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珣怎么会怀疑到他头上。
哪怕怀了蔺珣的孩子,徐伊甸也不觉得自己和蔺珣的关系算是很亲近了。
要是他一时半会儿不走,多跟蔺珣搞好关系总不是坏事。
尤其蔺珣是真的很会给人揉肚子。
所以徐伊甸又本着讲故事套近乎的态度继续给蔺珣讲:“嗐,他说起来有点倒霉。他家里的事我不好多说,但大概你可以理解成没车没房父母双亡吧。然后家里还有一堆债,他不还就没人还。
他一开始想过退学的,但是就他们那个地方吧,学历是走入社会最直接的敲门砖,要是他拿着个肄业证,一样还不起那些钱的。”
蔺珣的脸背着光,徐伊甸莫名其妙就心虚了。他开始回忆书里面对原主那些夸张又简短的描写,不着痕迹地找补,“有时候我觉得我真的挺幸运的。”
“什么幸运?”蔺珣平静的声音让徐伊甸稍稍放心。
他清了清嗓子,稍微地把精神头吊起来一点,惟妙惟肖地描述起来:“我小时候虽然也没爸没妈,但是我有哥哥啊。我哥对我可好了,我想要什么给什么。”
“他虽然也严厉,但是我知道他是真的关心我心疼我,不管去哪儿出差都给我带很多礼物回来。”
蔺珣沉默了半天才轻轻回应:“你哥哥是很好。”
徐伊甸猛然察觉自己是不是戳了蔺珣的肺管子,蔺珣有蔺珩那样的哥哥,自己却在这儿跟他炫耀自己的哥哥有多好。
“不是,”徐伊甸赶紧又怂了吧唧地转移话题,“但是我小时候没什么朋友,也没有小曲陪在身边。其实你和小曲一起长大,也很好。”
“小曲?”蔺珣的下半张脸渐渐在熹微的晨光中显现,徐伊甸听见他平和地问自己:“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小曲。”
这一问就问到徐伊甸的知识盲区了,他该认识陈曲吗?而且听蔺珣这意思,他们仨小时候就见过?
徐伊甸正在权衡这个时候再胡扯一个失忆梗会不会太牵强,就听见蔺珣替他解围了:“是,那时候都还太小了,咱们统共也没见过几面,不记得也正常的。”
“你小时候身体不好,你哥哥送你来阳城看病。你家和我姥爷有旧交,当时也在这房子住过几天。”
“陈曲也在,正赶上那段时间我开始戴眼罩,陈曲和你就管我叫‘船长’的。”
蔺珣低声回报给他一个故事。
徐伊甸本来有点困了,这么三言两语的,并听不出太多交情,囫囵答道:“这些事我倒真不记得了。”
蔺珣稍稍抬起脸,那利落好看的下颌线便重新隐入黑暗,“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你不记得也没关系。”
“蔺珣,”徐伊甸声音小了不少,蔺珣要低着头才能听清,轻声问他,“怎么了?”
徐伊甸明显是又困迷糊了,蜷着身子往他怀里躲,“肚子难受,揉揉吧……好吗?”
蔺珣小心又爱惜地把人护进怀里,哪怕很清楚他全然是潜意识的依赖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低声哄道:“好,睡吧。”
徐伊甸走到游泳池边,看见一个戴眼罩的小孩子脖子上吃力地架着一把小提琴,正跟另一个小孩说话:“哥哥,我新学了一个音阶和弦,你要听吗?”
游泳池边还坐着一个小胖子,调皮地踢着水,瓮声瓮气地说:“公主别听,坏耳朵。”
被叫“公主”的小孩却很捧场,对小提琴说:“听听吧,不是学了一阵子了?”
小胖子使劲摇头,“柳爷爷说了,船长拉琴就像锯木头。”
“船长”显然是三个小孩里头最小的,听见这么一句,眼眶立刻就红了,也不哭,就嘟着小嘴儿使劲憋眼泪。
小孩的眼泪哪儿能憋得住,没一会儿就挂了半脸金豆豆。
小胖子立刻从池边爬起来给他擦眼泪,一边擦一边道歉:“不像锯木头,特别好听。”
他手上还沾着土,三下两下就给“船长”涂成了一个花猫脸。
“公主”本来是在一个太阳椅上靠着的,这会儿也站了起来。
他比一般孩子羸弱太多,豆芽菜一样。
说实话,太病态,是不好看的。
但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和秀气的鼻梁,一下就能看出他不过是叫病拖累了,明显是个美人坯子。
他轻轻揭开“船长”的眼罩,用手背替他把眼罩底下的眼泪擦干了,“可以给我拉一个《小红帽》吗?”
