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上的幕布落地,叶柳园脖颈中喷出的血溅到地面上。
他看着面前的画,画中人皮肉翻卷的脊背处涂抹的红色色块居然不是他以为的喷出的鲜血,而是一丛扎根缠绕在脊柱上,从血肉间生长出的怒放的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
*五周年画展的装修灵感来源于一张照片,放在wb啦,想看的读者搜笔名,然后搜索“审美”就行。
第14章 应许之物(一)
那副画本是宋会慈送给叶柳园的礼物,也是倾注他满腔心血与丰沛爱意的告白,但一切都定格在了那一刻。
日光大好,幕布落地,叶柳园在他面前倒在血泊中。
之后的一切在宋会慈眼中都成了无声的黑白默剧,参展者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行震惊,接着是恐慌,有人尖叫、有人报警、有人打120。
宋会慈几乎是凭着本能捡起刚刚落地的幕布抖着手按在叶柳园的脖颈上,可是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出,怀中的身体也渐渐冷了下去。
知名画家的画展上出现恶性杀人事件,行凶者当众杀人,刀刀直插颈动脉,被害者没能撑到救护车来,当场死亡。
这件事震惊了世人,甚至因为宋会慈的盛名而让这起杀人案多了众多捕风捉影的猜测。
事实上后来在警方的调查中,行凶者是叶太太,她将凶器藏在遮阳伞伞骨与伞面夹缝处,躲过金属探测安检,夹带入画展,动机则是为了她的儿子报仇。
她一直认定是叶父、叶松寒和叶柳园三人合伙陷害叶柏荣,害的他身败名裂。叶父和叶松寒当时正在国外参加一个经济论坛,所以叶太太就把目标放在了叶柳园身上。
对她来说,杀谁都是杀。
更何况她太清楚了,叶父、叶松寒,还有宋会慈,比起杀了他们,叶柳园的死才是最能让他们痛入骨髓的事!
这场豪门恩怨、仇杀纷争,加上宋会慈那副最后揭幕的画,爱恨情仇、恩恩怨怨,此后一直都是世人津津乐道的事。
在叶柳园死后,宋会慈深居简出,再没公开发表过任何画作。
后世对他评价最高的画就是最后那副《猩红的绽放》,这幅画常常被用来与他另一幅画——《自缚的人》放在一起赏析。
正面是双手缚于身前、伤痕累累,可背面蓬勃的玫瑰已经刺破皮肉与所有束缚傲然怒放。爱扎根在脊柱上,血肉是沃土。束缚与挣脱,痛苦与爱意,比起宋会慈之前画作中体现出的压抑、阴郁和冰冷感,这幅画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蓬勃的爱与解放。
所以之后的鉴赏家都猜测这幅画是他画给他的爱人的,让他做出如此转变的必然是因为他有了爱人,而他深深地爱着他。
有人考证过《猩红的绽放》这幅画画中人的背是宋会慈的自画,所以关于宋会慈的爱人到底是谁,这幅画是为谁画的,世人议论纷纷,有着各种各样的说法和猜测。
但最残酷却也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当时画展上被杀、倒在血泊中、死在宋会慈怀里的人,就是他爱着的人。
——
一睁眼,叶柳园就换了地方。
他正躺在修道院的床上,旁边站着身穿黑色修道服的司铎,只差一声“阿门”。此情此景,差点让叶柳园觉得不是到另一个世界了,而是快死了在听临终祷文。
事实上他也差不多了,这具身体体温不正常地升高,浑身滚烫。一位看上去垂垂老矣的司铎正往他额头上涂抹某种油质的液体,接着对他说了句:“主会保佑你。”
别,你这么说越发让我觉得我刚醒就又要死了。
叶柳园什么也不知道,再加上发烧让他虚弱到了极点,干脆一闭眼,一边养神一边和系统交流。
“系统先生,上个世界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觉得脖子一凉,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叶先生,您被叶太太用刀捅破颈动脉,当场身亡。鉴于您的收藏人数已经超过了100并顺利完成任务,系统帮助您屏蔽了死亡的痛苦。”系统回答道。
“这就是你说的尽快离开世界的方式?”叶柳园有些震撼,这也太惨烈了一点,系统还是任务并非强制完成,如果不完成,他是不是就得体验一回被几刀捅死的感受。
叶柳园忍不住问道:“我每次脱离世界都要经历这么一回吗?没有更温和一点的方式吗?”
