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北狄压境的地方。
五年前北狄王病逝,后北狄夺嫡大乱,三王子邬玉最终在大乱中获得王位,虽然民间传闻他涉嫌毒杀其余两位王子,但此事随着邬玉在王位上越坐越稳而逐渐销声匿迹。
邬玉曾为质子被北狄王送往大历,熟知大历宫中官员名册,再加上他的性子与他的哥哥弟弟截然不同,乖张无羁,一旦称王,必将成为大患。
在晏榕还未登位之前,诸鹤就已经安排楼苍镇守北狄已久。
北狄忌惮镇国将军威名,几年来也未曾侵扰边关,只是待楼苍前脚一走,邬玉后脚便压了上来。
越往边境线走,所见越是荒凉。
在晏榕前来的这一个月内两军已有几次交火,虽然楼苍的副将还在,但也只能堪堪守住防线,并没有哪怕一次成功击退北狄。
在一触即燃的战火中,百姓们纷纷四散而去。
等晏榕和诸鹤走下马车,看到的便只有颓倒的房屋,和无法长途远行离开的妇老小孩。
楼苍的副将白日守在城墙之上,一直等到换岗,才身着玄甲来到大营,跪拜晏榕:“臣参见陛下!”
诸鹤就跟在晏榕身后,原本正在思考自己宵夜吃什么才好,突然听到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便探了探头:“诶……温平?”
这人诸鹤还真认识,还是七八年前那一起在南疆吃过沙的交情。
那时候这人就在楼苍身边当副将,没想到这么久还在楼苍身边。
温平愣了一下,向诸鹤看了过来:“您是?”
诸鹤面上还遮着兜帽。
晏榕给他的遮住了那滴标志性的泪痣,只能看到下半张脸和殷红的唇。
诸鹤思考了一下,觉得摄政王突然诈尸这件事还是挺扰乱军心的,于是闭了嘴,摆了摆手,缩回了晏榕身后:“没,没,就是听百姓们说起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温平这段日子早已身心俱疲,没再细思,而是朝晏榕又行了一礼:“陛下远途而来,舟车劳顿,按理说臣不该过问此事,但臣实在……”
“你想问楼苍的事?”
晏榕的语气依旧很温和,只是状似无意的扶了扶诸鹤面上的兜帽,才继续道,“你不必担心,楼将军的事孤已经调查清楚,在来的路上已经下令放人了,你也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
北狄边境距离燕都千里之外,消息永远不会立即更新,温平自然不会清楚楼苍究竟是为何被关押,又为何被放。
只是晏榕的话着实四两拨千金,听上去只让人觉得新帝圣明。
诸鹤不太爽的拍掉了晏榕的手,懒得再搭理两人,兀自走去了账内的椅子上,挑了几块小点心来吃。
温平担心楼苍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他站起身,先是将晏榕迎去了主帅大椅上,然后对着地图一点点向晏榕说明了现下的局势。
晏榕在南疆同样历练数年,远非未打过仗的少年。
他皱了皱眉,手指在地图一处点了点:“温副将所言孤已明了,只是孤不明白……既然势均力敌,这处山地为何会失手?”
“陛下有所不知。”
温平面上隐有难色,“楼将军被押一事之后军心一直不稳,再加上……北狄将领……”
晏榕道:“北狄将领何人?”
“禀陛下,原是阿尔将军。”
温平顿了顿,道,”但不知为什么,十日之前,邬玉亲自来了前线,现在便是由他在担任主将。”
“邬玉?”
