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你最近怎么回事?”凌宵行道。
凌宵行这样的眼神很给他压迫感,云游有点不自在:“我很好。”
“让我想想,从节目开始的三天前你就不回我微信、短信、电话之类一切讯息了,而根据你前一天对我说的要去参加一个派对,你是在派对上遇到了什么人吧?”凌宵行冷静地分析道,“而且还是与我有关的人。”
都被他说中了,云游嘴硬道:“没有。”
凌宵行定定地盯了他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快速地点击屏幕。
云游忍了会,还是忍不住问:“你在干嘛?”
“我在群发微信,”凌宵行头也不抬道,“问是谁对你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你疯了?”云游震惊地瞪大了眼,一把夺下了他的手机,还真是在群发。
“你不说,那我只好自己去问了。”
云游忙着撤回消息,“那你也不用这么一个个问啊!”
“云游,”凌宵行握住了他撤回消息的手腕,声音低低响起,“要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你直接跟我说,我会改,你能不能别对我冷处理?”
云游的手指一抖,片刻,他道:“问题,可以改,那喜欢也可以改?”
凌宵行微微歪头,似是不解。
云游握紧了手机,眼神不避不闪,抬头直直盯着凌宵行,“你要是喜欢别的人,我还能让你纠正过来?”
凌宵行困惑道:“我什么时候喜欢别人了?”
“高中时候,你喜欢一个男生,你为了那个男生和家里作对,高考改了志愿,放弃茱莉亚,甚至放弃了音乐道路。”云游也彻底不管不顾了,硬邦邦地道,“而且,那个男生,还和我长得很像!”
凌宵行的表情先是疑惑,随即震惊,最后变成了哭笑不得,居然还笑出了声。
“你……你笑什么!”云游有点慌,勉强维持着镇定说。
“对不起,”凌宵行憋住笑,举起手做投降状,道,“我只是在笑,有人居然能自己吃自己的醋。”
云游瞪大了眼:“……自己吃自己的醋?”
他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你的意思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
凌宵行收敛笑意,斩钉截铁道:“没错,是你。”
“但是、但是,不可能是我啊,”云游茫然道,“我、根本……”
他根本在这之前不认识凌宵行啊!
“比起这个,”凌宵行向他迈进一步,欺身上前,将云游困在自己的方寸之地中,压低声音问,“我是不是能认为,你现在的这种反应,代表你已经喜欢上我了?”
云游的脸顿时涨红了,眼神飘忽,梗着脖子大声道:“谁喜欢你了?!”
在凌宵行的目光无声的逼迫下,他又节节败退,狼狈地道:“对,没错,我就是喜欢你!我瞎了眼看上你!”
凌宵行还没狂喜,又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怎么喜欢上我就是瞎了眼?”
“我……”云游咬了咬牙,深呼吸几下,闭上眼睛,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豁出去道:“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你喜欢的是原来的云游!”
“什么叫喜欢的是原来的云游?”凌宵行的声音渐渐平稳。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穿越过来的,”云游低头紧闭着眼,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穿到了同名同姓的云游身上,你喜欢的,应该是原来的云游,……而不是我。”最后三个字带着颤抖,说了出来。
沉默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缓慢酝酿,云游砰砰狂跳的心脏也慢慢缓了下来,他撬开丝紧闭的眼睛,从一条缝里看到凌宵行愕然的表情慢慢地变了,嘴角缓缓翘起。
他……他笑了?
云游有点懵。
凌宵行怎么笑了?
凌宵行的手抬起,又轻轻落到他头上,克制地揉了揉,终于还是忍不住把他带进怀里用力地抱住了,想要把他揉进骨肉里。
云游听见凌宵行的心脏剧烈鼓动,一个吻轻柔又炙热地落到了他的额头上,凌宵行低哑的声音响起:“……你终于回来了。”
第82章 春天和你
云游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终于回来了”, 指的是他?
他回来了?
还不等他琢磨透这句话,云游一阵尖锐的疼痛忽然刺入了大脑,像有人用一根针在他大脑里搅动, 痛得他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冷汗唰地冒了出来。
凌宵行抱了他一会,云游没有什么反应,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松开他一看, 发现云游紧闭着眼, 脸上血色尽失, 一片惨白, 额头上冷汗涔涔,一脸痛苦。
凌宵行顿时慌了:“游游, 怎么了?”
