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冉笑得欢喜:“那我把度公子那份都吃了。”
如今温冉已经是熟门熟路了,隔三差五化了男装来寂城蹭饭蹭酒,完全没有鬼川浮刹宫小宫主的矜持与架子。
江为在一旁不言不语捏饺子,时不时抬一下头,目光也是朝晏凉那边去,这人未束发冠慵懒随性的样子,比平日一丝不苟的装束又别是一番情致。
映着明晃晃的雪光,他移开眼,喉结滑了滑。
温冉寻了张矮凳坐在晏凉身边,看他煎茶:“对了,凉哥哥你猜我在来路上捡着什么了?”
晏凉认为是小姑娘在撒娇也没走心,漫不经心温和道:“什么好东西?”
“猜一猜。”
“猜不着。“或许因为生得好加上语气温和,即使是敷衍,晏凉也能敷衍得令人赏心悦目。
温冉撇了撇嘴,从袖口掏出一枚血玉,温润流光,剔透嫣红,血丝密布如缕缕烟霞:“这个,是不是很好看?”
晏凉的脸瞬间僵住了,还未来得及开口,那边的江为已抛下手中的活儿,沉声发问:“在哪儿发现的?!”
温冉哪里见过江为这般焦急迫切的模样,自己也吓了一跳,愣愣开口:“在鬼川来寂城的路上……雪地里。”
“带我去,有劳。”江为开口,声音笃定不容置疑,鬼川和寂城的结界,只有温冉一人可破。
“现在?!”度昱温冉异口同声惊奇道。
江为点头:“马上。”
“温姑娘,事不宜迟,拜托了。”开口的是晏凉,他清楚,书中唯一一个拥有血玉之人,是季珂青梅竹马的小师妹,江家家主的独女。
江昭。
也就是,他设定的女二……
等等等等……按照他的剧情,鬼川一直是女一温冉的地盘,女二从未踏足,如今这走向,是要女一女二齐聚一堂等男主出现么?
而且江为的反应……
晏凉揉了揉太阳穴,现在他有点凌乱。
第13章 掉马
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及膝的积雪让人寸步难行。
温冉将素白的云肩扯下,默念咒决吹了口气,原本平整的云肩即刻蜷缩成球,化作一只圆滚滚的雪兔,吭哧吭哧在雪地里开路。
晏凉江为都运了灵力健步如飞,跟得温冉气喘吁吁,她也知道是非轻重未敢抱怨,倒是晏凉起了怜香惜玉之心,频频回望。
“怎么,凉哥哥是心疼我么?那背我怎样?”
“……”
“温姑娘,在下可代晏前辈背你。”
“那算了,”温冉恹恹的撇嘴,一弹指,雪地里又多了只雪獒,她一跃身伶伶俐俐的骑了上去,轻轻巧巧便赶超在二人前面:“跟紧了,那地儿不近。”
雪絮随风扑在面上,透骨的冷,江为晏凉各怀心事默默不语。
打破尴尬冰冷沉默的,是晏凉的一个喷嚏,他畏寒,即使有灵力护体也没有改善。
带着体温的外袍落在肩上,温暖的触感让他想起那个支离破碎的梦,熟悉感稍纵即逝。
晏凉没拒绝,也没说话,是江为开的口:“晏前辈,这块血玉,是我一位很重要的朋友随身佩戴之物。”
“嗯……”
“等事毕,我会把所有坦白。”
“好。”晏凉答得云淡风轻,无悲无喜无恐无惊,其实他心中慌乱,这江为对江昭如此上心,难不成……
不会的,不可能,现在的季珂正在无厌山修行,正是如鱼得水之时,怎么会和他在寂城瞎混呢?
