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饭,季远川再消了会儿食,沿着幽路小径走了几圈,便准备回斋舍睡个午觉,然后准备下午丙字六号班的课。
还未走到斋舍门口,便先瞧见了门口那人。
季远川都无奈了,不是说好了别等别等,咋又在门口了。
而且他也有些心虚,他都把男主可能会来交功课的事情完全忘记了。
难怪了。
难怪没在食堂看见人,原来是在这里。
季远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接过顾长盛手中的一沓本子,问道:“你可有用过午饭?”
顾长盛点点头,道:“夫子,我已经用过了。”
果然还是这句,意料之中啊,但是又不能不管。
季远川将作业放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看顾长盛慢了几步,他这才笑道:“放心,不会再让你吃素面了。”
毕竟他现在也是有钱人了,怎能老那么抠门,请学生吃连块肉都没有的素面。
顾长盛也笑了,迈大步子跟上,原来夫子并不是不知啊。
于是,季远川带顾长盛正经吃了一顿有肉的饭菜。
回去的路上季远川主动提出:“每日中午,你将功课全部带到食堂,我就在那儿等你,待一起用完午饭,我再带走,如何?”
“好,听夫子的!”终于等到结果的顾长盛,自然不会拒绝。
深觉圆满的季远川,只认为自己做了一个两全的决定。他以后是要养家的人啊,不能老在外面花费,书院食堂的食物,既好吃又便宜,多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需要他掏钱。
每个学生的学费中,包含了所有费用,一日三餐也在其中。
算学课上,丙字六号班的学生发现,今日季夫子的心情非常好,对谁都点头微笑,这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除了定力比较好的,其他人回应季远川的笑容皆十分茫然。
“这次的月考,整体来说,大家考的算不错,算对得起你们自己在这段时间的勤学苦练了。
虽然有可能有一部分人考的仍然不理想,但不能太好高骛远了,即使进步不大,但也是值得鼓励的,在这里我就不点名字了。”
顾长盛顿时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虽然夫子没有点名,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向他,但他就是觉得,夫子口中的人,就是他。
“也有一些进步特别大的,我得好好表扬一番,比如……”
季远川一说出那两人的名字,所有人便立刻看向顾长鸣……身后的两个跟班。
顾长盛也跟着凑热闹看过去,还忍不住笑了。
当然顾长鸣没有发现,因为此时他的双眼注视著书案下无聊的双手。
这能算得了什么,下次他定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这时季远川打开顾长盛做好的记分簿,开始念目前的排名。
“离游学只余四个月不到,你们可不能有半分懈怠。现在我来念念目前的排名。
第一名,顾长盛。
第二名,赵牧。
第三名……
……
第二十名,顾长鸣。
……
我相信排名在你们心中也有数了,若是觉得有哪里没有对上的,下学后可找课代表核查核查。
我只会念这一次,以后就需要你们自己去课代表那儿看了……”
至于他要再带一个班的事情,季远川则觉得完全没必要和他们说,在这件事上,他并无半分义务。
算学课后,季远川走了,学生们也收拾收拾赶往下一堂课,不过他们皆认为下堂课太无聊,故一个比一个拖拉。
连最近对学习十分上紧的顾长盛都不愿意去了,更别说是其他人。
“顾长盛,你不走吗?快赶不上了。”赵牧见顾长盛还不起身,便问道。
顾长盛看学舍内人都走光了,连顾长鸣都比他积极的多,这才勉强动了动,将书案上的东西整理归类,放入书箱,再站起身来。
他有气无力的道:“走吧。”
如果说算学课是他最喜欢的,那接下来在水榭的课就是他最讨厌的了。
赵牧见情绪一向内敛的顾长盛,今日竟然也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噗嗤笑出声。
顾长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连忙压制住笑意,捂嘴道:“抱歉,我没忍住,我们快走吧,别真晚了。”
不过顾长盛还是走的异常的慢,心里还在腹诽:这样的课有什么好上的?一站就是一堂课,无趣……
毫无意外,顾长盛最后一个到。
幸好那夫子还未到。
不过尽管有人比他来的早,可面上的表情却是一样的。
无趣至极。
对于他们这帮精力过剩的少年来说,骑射课是最刺激最有趣的,而礼仪课是最无趣的。
因为礼仪课经常是维持一个动作,站一个时辰,那这堂课便完事了。
近两个月,便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而像顾长盛这般的世家子弟尤其不喜礼仪课,原因是这些他们早就在家中学过,再上,便是浪费精力了。
如往常般,二十四人在水榭的空地上站好,彼此间隔着两臂的距离,难得没有打闹,静待礼仪夫子的到来。
不过这次夫子来的较晚,有人等的不耐烦,便开口道:“夫子怎么还不来?不会是也觉得无聊,就不来了吧!”
