谧而昏暗的宫殿里,像极了一幕忽然停滞的皮影戏。
花潮起身,脸上微微了带了笑,真的喜欢一个人,连他的影子也会认出来,他从榻上起身,忽然感觉身上比以往重了许多
他讶异的低头一看,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换了一副更沉重的镣铐,这镣铐冷而沉,像两条可怕又危险的巨蟒缠在他身上,细细看去,还能看见镣铐上面雕刻着一些奇异的符文。
这又是在搞什么?
劫后余生,花潮也没来得及想太多,掀开了被子拢着镣铐下了床,慢慢走到琉璃推门前,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门。
姬湛兮果然一人跪坐在那里,他姿态虔诚的捧着一个沉黑色烛台,烛台上的红烛只剩下短短一截,很快就要燃尽。
姬湛兮闭着眼,身上穿着玄色朝服,他俊美如神的面容一旦闭上眼睛没有表情时,就会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因为他的每一处建模数据都太过完美,失去表情的润色就会显得不够真实。
花潮抱着沉重的镣铐蹲下来,伸手抚上他的脸,姬湛兮睫毛微动,眉间蹙了蹙,才慢慢睁开一双泛着黯蓝色幽光的漆黑眼眸。
他的眼神像刚从梦里醒来似的,轻飘飘的绕着花潮的脸打转。
花潮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笑道:“你怎么啦,怎么像是刚从梦里醒来似的?”
姬湛兮的那种幽幽荡荡不落实处的眼神很快就慢慢沉淀下来,他又露出身为九五之尊那种沉稳睿智、总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眼神。
只是他的眼睛看着花潮,多出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像是怜,又带着一点怨。
花潮心里咯噔一下,颤颤巍巍的问道:“我病入膏肓即将不治身亡了是不是?”
姬湛兮摇了摇头,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烛台,嘴唇微颤,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花潮已经启动了自毁程序,居然还没脱离这个世界,并且还好端端的站在姬湛兮面前,这事花潮自己都觉的奇怪。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但心中确实很惊喜,他笑着拉住姬湛兮的袖子,笑盈盈的问道:“你这是花了多大劲才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我是不是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把我弄到新的宫殿里了。”
姬湛兮扶着琉璃推门慢慢站起身,眼神深深的看了花潮一眼,他那一眼太过千回百转,把嬉皮笑脸的花潮猛地震住了。
他呆呆的看着姬湛兮,心想一定是自己启动自毁程序要狗带那天把这个男人给吓到了。
生离死别这种事情确实很吓人,能让人心理阴影面积无限增大。
花潮正想着如何安慰安慰他,姬湛兮却向前倾身猛地将他抱住了,他的身体细微的颤抖着,埋首在花潮颈间深深的吸着气。
果然是被吓到了吧,花潮拍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这一次死里逃生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我又可以多陪你一段时间,就算日后不能长久我们也要珍惜现在的时光,每一天都要开开心心的。”
姬湛兮把头抬起来,温柔的将花潮散落在鬓边的一缕长发别在他的耳后,轻轻说道:“你说的对,无论朕能留你多久,咱们总要开开心心的。”
花潮笑了:“这样才对嘛。”
他四处环顾了一圈,“这宫殿精美无比,只是怎么如此冷清,一个侍从的也瞧不见,非命和非欲两位大监也没跟在你的身旁吗?”
姬湛兮把花潮抱起来,一路走到宫殿外,这个宫殿华美至极,一道道琉璃推门巧夺天工,长廊里摆放着一盏又一盏琉璃宫灯,烛火透过各色的琉璃,将长廊照的五光十色。
花潮惊奇道:“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处宫殿?”