可话说回来,按照剧情走向,江昭此刻也不应该出现在鬼川啊……
与其胡乱猜测自乱阵脚,不如坐以待毙,是的,晏凉就是这么死到临头都懒得皱眉的品种。
温冉捡到血玉之处,便是鬼川禁水畔的石林,不属于浮刹宫的地盘,温大小姐也不敢轻举妄动。
“温姑娘,此事我和江公子解决,劳你在此等候。“如今寒冬腊月,晏凉也不愿让人家姑娘同他们涉水冒险寻人。
温冉会意,也不任性逞强:“好啊,凉哥哥快去快回,这儿风雪这么大,免得我在此受冻还担心。”
“一定。”晏凉笑笑承诺,便与江为循着石径潜入石林深处,盏茶功夫,便到了传说中的禁水河。
大雪封山,河面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禁水下生活着各种水怪,危机四伏。
江为分明感受到了江昭的灵息,正对着冰封的水面一筹莫展,晏凉则胸有成竹的掏出魂针捋开袖子,娴熟的在自己的手背上纹了一只鲛人。
画成,栩栩如生的图案在纷纷扬扬的雪絮中倏忽消失,咯吱咯吱的冰裂声由远及近,片刻,一只红色的鲛人破水而出。
这是江为第二次看到晏凉以灵刺画,幻画成物,虽消耗极大,危急关头却十分管用。
“赶紧的,这火鲛维持不了多久。”就他那点三脚猫咒术,应急可以,难登大雅之堂。
两人纵身骑在火鲛上,破冰而行,及至河中心火鲛蓦地向下潜,晏凉思及江为不会水,下意识的拽住他的手轻声道:“别怕,不会像上次那样。”
指尖冰冷,江为却像被烫着般颤了颤,老老实实点头答了声嗯。
其实他一点儿都不担心,一来如今他时常泡血泉,修为已恢复近五层,再不像上次那般窝囊废还让前辈受伤;二来他一门心思担心江昭安危,又焦虑如何与将江昭的事儿同前辈解释,哪有闲的心思去害怕。
潜入水下,两人身上却滴水不沾,不到半盏茶功夫,周遭的水消失不见,以珊瑚为墙白骨为砖的地宫出现在眼前。
虽说禁水地宫错综复杂岔路极多,晏凉却不动声色:“挑最右的道走即可。”
“前辈为何……如此清楚。”江为看他一脸笃定,不似第一次来的模样,有些诧异。
晏凉淡淡道:“杂书读得多一些罢了。”
他当然清楚,这些规则都是他设定的,禁水地宫原本的作用,是后期温冉被不知好歹的禁水祭司捉来献祭,季珂英雄救美的同时还收获了一个祭司小老婆。
季珂神色有些疑惑,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什么,按着前辈的套路走,果然一路顺畅。
地宫的珊瑚墙里栖息着许多水魈,上次晏凉吃了他们的亏,这回可再不会上当,正手捏魂针欲杀之,江为已将灵力化为刀刃,飞掷而出把伺机而动的水魈削成肉泥,手法娴熟狠厉。
“这次前辈无需动手,晚辈来即可。”江为记仇,上次正是这些杂碎伤了前辈,他要十倍奉还。
晏凉扫了眼血肉模糊的水魈残尸,暗暗心惊。
周遭安静得令人心虚,一路上除了构不成威胁的水魈,并无什么阴灵鬼怪出没,反倒是横陈了许多虾兵蟹将尸体。
整个禁水地宫,似已被人血洗过般……
就在两人越来越疑惑时,听到几声尖锐的呼救,晏凉面色晦暗,江为则明显松了口气。
“前辈,看来我要救之人已经没事了。”
循声望去,晏凉看到前面的珊瑚柱上结结实实的捆了六七个女祭司,一阵凛冽剑意拂来,森森寒气弥漫,江为怕伤及前辈忙筑起屏障抵挡,铺天盖地奔流而来的剑光中夹着无数虾兵蟹将的尸块。
这剑意咄咄逼人,肆意张狂,可见对方行事为人也是不留余地的。
那些被捆着的女祭司都翻了白眼口吐白沫,形容十分凄惨……
“好厉害……”晏凉由衷发出感叹,他在设定时为了给季珂行方便,确实刻意将江昭的武力值调高了些,可亲眼见到还是被惊得瞠目结舌。
“前辈,其实……”江为话音未落,眸色微沉,几乎与此同时纵身跃起,不偏不倚把从天而降的剑稳稳当当接住,剑光涤荡当空劈去,将欲偷袭的水鸣蛇从中一削为二,被剖开的蛇身在地上抖了抖,脑浆鲜血洒落一地。
其实这些偷袭的小把戏晏凉自己也能解决,他只是被江为手中的剑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剑刃不似寻常剑器光洁无痕,而是层层叠叠布满冰裂纹,清冷彻骨滴血不沾。
沉水剑,由上古沉水石锻造而成,虽为石质却削铁如泥,如此风骚别致的设定,自然是属于主角的佩剑。
所以,所以,江为他……
晏凉觉得自己的脑回路烧断了,不能往下想。
正当他恍惚之时,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朝江为飞奔而来,环抱住江为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处,缠缠绵绵难舍难分。
江为犹犹豫豫的抬起手,终究温和的抚着少女背脊,柔声道:“阿昭,师兄没事的。”
季珂的小师妹江昭,红衣似血,素带挽髻,因母亲有异族血统,眸子呈琥珀色,季珂唤其阿昭……
“你独自来的?”
江昭仍埋着脸点点头,不言语。
“你怎知我在此?”