顾长鸣早无聊的坐地上了,他接话:“夫子才不会无聊,上次礼仪课,他让我们维持拱手礼一个时辰,他自己就在假山那边看话本子,我都看到了。”
“看到了,你怎么看到的?不是有假山挡着么?”顾长盛毫不留情地戳穿。
顾长鸣怒了:“你管我怎么看到的,反正我就是瞧见了就是。要你多嘴。”
顾长盛本就心情不好,平时还能忍,此时则撇撇嘴,不屑道:“对,反正你就是眼睛能转弯,能看见夫子在假山后面干什么,你可真厉害。”
顾长鸣立刻蹦了起来,刚刚准备要好好教训教训顾长盛,却发现远远走来一个人。
虽然那人被林木遮住大半,但看那身形打扮,便知是礼仪夫子来了。
整个书院中,穿着打扮最讲究的,便是礼仪夫子。
小到头发丝,大到衣袍的款式花纹,无不妥帖精致。
察觉来人是谁后,所有人立刻站好,一个个开始检查自身。
帽子戴好了没?没有,摆正。
腰带花纹有没有对准前方?没有,那再挪挪。
配饰系发对了吗?还好对了。
还有头发,头发千万不能乱,赶紧理理。
还有鞋子……
一群人不像是来上课的,倒像是来跳舞的。
的确,以后还要学祭祀礼乐。
礼仪夫子郭夫子,人未至,声先到。
“一个个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全都给我站直了,都教了你们两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半分长进,你们难道想气死我不成……”
第41章 课上的男主
“顾长盛你儒帽歪了,你没感觉吗?顾长鸣你笑什么笑,看看你身上,一身尘土,你是在地上打滚了吗?还有你赵牧,你眼睛看哪儿呢?看着我懂不懂!还有……”
顾长盛忙又正了正儒帽,顾长鸣则让两跟班帮忙拍去身上的尘土,赵牧的眼珠子则滴溜溜转向郭夫子,其他人也跟着调整自己……
郭夫子则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群魔乱舞,嘴角直抽,心想:我教的是一群怎样的傻子哟,怎么这么久了,还是一点长进没有,听说书院可能要进行改革,不知道能不能顺带把这群家伙好好改改!
“行了行了,都站好了,不要乱动。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听说书院可能会有大的变动,其他科目我不太清楚,但礼仪课我还是了解的。
从今年起,每次的圣人祭祀,不单会选取甲字班的学生,乙字与丙字也会选取一定人数,但具体是多少,目前还没有定论。”
看着好几个学生眼睛都睁大了,郭夫子这才满意地继续说道:“别再想着礼仪课直到甲班才派上用场了,若是在丙班就能被选上,那会是多大的荣幸。
一直以来有多少学生是在祭祀舞中出彩的,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自己心里要有数。”
郭夫子想了想又小声道:“季远川季夫子不就是教你们的算学课么,虽然他不曾在青明书院求学,但我听说,季夫子便是在祭祀舞中……嗯嗯……你们懂的。”
顾长盛一听是季远川,立刻来了兴趣,不止是他,便是其他人也忙回神细听,可谁知郭夫子“嗯嗯”就完了。
“请问夫子,嗯嗯是何意?还请夫子解惑!”顾长盛像模像样的作揖行礼。
郭夫子没想到自己一时嘴快竟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就是这顾长盛太调皮,以前也不知他是个促狭性子啊!