晏榕冷冷一笑,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一名传信兵急匆匆的跑进了帐子。
“报副将——!敌军由北狄王邬玉带队!昨夜夜袭我军前锋队,现下已经往城门压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鹤鹤:你们快打吧。
鹤鹤:鹤鹤想嗑一会儿瓜子。
——
大概还有十章左右完结!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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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兵临城下, 晏榕本人又并非只坐镇后方的皇帝, 必然会披甲上阵。
诸鹤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摸着吃光了所有的桂花小糖糕,然后慢条斯理的偏起脑袋看了眼换好玄甲走出来的晏榕。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晏榕身着兵甲的模样。
和太子时期的青涩和在宫中身着龙袍时的都不一样,玄甲在身的晏榕身上那种压不住的戾气仿佛终于溢了开来,又与周身的铁甲交融,反而衬托出那么一两分诡异的和谐。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 向晏榕乍看过去的时候,诸鹤突然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过。
可是人鹤殊途,如果晏榕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他断然不可能在之前见过晏榕。
再可是晏榕眼底的猩红色……
诸鹤捉摸了半天, 也没想起自己究竟可能是在哪里碰到过晏榕。
就在诸鹤咬着最后一小块糖糕闷头苦想的时候, 晏榕已经走到了他身旁, 并不避人的俯身而来, 将剩下的半块糖糕咬进了自己嘴里,然后轻声道:“好甜。”
诸鹤:“……”
诸鹤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随即反应过来:“你还不去打仗吗?你都要亡国了。”
跟在晏榕身后的一同进来的还有温平和另外两名将领, 听到诸鹤这句话后当即变了脸色,忍不住便想上前斥责。
“无妨。”
晏榕却非常温和的摆了摆手,止住了那两人的动作,又柔声对诸鹤道,“孤方才看过地图,邬玉能这么快压上来, 军中恐怕有间隙通敌。孤已命亲卫将主帅大帐看牢,你乖一点,不要乱走,知道了吗?”
诸鹤拽了拽自己脚踝上的金链,叮当叮当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想跑也跑不了啊。”
晏榕弯了弯唇,抬起诸鹤纤细的脚踝,亲自调整了一下那金链的位置,似乎犹觉得不□□心,又取过一层狐毛绒布细细垫在了金链内里,然后才靠近诸鹤,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皇叔觉得这次孤会赢么?”
诸鹤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吃晏榕的喝晏榕的,虽然被晏榕睡了,但也不能咒人家还没开打就先输,于是斟酌着道:“大概……会?”
“孤当然会。”
晏榕理了理诸鹤的头发,又低头在诸鹤额头上落了个吻,“孤不会活着将你让给任何人。”
诸鹤:“……”
或许是因为晏榕落下来的目光实在太过灼热,诸鹤顿了一下,极少的主动转开了视线,没再开口反驳。
其实按照岁数来看,晏榕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三,哪怕是在寿命较短的古代也是最好的年纪,距离死亡似乎还有数年之遥。
对于妖来说,年岁更早已经是一个虚数。
普通人的寿命至多不过百年,而在诸鹤看来,百年或许只是他一场从上个动物园混到下个动物园蹭吃蹭喝的旅行。
只是生死皆为大事,不知为什么,在听到晏榕刚才放在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诸鹤总觉得不太高兴。
只是等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晏榕便已经转身向主帐外走了出去。
此时碰巧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染血的残阳透过主帐垂落的珠帘斜斜的洒在地面上。
而晏榕英气高挑的背影就在斜阳中越来越远,最后跃身上马,在又一顶帐篷后消失不见。
主帐内没了人说话,一片安静。
诸鹤极短暂的愣了片刻,下意识伸手想去摸面前盘子里自己最爱吃的桂花小糖糕吃,只是伸了半天手只摸到凉飕飕的白瓷盘子。
他低头去瞅了一眼,才发现盘中的小糖糕早已经空了。
来喜就守在主帐门前,瞧见诸鹤的动作,赶忙几步小跑过来。
营帐内外还有其他看守的侍卫,来喜不便直呼诸鹤王爷,便恭敬的问:“大人,要给您续一盘桂花糕吗?”
桂花和冰糖的甜味还萦绕在诸鹤唇角上,诸鹤点了点头:“再给我来一盘清蒸鱼行吗?”
来喜行了个礼:“奴才这就去准备。”
不知是何原因,温平并没有跟着晏榕前往城墙上,而是留在了帐内,身板笔直的候在帐内门口的位置。
来喜走到温平面前,有礼道:“温副将,陛下赶来匆忙,许多事宜还未处理完毕。眼下到了晚膳时间,不知军中的伙房在何处?”