沉吟了片刻,江昭似抱够了,依依不舍的抬起一双微红的眼,双手不住比划,江为,不,应该说是季珂……目不转睛的盯着,眸色晦暗,末了淡淡道了句明白了,神色阴晴不定。
晏凉站在一旁,将眼下状况一点点消化,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想对策,打从心底说,他可是一点不想和季珂有太多接触。
毕竟,在季珂身边之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这人凉薄阴鸷的性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阿昭,晏前辈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日前辈将我从荒冢尸堆里救出,我才免于一死,这半年也多亏前辈照顾,我的修为才得以恢复。”
江昭恭恭敬敬朝晏凉行了礼,用手语比划了一通,晏凉面色微变,他设定的江昭,没失语的毛病啊,怎么突然不能说话了……?
季珂看前辈面色有异,解释道:“晏前辈,这是我小师……妹江昭,因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至今无法开口说话。”
说话时,江昭暗暗的朝季珂递了个眼风,晏凉瞧见了,把此举视为打情骂俏。
晏凉也十分得体的还了礼,对江昭温和道:“我在寂城有一朋友,他旁门左道的医书看得多,说不定有根治的法子。”
季珂面色有些为难,沉吟片刻开口:“前辈,我……”
晏凉截了他吞吞吐吐的话,淡淡莞尔:“这段时日招待不周,唐突之处,还请季公子见谅。”
季珂的脸色更难看了,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微动似想询问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晏凉云淡风轻的笑笑:“回去再慢慢说罢,温姑娘还等在石林外呢。”
晏凉面上清淡潇洒,心里却是荒凉无奈的……
这回可真是乱套了,男主女主女二都凑齐了,真热闹,呵,呵呵,呵呵呵。
第14章 坦白
等四人回到寂城时,度昱已经将饺子蒸好了,正捣鼓着蒜蓉配调料。
门一开,透骨的清寒渗入屋中,度昱探出头潦草看了眼江昭,失望道:“原来是个小姑娘。”
江昭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示礼。
事实上,用小姑娘来形容江昭并不贴切,她身段极高挑,甚至比季珂都要高出一些,晏凉反省,因为自己疏忽没写明女二身高,导致男主颜面尽失……
“阿昭,这位是度公子,这段时日也对我照顾有加,”说着转向度昱:“这是我师妹,江昭。”
度昱桃花眼弯弯的看着江昭:“江公子,这小师妹不会是你相好罢?”
季珂嘴角抽了抽,却是温冉开口道:“度公子,以后我们要改口叫季公子了呢。”
“咦,出门一趟连身份都换了?”度昱微微挑眉,他早料到江为这身份是假的,就等着他掉马的那一日,让凉哥哥失望心寒。
季珂脸色一言难尽,谁知晏凉依旧无波无澜,只淡淡一笑问道:“饺子熟了么?”
度昱会意,没再纠结这个话题:“都要蒸烂了,快来吃罢。”
冬至小年饭的席位很有讲究,晏凉主动将自己原先的位置让给江昭,于是季珂左边是江昭右边是温冉,在晏凉看来很有些左拥右抱的意思。
他自己则在度昱身侧安然闲坐,颇有些置身事外的超脱。
度昱暗自欢喜,他的凉哥哥终于肯坐在他身旁了,主动用热水给晏凉涮碗筷,连蘸料都替对方拌好:“最近天燥易上火,我熬了荸荠蔗水,待会儿给凉哥哥盛一碗。”
晏凉苦笑:“度公子,你安心吃罢,我自己来就成。”
桃花眼风情万千:“凉哥哥还和我客气什么?”
对面的江昭不知状况,看得一愣一愣的,暗暗与季珂比了手语询问,季珂面色一沉正欲解释,度昱便笑吟吟的开口了:“江姑娘好眼力,我和凉哥哥就是一对儿,举案齐眉那种。”
度昱不但精通医术,还通晓手语。
晏凉尚未开口,就听得季珂淡声道:“度公子与你说笑的。”
度昱微微仰头,也以手语比划回去:才不是说笑!
一旁的温冉心无旁骛的往嘴里塞饺子,无心理会饭桌上微妙的氛围,酒足饭饱,末了抹了抹嘴:“话说,江姑娘住哪儿呢?”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宅子里只有三间厢房,而江昭一个姑娘家家,自然不能同他们大男人挤一张床吧。
“江姑娘是女客,我就把我的房间让出来好了,我去凉哥哥屋里睡。”
“不可。”狭长的眸子抬起,与晏凉视线相触。
度昱冷冷一笑:“敢问季公子有何高见?”
“度公子已为我们提供食宿,再如此麻烦我与阿昭都过意不去,阿昭就住我的屋子罢。”
“也好,你们师兄妹住一屋子,也无甚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