“关于季夫子的传言,你们定是也听过不少,但有的事情,你们肯定是不知的。
季夫子最开始被一些大人物注意到,就是因为一曲祭祀舞。所以你们自己在心中多想想,能被选中,会是多么荣幸。而之所以如此安排,听说,也与你们那季夫子有关。
好了,闲话少说,回归正题……”
郭夫子也不管这一番话会对这群学生产生多大的冲击,只要求他们赶紧将上堂课的内容再练习几遍。
不过郭夫子发现,自此后,学生们的积极性有显著提高,于是每次给不同的班上课前,他都要先说上这么一席话。
后来,季远川老觉得走在路上有人看他,这又是后话了。
在丙字六号班的学生看来,季夫子平日看起来格外严肃和不近人情(当然少数人例外),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就好像自己离季夫子更近了一步般。
顾长盛也收起一惯的漫不经心,格外正经起来。心想:既然夫子是因为祭祀舞而进入许多人的视线,那今年的祭祀,夫子很有可能会被选出,作为青明书院的夫子代表。
他也应该努力才是。
其他人虽与他的心思不同,但亦是希望自己被选中。
顾长鸣的心思则完全不一样:能被选中跳祭祀舞,那多露脸啊,听说到时候可是有很多书院都在的,若是能担当领舞就更好了,唉……不过应该不可能,得是甲字班的才行,看来还要等两年了……
赵牧则想:也不知到时候的选取标准是什么,是跳的好就行吗,还是别的什么?担心啊……
礼仪课后,六班的学生在郭夫子走后,便抛去所有的礼仪气度,一窝蜂涌向食堂。
水榭离食堂本就远些,他们还要等郭夫子走没了影才敢跑,真怕食堂没好吃的了。
等他们到了食堂,果不其然,里面已经满是人了,限量提供的菜品便不用再想。
顾长盛排队前,环视四周,在熟悉的位置看到了熟悉的人,并且那人对面的位置也没人。
可等他排队回来,夫子对面的位置已经有了一人。
也是学生,只是脸生,他不认识。
顾长盛方向未改,依旧朝那边走去。
他的到来,没有人发现,而那人还在和夫子说话。
“……夫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没关系,以后我们……”
真是聒噪!
顾长盛毫不犹豫地打断,“夫子,好巧啊,您也在这里啊!”
季远川一见是顾长盛,心里真是开心,总算有人打断这烦人家伙了。
“长盛你怎么现在才来,也太晚了,来来来,坐这边。”
季远川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给顾长盛。
顾长盛坐下后,不急着用饭,眼带笑意地问道:“夫子这位同学是?我好像从未见过。”
季远川心想,不止是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啊。
不过不等他回答,对面的人不高兴了。
“你是什么人,没看到我在和夫子说话么,你乱插什么嘴!有没有规矩。”
季远川本想给他些面子,却不知对方竟如此无礼,男主可是他的得意门生,自己人啊,而这人是谁?
不认识!
季远川放下筷子,眉微微皱起,话语中也带出几分严厉:“你是哪班的学生,怎能如此无礼,他又未冒犯于你,你怎能出口不逊。”
那人似是没想到季远川会当场驳斥他,一时有些愣了,再看那坐在夫子身边的人,此时还在冲自己笑,他心中更觉委屈,小嘴一瘪,肩膀一耸,眼眶竟已含了泪。
看起来倒是一副可怜的样子。
顾长盛心中暗道不妙,忙去看夫子的反应,幸好夫子并未被他打动,连脸色也未变。
顾长盛对着那一副可怜样,笑的更开心了。直觉告诉他,此人有异。
季远川确实没有产生同情心,但其实也并非十分生气,只是不耐烦罢了。
有时候假装生气,反而会收到意想不到的后果。
季远川问道:“你是哪个班的?”
那人异常乖巧的回答:“我是乙字十三号班的学生。”
季远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要带的班啊。既然是自己的学生,那就没必要生气了。
“那你也不早说,你叫什么名字?”害得我差点以为你是神经病。
“我叫李年。”
季远川的声音已经显而易见的软了下来:“原来是你,我记得你的名字,你是最新转院的学生。”
李年湿漉漉的双眼一亮,连连点头:“是的夫子,我就是刚刚进书院的,夫子竟然记得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