“叶先生,我在您完成任务后会给您两个选择:一是尽快离开世界,二是在这个世界呆到自然死亡。选择一,我会尽快帮您安排一次死亡,帮助您脱离,脱离的死亡方式您暂时是不可选的。”
“为什么?”
“因为您还未到一定的层次,叶先生,系统眼中的世界和您是不同的。您所认为的注定、意外和命运,在系统眼中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而每一次选择都是同时发生的。”
“简单来讲,对于您来说,时间是一条线,并且是单向的线,您只能做出一个选择并一直往前走,无法回头。但对于系统来说,时间是一个平面,这个平面上分布着无数的线。而系统可以在无数线间为您做出选择,但置身线上的您却无法自己触碰到另一条线,做出选择。”
叶柳园是个历史系的文科生,对于系统的话他只能大致理解一下,但还是不太清楚。
似乎感觉到叶柳园的吃力,系统又进一步的解释道:“打个比方,在系统眼中,一切都是同时发生的。在您被捅伤当场死亡的那一刻,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您可能还活着,并一直活到自然死亡。无数条时间线有无数种可能,对于您来说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对于系统来说,却可以在这些时间线的交接点为您做出选择。”
画展就是那个重要的时间线交接点,叶柳园在那之前选择了离开,系统自然也就帮他选择了死亡。
叶柳园沉默了,他大概理解了,也不深究其后的原理,当然也深究不明白,只是接着问道:“如果我选择不离开呢?”
“系统会帮您选择不同于死亡时间线的另一条时间线。”系统回答道:“前提是您完成了任务,我才能为您在无数时间线中选择最优的那一条,确保您不会在之后的时间线交接点中再次进入死亡的那一条。用简单的话来讲,就是保证您在完成任务选择留下后,能够不遇见任何意外,也不患上任何绝症,活到身体自然衰亡。”
“如果我没完成……”叶柳园迟疑道。
“那么系统只能说一声抱歉,并不保证您不会在选择留下后遇见其他致死可能,比如车祸、谋杀、绝症等等。”
所以说什么不强迫完成,所有的一切都明摆着的交易。
完成任务,可以选择留下或离开。选择留下可以无病无灾、长命百岁,选择离开可以不用体验死亡的痛苦。
不过他这次离开,被捅颈动脉,还是在宋会慈眼前……叶柳园叹了口气,大概会给他留下些心理阴影吧。
不过……想起宋会慈,他就想起最后看见那副画上,画中人脊背处生长出的玫瑰。
叶柳园一时沉默了,内心复杂到了极点。
系统却道:“叶先生此时积分424,准备好接受这个世界的任务和原主的记忆了吗?”
“好。”叶柳园默默接收了一下系统传来的信息。
他现在这具身体名为以诺,身份是新任亚伦伯爵,老亚伦伯爵是个忠实的信徒,在他感到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就带着原主千里迢迢奔赴有着“尘世圣城”“地上神国”之称的梵伦汀,在司铎的主持下安然前往他心中的天国了。
留下的遗嘱是以诺必须经历圣洗成为修士,才可以返回亚伦郡继承爵位和领地。
不过这位原主似乎受老亚伦伯爵影响过多了,不仅经历了圣洗,还受圣秩圣事,成为一名正式的神职人员。他这次从梵伦汀返回自己的领地亚伦郡,除了是名正言顺继承接手之外,还是因为大主教认命他为亚伦教区的助理主教,只等亚伦郡这位年纪过大的教区主教荣休退位,以诺就可以继承晋位为主教。
但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以诺在从梵伦汀返回自己封地的途中受了寒,长途跋涉的疲累加上风寒,汹涌而来的病魔夺走了原主年轻的生命,接着就是叶柳园到来了。
此时叶柳园正躺在亚伦郡的修道院中,刚刚来看他的就是教区主教,给他涂的东西叫做圣油。非常珍贵、用途颇多,其中一个用途就是用来祛除疾病。
没办法,叶柳园的记忆显示这个世界有挺多颇类似中世纪的地方,医疗手段的简陋和坑爹恰好相似。
而这次叶柳园的任务则是——
【寻找圣物:亚伦,上帝的赠礼,神的应许之地,传说神曾在此留下一件圣物,那是他允诺将重返人间,带来最终审判的证明。】
圣物……
叶柳园隐隐感觉到了坑,说实话圣物到底是个什么任务中并没有指明。那到底是个戒指、还是权杖或是布料书籍呢?要知道连神用过的杯子都是圣杯,按这个理论,神随手掰下一截树枝说是圣物,是证明,也没什么不对。