“船长”从委屈变成了不好意思,小手捏着琴头,“我还不会那个。”
“那你会什么?”“公主”偏着头,兴致勃勃的,“我都想听。”
“船长”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影子从视野里飞快地闪过,扑通一声。
“船长”不见了。
徐伊甸紧张地跑到池边,看见那个戴着眼罩的小人沉沉浮浮地扑腾,根本叫不出声来。
“船长不会游泳,船长要淹死了!”小胖子惊慌地大哭。
“陈曲你去叫大人过来,”“公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看见其他人,“快去!”
陈曲还要再问什么,就见那个瘦弱的男孩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
男孩也不像是会游泳,只是努力朝着小人的方向挣扎。
“公主”终于抓住了“船长”,两个小小的身躯抱在一起,缓缓沉入水底。
徐伊甸混沌的脑海中短暂地闪过两个念头。
第一,“公主”给“船长”渡的那口气,算是蔺珣的初吻吧?
第二,孩子要是能像蔺珣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携小蔺妞妞及崽崽祝明天高考的小天使超常发挥,考出属于自己的好成绩,加油加油加油【挥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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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从前只在小说电视里见过别人怀孩子,徐伊甸身边连个女性亲属都没有,对于怀孕这件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肚子里的小崽在照片上还没个豆大,却折腾得他天天早上起来都得吐上一阵,几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圈。
“小先生今天愿意吃点儿什么了吗?”陈伯知道他早上难起来,每天早上特地过来卧室问候。
蔺珣护着怀里睡着的人,声音放得很轻,“才睡着,晚点再吃。”
“昨天王医生开的补药已经熬上了,让饭后喝的。”陈伯又心疼又担忧,称谓都变了,“孩子这么瘦怎么行啊?那补药闻着就苦,喝着得多受罪?”
徐伊甸睡得浅,陈伯那么轻的声音还是惊动他了,皱着眉头朝蔺珣怀里钻。
“没事儿没事儿,睡吧。”蔺珣护着徐伊甸的后脑轻轻捋,“我在呢。”
徐伊甸听见蔺珣的声音就下意识地朝他挺腰,蔺珣小心揽着他,低声哄:“揉肚子是吗?”
徐伊甸对他这种明知故问很不满意,吭吭哧哧的,也听不清说什么呢。
“我揉我揉。”蔺珣把徐伊甸的炸毛捋下去,才抬头跟陈伯说,“端碗素面过来吧。”
陈伯还是不放心,看着在蔺珣怀里蜷成一团的徐伊甸,也不知道怎么操心好,应了一声出去了。
徐伊甸闻着香味醒过来,看见蔺珣正靠在床边看平板,脑子里还残留着一点早上蔺珣把他从厕所抱出来的记忆,抓着头发清了清嗓子,“早上……麻烦你了。”
蔺珣抬起头,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侧身坐到他旁边,“肚子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徐伊甸下意识地把手搭在肚子上,感觉什么都摸不出来,但里面的小东西存在感太强,好像时不时就要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
通过折腾他爹的方式。
“孩子应该挺好的。”徐伊甸撑起身子下床洗漱,“王医生不是说了,孕初期偶尔肚子疼是正常的?”
“我没问孩子,我问你肚子还难受不难受。”徐伊甸跟蔺珣相处时间不短了,第一次从他跟自己说的话里听出一丝火气。
徐伊甸有一阵子不那么怕蔺珣了,但是还没见过蔺珣跟自己发火,怂怂地解释:“胞宫扩张给孩子提供空间嘛,会有一点儿疼,应该没事儿的。”
这次蔺珣没说话,空气反倒更凝重了。
徐伊甸躲到洗手间刷牙,故意把水流开得很大,哗啦啦的,掩饰两人间的尴尬。
他想着蔺珣那么忙,估计等他洗漱完,肯定早就走了。
结果他从洗手间出来,就见蔺珣正坐在床边摆早餐。
不知道是不是还带着些火,蔺珣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大概是因为怀着孕,徐伊甸虽然怂,心里也还是会委屈。
怀孩子的人是自己,不舒服的人也是自己。蔺珣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什么罪不用受白捡一便宜崽子,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吃点东西,”蔺珣微微叹了口气,“吃完喝药。”
徐伊甸本来饿得胃里咕噜噜响,但是现在感觉自己平白被使了脸色,心里头一阵阵地发酸,并不想吃。
他又不敢违抗蔺珣,只能憋屈地捧住碗。
面条香是香,但是他不想吃。
往嘴里送了两口他就难受得吃不下了,明明不是个爱哭的人,但是就是忍不住想掉眼泪。
他没说话,眼泪就一颗一颗掉进碗里,变成了咸味。
他捧着吃不下去的面条,小口小口地抿着汤掩饰。
听见蔺珣叹气,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怎么哭了呢?”蔺珣接了他的碗,搂着人轻声安抚,“不舒服是不是?”