大脑里一片锐啸蜂鸣, 云游听不到凌宵行的话,只能看到他嘴唇急促地张合, 视野变得模糊, 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世界开始疯狂旋转起来。
... ...
好像睡了很久, 又好像只是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 周围场景变得十分陌生。
睁开眼是一片天花板, 结着蛛网, 泛黄剥落,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环顾四望,这间屋子虽然陈旧逼仄, 但整体非常整洁,不远处是一张书桌,上面摞着整整齐齐的书本。现在是傍晚,能听到屋外小孩子的欢笑声。
这里是哪里?
云游蹙起眉,撑起胳膊。
在梦里?
他正准备掐自己一把,门忽然被推开了,推门的人力气太大,门被重重地砸在墙上,“嘭”的一声又迅速回弹。
“啪!”
一只手掌住回弹的门,一道声音尖锐道:“你怎么还在床上躺着,啊?不就磕破了头吗至于这么娇气?”
云游转头看过去,随着他的动作,头部传来阵阵疼痛,他忍不住“嘶”了声,用手捂住,看向了门口的人。
门口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能从五官看出来她年轻时的美貌,即便是松弛的皱纹也无损韵味。女人手里捏着个脏兮兮的气垫,压榨着最后一丝粉底,用力地往脸上扑。
“妈。”不受控制的,云游脱口而出。
“别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儿子,”女人嫌弃道,“放学回家的路上都能把自己磕破头,没用死了,快点,赶紧起来做饭去,我饿死了,等着出门呢。”
还不等云游说话,她又“咣”地关上门出去了。
云游在床上又呆呆地坐了会,起身走到了书桌旁。
看桌上的日历是四月一号。云游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还真是愚人。
他又翻自己桌子上的书,高二的书,非常熟悉的课本。
他这是又穿越回原主高中的时候了?
云游翻开笔记本,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他发现,课本和笔记本上赫然是他自己的笔迹,他还记得自己在课本上的几个小涂鸦,和这些分毫不差。窗台上的小摆件、书桌上的划痕、藏在抽屉里刚看完还没来得及销毁的情书……
联系到凌宵行说的“你终于回来了”,云游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难不成,他其实原本就是书里的人?之后又穿到了另一个世界?
仔细想想,他好像确实没什么关于高中和以前的记忆,仿佛一睁开眼就上了大学、考研、毕业、工作。
云游握着书的手陡然一紧,微微颤抖起来。
“云游,快点给你老娘做饭来!”门外传来女人的一声喊,云游把书又放好,应了声匆忙出去。
走出去,他一步步走着,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景象,脑海里的记忆也被唤醒,就像一块缺失的拼图终于被填补,云游整个人晕晕乎乎地走到了厨房,身体自动地开始择菜洗菜切菜,不用他想,就知道家里的柴米油盐都在哪个位置。
这、确实是他的家……
不知道为什么被突然遗忘了的家……
他转头看着客厅里给脚涂红色指甲油的女人,不错,这是他妈妈,林芸。
他脑海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胸腔被五味杂陈的情绪充斥着,根本平静不下来,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端上桌后,林芸“嗒嗒嗒”摁着诺基亚,拿起筷子看也不看就往自己嘴里塞了口炒鸡蛋,下一秒就“呸”地吐出。
“你打死卖盐的啦?想咸死你妈啊!?”林芸怒道,“啪”地撂了筷子。
云游被这熟悉的强调又唤醒了些回忆,有些恍惚地道:“没注意……”
林芸一脸嫌弃的把西红柿炒鸡蛋推到一边,勉强喝完了白粥,撂下碗去穿鞋。
“你去哪里?”云游问。
“大人的事小屁孩少管。”林芸穿上高跟鞋,路过穿衣镜,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临出门前又从包里掏出五块钱甩在柜子上,“出去买点东西吃,别饿死了。”
门“嘭”地被关上,挂在门后的日历晃了晃。
云游喝完了白粥后刷碗。
水流哗啦啦地冲刷着碗筷,云游又有些魂不守舍。
如果他就是凌宵行喜欢的那个人,那么凌宵行又在哪里?