姬湛兮抱着他在明廊上慢慢走着,低声说道:“天启复国那一年就在建了,我重新称帝后就总是能想起以前,那时你和朕住在甘露殿,朝中的大臣都说违背礼法,递上来的折子像雪花一样多,你跟朕说想要搬出甘露殿,朕不准,你就跟朕生闷气。”
姬湛兮这么一说花潮倒也记起来了,他接过姬湛兮的话:“皇上不准我搬出甘露殿,我和皇上整整怄了半个月的气,最后还是皇上先低头,跟我说已经开始命人修建一座美轮美奂的琉璃宫殿,等修好了就让我搬出甘露殿。”
说到这花潮不由得哈哈大笑,“结果我和一帮朝中大臣左等右等也没见那琉璃殿的影子,皇上压根没打算建什么琉璃殿哈哈哈。”
姬湛兮微微笑了:“甘露殿那么大,和朕住着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身体都要被姬湛兮掏空了,每天都担心自己精/尽人亡。
这话花潮没好意思说,大抵当攻的总会有那么一点微妙的虚荣心,他心虚的把话岔开:“那皇上复国后怎么又想修了?”
姬湛兮顿了顿,把他抱的更紧了。
“因为我一直想着一定要把你抓回来,紧紧握在手心,再永永远远的把你锁在囚笼里,让你生生世世无法脱身,朕也要生生世世和你纠缠不休。”
这话听着怪渗人的,正常人听了怕是心里发慌,但花潮觉得自己八成是不正常了,要不然听姬湛兮说要和他生生世世纠缠不休这种话怎么还觉得怪感动的。
他心里泛起一点甜蜜,又有那么一丝丝的无奈,只好半是甜蜜半是无奈的笑了笑:“所以你就给我换了一套更沉重的镣铐?好吧其实也不算重,就当是情趣了。”
花潮觉得对恋人的一些癖好应该有抱有一颗包容的心,可能姬湛兮在连番刺激之下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带,朝着暗黑病娇的方向发展下去也不奇怪。
可是他瞅了瞅锁链上的符文,又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你找了镣铐锁我也就算了,这锁链怎么看着这么诡异啊,上面这些鬼画符一样的文字是什么东西,看着怪渗人的。”
姬湛兮面色如常,带上了贯有的讥讽语气:“爱妃刚刚还说是情趣,眼下就要挑三拣四了,怎么?带个镣铐还要挑个描金绣凤的不成?”
他这么夹枪带棒的一说话,花潮反倒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还是熟悉的狗脾气,看来自己没有病入膏肓到让姬湛兮言语温存的地步。
他躺在姬湛兮怀里,搂着姬湛兮的脖子,看着长廊下五光十色的琉璃灯,笑眯眯的说道:“皇上对我这样凶,看来我病的不算严重,要是哪天皇上和声细语的对我说话,那就是我离死不远了。”
姬湛兮脚步微顿,他抬头看着这座华美的宫殿,眼神顺着蜿蜒的灯光一路飘远。
他的眼神在辉煌美丽的灯火中渐渐黯然,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悲恸。
作者有话要说:伤心总是难免的,今日份的虐总会换来日后双倍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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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男妃十二
一名宫女端着铜盆推开琉璃推门, 此时已经天亮, 遮挡在琉璃窗前的厚厚帷幕却没有人敢拉开。
那名宫女端着铜盆, 轻手轻脚的将铜盆放在铜镜旁, 她的双手隐隐有些颤抖,这颤抖很细微, 在衣袖的掩盖下更是很难看出来。
馥郁的香气从香鼎中袅袅升起, 在空中盘旋蜿蜒。
缭绕的香雾中,宫女看见一个人坐在铜镜前,穿着一身白色的绸布衣裳, 一头乌发瀑布似的垂在脑后, 手中正拿着一个玉梳梳理自己的长发。
他身上带着沉重的镣铐, 白的有些透明的手腕被镣铐锁着,手掌修长如玉,指尖像修剪好的花枝那样好看。
宫女看着这双手, 身上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因为那双手没有任何血色,是如纸一般的惨白,与拥有生机的活人的血肉颜色完全不同。
铜盆放置在檀香木台上, 铜镜前的人慢慢转过脸来。
黑是极黑,白是极白, 只有眼尾有一抹淡淡的潮红, 在他望过来的一刹那,尘世似乎只剩下无比分明的黑与白,唯独眼尾那一抹桃花色醒目的令人惊心动魄。
花潮看着身体微微发颤的宫女, 和颜悦色的笑了笑,温声说道:“就把铜盆放在那里吧,不用上前侍候了。”
那宫女忙不迭应了一声,脚步极快的退下了。
花潮将帕子放在铜盆里打湿,轻轻抹了抹脸,复又抬头看着铜镜。