徐伊甸红着眼睛摇头,不说话。
“不哭了不哭了,”蔺珣把他抱到了腿上,“妞妞受罪了,我知道。”
“你干什么凶我……”徐伊甸实在憋不住了,小声说,“我又没做错什么。”
“好了好了我们不哭了,”蔺珣心疼地给他擦眼泪,“怪我怪我,不哭了,等会儿哭得不舒服了。”
大概是激素作祟,徐伊甸哭起来就收不住,抽抽噎噎地推开蔺珣,“你先出去,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了。”
蔺珣哪儿走的了,攥住他那双湿凉的手放进自己怀里,“宝贝,你觉得我算是你什么人?”
一句话问得徐伊甸有点愣,一时忘了抽泣,眼泪顺着脸颊安静地淌。
“你觉得我会照顾你吗?”蔺珣从床头抽了纸巾,给他擦鼻涕眼泪。
徐伊甸忘了躲,只是点点头。
“那陈伯也会照顾你,你觉得我和他一样吗?”蔺珣问。
徐伊甸摇摇头。
“你觉得我会陪伴你吗?”蔺珣轻轻揉着他的手,是徐伊甸未曾见过的温柔。
“会。”他小声回答。
“那陈曲也会陪伴你,你觉得我和他一样吗?”蔺珣又问。
徐伊甸倔强地撅着嘴,没说话。
蔺珣握着他的后颈,稍稍让他正视自己,“我算是你的家人吗?”
徐伊甸还是不说话,甚至想躲开他的目光。
“妞妞,”蔺珣没松手,“看着我,回答我。”
“算。”徐伊甸一辈子的亲人一个手就数得过来,他舍不得说不算。
“那你觉得我和你哥哥一样吗?”蔺珣很认真地问他。
徐伊甸想避开这个有占便宜嫌疑的问题,避重就轻,“你比我岁数小,怎么能和我哥哥一样?”
“不是岁数大小,你是不是觉得,”蔺珣不好糊弄,改了直球,“我不疼你?”
这一句话把徐伊甸的心都问酥了,他半张着嘴,一时没有反应。
蔺珣依旧把他抱在腿上,小心把他的腰腹盖好,轻轻揉着他的肚子安抚,“这个感觉熟悉吗?”
徐伊甸挺熟悉,晚上难受得厉害了哼哼两声就有这感觉,温暖又舒服。
他总想往上凑。
“你晚上睡不好我都知道,”蔺珣声音放得很轻很慢,让徐伊甸慢慢放松了下来,认真听着他说,“妞妞睡着的时候知道找我揉肚子,找我要抱,为什么睡醒了就觉得我不疼你了呢?”
“我和妞妞有了孩子,我比谁都高兴。”蔺珣轻轻给他揉着肚子,“但是我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并不是在关心孩子。”
蔺珣偏头看着他,“妞妞,我是在关心你。”
徐伊甸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他从来没想过蔺珣能跟他说出这种话来。
蔺珣是书里的人。
哪怕自己再喜欢他,把他的人设扳出去十万八千里,那也是隔着一个世界。
刚知道怀孕的震惊过后,徐伊甸其实挺期待这个孩子的,因着两个私心。
一方面他想着有一天自己走了,蔺珣也能有个陪伴,彻彻底底改了“天煞孤星”这个人设。
另一方面,他希望能给蔺珣留下一点和自己有关的东西,哪怕从往后的某一天里他都只能从纸上读到自己和蔺珣之间的一切,书里有他和蔺珣的孩子,也就留着一部分的他自己,就好像他还能在这字里行间过日子一样。
而且,徐伊甸想自己这辈子如果一定会有一个孩子,两个世界的男男女女里,他也只想和蔺珣生。
蔺珣是他穿书以后最重要的事,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蔺珣是他的任务,也是他返回世界的唯一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