可要是这样,叶柳园又将面临大海捞针的境况了。
果然,系统给出的任务一如既往地坑,但再坑也要努努力试着去完成,他可不想有机会在脱离世界时体验一次死亡的感觉。
第15章 应许之物(二)
“对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金手指吗?”叶柳园问道。
“暂时还未达到要求。”系统回道:“达到要求会及时下放的,不过友情提示,叶先生可以尽量地利用这具身体的外观优势。”
“好的,谢谢。”叶柳园在心中道谢。
叶柳园原本只是闭目装睡,结束了和系统的交谈后,因为身体虚弱,他也就慢慢沉入梦境。再醒来时,也许是因为系统的缘故,他已经退烧了。
躺在教堂白色被褥间的少年悠然转醒,金色的卷发在枕头上铺开,如阳光洒了满地。他面带薄汗、脸色苍白,显然这场大病让他非常虚弱。
“主人。”旁边的管家上前一步,恭敬道:“您终于醒了。”
这位守在他床边的管家倒是意外地年轻,看上去大概二三十岁,穿着一身标准的燕尾服,带着白手套,有一头柔软的棕色短发。
叶柳园翻了翻原主的记忆,这位管家名叫威尔,是老亚伦伯爵管家的儿子。在老管家退休后,由威尔留在亚伦古堡打理亚伦家的事物和家产。
看样子,他是在接到原主病重的消息才赶到修道院并守在床前的。
叶柳园撑起身体,厚重的羊绒毯从他身上滑下,他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上午十点,日安,阁下。”回答叶柳园的却不是管家的声音,而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教区主教福斯特走了进来,随着他进来的还有辅理主教费尔顿。
年过七十的教区主教福斯特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称得上是惊人的长寿了,高大的身形依稀能看出他年轻时的威仪,但干瘪的皮肤和那上面的老人斑却透出一种风烛残年、垂垂老矣的暮色。
福斯特走到床边,道:“真高兴见您战胜了病魔,我主保佑。”
“抱歉让您看见我这般失礼的样子。”叶柳园理了理身上宽松的白袍,遵从原主严谨肃穆的形象,道:“这次大主教派我返回封地,是希望我尽己所能帮助您更好地管理教区,将主的福音遍洒大地,让世人皆知皆颂我主之名。”
福斯特耷下眼,一副欣然地模样回应道:“自然,这是我等忠实信徒共同的责任,费尔顿?你说呢?”
“当然,主教大人。”辅理主教费尔顿单手抚胸,神情却颇为阴郁。
叶柳园倒也能理解,他是助理主教,费尔顿是辅理主教。一字之差,含义却天差地别。
助理主教有继承权,在教区主教荣休后可以继承主教之位,而辅理主教却没有继承权。
原本叶柳园没被任命之时,教区地位最高、处理教务经验最多的就是费尔顿,哪怕没有继承权,他也是最合适的下任主教人选。
可叶柳园一来让费尔顿的期望彻底破灭了,叶柳园是亚伦郡的领主,还享有伯爵爵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他是世袭贵族,天然享有一切特权,再加上大主教任命和继承权,没道理他不会是下一任主教。
既然叶柳园退烧了,恭候在旁的管家就提议让叶柳园返回亚伦城堡。修道院的条件并不太好,返回古堡能更好的让叶柳园修养。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叶柳园离开修道院返回了亚伦古堡,亚伦家的古堡是标准的哥特式建筑,依山而建,建筑次第升高,高高的尖券直刺苍穹,恢弘而又轻盈。
回到亚伦古堡,叶柳园先准备去沐浴,洗掉一身的汗腻和额头上的残留的油质物。
在威尔准备帮他脱衣服的叶柳园吓了一跳,他赶紧拒绝道:“我自己来就好。”
泡进偏热的浴桶中,彻底地放松缓解身体的不适。
叶柳园沐浴完换上新的白袍,回到威尔早早就命仆人准备好了卧室。
等他躺在柔软厚实的大床上,身上盖着从东方而来而柔软蚕丝被和紫羊羔毛毯子,背后被塞了一个套着丝绸枕套的靠枕,威尔和身后的佣人列队而入。
威尔身后穿着标准黑白服装的佣人将小桌板放在床上,然后依次将餐具放在小桌板上。琳琅的瓷器盛器被摆放着涂了蜂蜜的柔软的白面包、泡好的绿茶、青菜、蛋制羹和一小块精致的肉排,还有金质的各种勺子和刀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