古代的铜镜看不出人的气色,花潮伸出手掌,低头看着毫无血色的掌心,昔日泛红的之间和关节已经褪了颜色,变成一种毫无生机的白,手掌下的血管蓝中透灰,连指甲也变成了惨白色。
花潮默默的看着手掌,忍不住在心里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他看着被厚重帷幕遮挡严实的窗子,眼神又停在殿里摆放的琉璃立灯上,这殿里烛火辉煌,奢靡至极,却不见天日。
花潮从木凳上站起,他抱着镣铐站起身,低头看着铜盆,铜盆的水面已经平静,他的脸倒映在水面上。
花潮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现在依旧很好看,是那种诡异又惊悚的好看,并且越看越令人骨头发冷。
怪不得刚才的小宫女一直在抖。
花潮拿了一根发带绑住头发,梳起了一根高高的马尾,他抱着锁链脱了鞋子坐在榻上,拿起一本小人书慢慢看了起来。
书看了半本,琉璃推门被人推开,姬湛兮穿着一身玄色朝服,怀里抱着一束盛放的桃花大步向他走过来。
绣着金钱的衣摆像一片镶着金边的波浪,花潮瞧着有趣,打趣道:“皇上这步子走的乘风破浪,你一进来我都能听到衣摆掀起的风声了。”
姬湛兮将怀里那束桃花递到花潮面前,“路过御花园时摘的。”
他摘的这几枝桃花每一枝都很美,花朵开的不疏不密,每一枝都透出雅致的意境。
花潮懂一点插花,知道这样美丽的花枝肯定是挑拣了很久才折下来的,但姬湛兮这样的人向来不会说多余的话,也不会像热恋中的小情侣那样向恋人邀功。
他爱一个人的时候很内敛,心思不细腻的人甚至察觉不到他的心意。
花潮笑了笑,接过那一束花枝很开心的说道:“这花枝真好看,可惜桃花的花期不长,灿烂过后就是凋零。”
姬湛兮说道:“何须出此伤感之言,一年四季,轮回更迭,每种花都有它的花期,今年凋零,明年又盛放,就像氏族兴衰,朝代更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花潮轻嗅了一下花枝,笑道:“皇上既然看的这么清楚,就要明白人的生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姬湛兮神色微滞,花潮牵起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掌放在姬湛兮灼热的掌心上。
花潮轻声说道:“皇上是天下之主,可即便是皇上,也有做不到的事,你不能让一树桃花永远不会凋零,也不能留住一个你永远留不住的人。”
姬湛兮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未达眼底,虽是笑着,但脸上却是很深的悲色。
他握住花潮的手,眼眸深处透出令人心惊肉跳的疯狂:“留不留得住,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花潮便轻叹一声,不再和他做无谓的争执了。
罢了罢了,就算和他一起疯狂一场又如何呢?
尝一尝这在现实世界中永远不会得到的情爱,就算哪一天化作浮沫,心中也是快乐的。
他曾经让攻略对象尝尽背叛的滋味,曾经为了复活辜负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深情,如果能在最后的时光和他痛痛快快的爱一场,这样的话,四百年多年的时光也不算白活。
毕竟他曾经那么渴望得到爱,如今他已经得到了。
花潮抱着花枝,脚步轻盈的走到小窗旁,拿了一个白色冰瓷长颈瓶装了水,认认真真的把花枝插了进去。
姬湛兮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他的眼神忧郁又深沉,像冷白的月光下结满霜雪的荒野。
“其实朕一直很孤独”,姬湛兮忽然开口,花潮从小窗前转过身,抱着插着桃花的白瓷瓶目光温柔的看向他,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虽然花潮此时形容可怖,但在姬湛兮眼里,他仍然好看的像一幅画。
他的目光柔和了,声音也柔和了:“朕一直觉得这座皇宫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里面的人都是□□纵的木偶,而朕是一只孤零零的鸟,栖在最高的枝头上,那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孤独,即使在三伏天,也会让人觉得冷,但有一天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