温平自然听到了来喜和诸鹤的对话,他微微皱了皱眉:“公公客气,出门后右转直走便是。”
来喜前脚离开,温平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向诸鹤的方向看了过来。
诸鹤本来心里就有些不爽快,又被温平莫名其妙盯了半天,便转过了身:“你看我干什么?”
温平面上掠过一丝被抓包的窘色,勉强定了定神,才开口道:“这位公子请别误解,属下并非故意看你……只是觉得您与属下的一位故人长得有些相像,因此才多看了几眼。”
“故人?”
诸鹤闲来无聊,便准备找个人来缓解一下情绪,于是用手支着下巴朝温平看了回去,“什么故人啊,给本公子也讲讲?”
温平面上的犹豫之色一闪而过,张了张口,又犹豫的闭上。
诸鹤熟练的狐假虎威;“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告诉晏榕你偷偷克扣我伙食。”
温平:“……”
温平无语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道:“不瞒公子,其实属下刚才提到的那人……对属下来说是恩人……对楼苍将军才是故人。”
诸鹤:“?”
楼苍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故人?
难不成是蓝颜知己?还是小狐狸精,或者楼苍一直心悦于人家,所以才不肯跟自己做葫芦兄弟?
诸鹤伸长了脖子:“怎么说怎么说?”
温平的目光快速的在诸鹤面上一掠而过,又被那副兜帽挡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宫中的消息已经传出……那人必定已经不在人世。
“公子可听说过已经仙逝的摄政王?”
温平一张极其耐老的娃娃脸上踌躇不已,但是话已说出了口,他纠结了半晌,还是向诸鹤伸出自己的右手,又将右手上黑色的手套拉开。
原本应有五指的右手上只余三根手指,手掌也只剩半个,纵然伤口已经痊愈,却依旧显得狰狞。
“这是八年之前,属下随将军夜袭月奴时因计被困留下的。”
温平将黑色手套戴回了手上,缓缓道,“那时是因为摄政王只身入敌营,手刃月奴国主与大王子,属下与将军才得以安全返回。”
诸鹤:“……”
……如果没听温平提起这事儿,鹤鹤都已经忘了自己还有这等丰功伟绩了。
楼苍这冤大头亏得真是不坑!
诸鹤兀自伸手给自己啪啪啪鼓了好几声掌,美滋滋的问道:“然后呢?”
“将军对摄政王从此钟情,然此情为世所不容,将军亦不敢表,只能偷偷借故将镇国将军府内代代家传的鸳鸯脂玉送给摄政王。”
温平顿了顿,苦笑了一声,“此后八年,楼将军驻守边关,直至摄政王病故,将军大恸,深夜回朝,一路跑死了十一匹马,却终究没能见到摄政王最后一面。”
诸鹤:“……”
诸鹤:“?”
诸鹤呆了呆,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
便听温平道:“公子,您很像摄政王……若是摄政王还在,就好了。”
而同一时刻。
两军阵前。
大历城墙之上,千名弓箭手早已架好了火箭,寒光凛凛的箭头像是随时会朝城楼下直冲而去。
而邬玉就在这一片箭影中抬起头来,火光映亮了他凌厉的五官,和眼底的杀意。
他向晏榕扬了扬眉,冷笑道:“你来了?小皇帝,你囚禁摄政王,逼他辱他至死,死后拒不发丧,好一个温良恭俭的太子殿下,你有何颜面登基称帝?!”
作者有话要说:鹤鹤:哇瞧那边着火了,鹤鹤赶紧去康康!
鹤鹤:卧槽咋是鹤鹤自己的房子着火了qaq……
——
快到完结好像有点卡文,今天就短一点叭!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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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邬玉这句话说得已经相当不客气, 尤其是晏榕在民间的风评向来极好, 可他一席话出去,简直就像当场指着晏榕的鼻尖骂他银乱宫廷,圈占摄政王,行事不伦了。
城楼之上,大历弓箭手的火箭已经灼灼的烧了起来,站在晏榕身边的将士面露不忿, 正要大声开口叱责,却被晏榕伸手示意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