凌宵行家里条件那么好,他俩的世界应该是两条平行线,怎么能相交?
刚表白就要归零,这也太惨了点。
洗完碗,云游惆怅地坐了会追忆似水年华,还是有点饿,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一碗白粥根本吃不饱,他想了想,又换上衣服,拿上林芸临走前扔下的五块钱,出去看看附近有什么能吃的。
他童年和少年时期是在二线城市s城下的小县城度过的,这里充斥着贫穷和落后的气息,滚滚烟尘的马路和永远灰暗的天空构成了他回忆的主色调。
但是等他出门后,云游发现这片灰暗被撕开了一角。
门前的灯下有一只燕子窝,灯光的光线从燕子窝的缝隙里漏出来,照亮了一株樱花树。
夜风温柔,樱花纷落,铺了一地粉色。
是了,他记得,他家门口种着一株樱花树,这是他父母结婚时种下的,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陪他度过了很多个春夏秋冬。
静谧的傍晚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单车铃声。
“云游!”
熟悉的一声喊,让云游转过了头。
一道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走到樱花树下,挥着手,对他明朗的笑。
少年穿着白衬衫,跨着一辆单车,长腿支地,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云游有些晃神,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少年看他愣怔着不说话,纳闷地过来,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傻了?”
“……凌宵行?”云游声线有些抖。
少年“嗯”了声,“怎么啦?”
“你……你过来一下。”云游说。
凌宵行上前一步,手按上他的额头,担忧地说:“你会不会是发烧……”
“烧”的尾音还漂浮在空气里没落下,凌宵行就愕然地止住了话。
因为云游忽然抱住了他,带着樱花的香气,用力地抱住他。
凌宵行脸慢慢涨红了,手滑稽地在半空中支棱了会,良久,慢慢地落在他的背上,像蝴蝶落在了花瓣上,一下下地轻拍着他,轻声问:“怎么了?你妈妈又说你了?”
“……不是,”云游闷声道,“我就是,很高兴。”
“高兴什么?”
“我终于又想起你了。”云游喟叹似的喃喃道。
“什么?”他的声音太小,凌宵行没有听到,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云游松开了他,冲凌宵行笑,“你来找我干嘛?”
凌宵行被云游那个笑容笑得有些晃神,注意到额头上的伤口,目光顿时变得心疼起来:“你的伤口疼不疼?”
这是云游放学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得。
“没事,小伤。”云游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真没事?”再三确认不用去医院后,凌宵行道:“我带你去城西那边的乐器行。”
他拍了拍单车的座位示意云游上去。
云游有点嫌弃:“俩大老爷们坐单车,不腻歪吗?”
“不啊,你不觉得很浪漫吗?”凌宵行说,拨弄了一下单车清脆的车铃,“春天,樱花,单车和你。”
这些意象落在云游耳中,奇异地有些熟悉,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还没等他抓住回味就溜走了。
云游坐在后车座,凌宵行跨上去,道:“坐好了吧?走啦!”
十七岁的凌宵行,比二十一岁的凌宵行青涩,却又更朝气蓬勃,笑和浪漫都肆意。
云游联想到二十一岁更加冷漠内敛的凌宵行,有些不愿意深思是什么造成了他的转变,但又不得不承认他难辞其咎。
更多的记忆随着凌宵行的出现如雨后春笋般复苏,他想起来了,他和凌宵行是在网上认识的,是很好的网友,因为家里人让凌宵行报考茱莉亚音乐学院,逼凌宵行逼得厉害,凌宵行则想走流行不想学古典,再加上现在认识了云游,更加不想出国。恰好s城和燕京市离得不远,凌宵行学也不上了,揣上卡包就离家出走,立马买了飞机票飞了过来。
凌宵行来到这里后,买了辆自行车,成天骑着晃悠,等云游有空就带着他去乐器行打着买钢琴的幌子蹭钢琴。
云游的很多乐理知识都是凌宵行教给他的,再加上云游不逊于凌宵行的惊人天赋,乱七八糟地学着,居然也能跟上了凌宵行的进度。
回忆像一株植物,拔起才知晓土壤之下的根系多么发达,云游还沉浸在回忆里,一阵口哨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在吹什么?”云游问。
“我瞎编的一段曲子。”凌宵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想到了就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