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南渡等着人呼吸逐渐平稳,才渐渐给了眼神。
不过这一眼,他看的地方。
有点儿越界。
后面的季韩舒被晾了一话头,就有点坐不住。
以前他没有过这种待遇,不管是放在哪个人堆里,她总是最出彩的那一个,所以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她不知道怎么处理,而且进行了一波长达十分钟自我安慰。
他肯定没听见。
刚才路上颠,车里动静儿大了听不见也很正常。
而且,她心里一直有个想法。
就是向臧南渡这样在社会上打拼的人,其实最敢兴趣的还是模样清纯的女学生。
所以她有这个自信。
臧南渡的名声她听她父亲说过,但是从来没见过,今天见到了心里就不受控制狂跳,熟男的诱惑对她来说,新鲜又刺激。
她想尝试一下。
她瞥见前面岐林露出来的半只耳朵,心里也在念着可惜。
班里又得多一个为她暗自伤神的男生了。
季韩舒二十分钟想了很多,最后自我释然。
掏出镜子给自己补妆。
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像看傻子一样盯着她的椿美羚。
然后椿美羚也自己敲开手机,点开绿色APP,一口气纯爱频道,仰着头看小说。
之后感觉车子里静了一些,现在只能听见岐林略带平稳的呼吸声。
季韩舒觉得现在时机应该正好,就张了嘴,“那个,臧哥,我们明天会有——”
“嘘,”臧南渡的规整袖口里伸了只手,比了个噤声。
然后车就停住了。
季韩舒迎来第二次尴尬。
她屁股还抬着,最后又坐回去。
她没来得及失落,门就被外面的侍者打开了。
“您好先生,一共五位——”侍者弯着腰,也是说了两句就被臧南渡噤声,
“我朋友在睡觉,”臧南渡下了车,轻轻关上车门,“老位置。”
后面三个也跟着下车。
臧栖山抬头瞧了一眼装潢,就趴在车窗玻璃上看还在里面睡觉的岐林。
季韩舒则是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个地方她来过,但是只有一次。
她也知道这种地方的消费水准,所以她身板儿正了正,甚至连裙边儿都整理的不经意。
就看见臧栖山额头顶在车玻璃上,一副混混做派。
这也就是她一直瞧不上臧栖山的原因之一,面儿上太混,不正经,她觉得这种人没素质,而且臧栖山从来不会往自己这儿放眼神。
欲擒故纵的把戏。
“你想让他睡多久?”臧栖山手指按在车玻璃上,“你不叫我叫了,饿。”
臧南渡往里瞧了一眼,没有想叫人的意思,“你们先过去。”
臧栖山更来劲,“臧南渡,”他慢慢直起身子,收了刚才眼里的戏谑,口气都变了,“你是不是来真的?”
臧南渡跟着变眼神,最后拎了烟出来,也摁在玻璃上,
念了一句,
“他是天才。”
“你什么——”臧栖山拧着眉毛觉得臧南渡铁定有毛病,两人说话根本就没再一茬儿上。
车里温度还在,岐林觉得有点儿闷,睁开眼的时候还特地愣了一会儿,等发现周围没了人,下车就看见臧南渡还在,他嗓子干,说话有点儿哑,“等我?”等他睁眼的时候,正好撞上臧南渡的眼睛现实跟虚幻的冲撞让他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说了抱歉,“我睡了很久?”
“咱们什么时候进去?”季韩舒的凉鞋后头有点儿鞋跟儿,现在因为站得太久,导致他的大脚趾有点痛,但脸上还是很有修养的挂着笑,“外面有点热。”
岐林探出半个脑袋,冲他一笑,接着又说了声抱歉。
季韩舒摇摇头,也笑着说没关系。
一群人都往里头走,谁也没说话,空气里显得特别安静,突然毫无征兆的臧南渡低头,靠近岐林,“明天学校有活动?”
岐林一愣,也仰了半张脸对着他,“怎么?”
臧南渡的声音很好辨别,周围一圈儿人都听得清楚,尤其是季韩舒。
她脸上带着点儿不可思议,最后只是在人群里,
脚后跟磕的很用力。
他明明听见了。
臧南渡说的随意,伸手把岐林额头上稍微凌乱的头发捋顺,
“有件事在意,”
岐林抬头等着下一句,
就感觉对方压着身子靠近,
“带家属么?”
第13章
“臧哥?”
几个人在一楼的电梯碰上熟人。
岐林抬眼,对方因为带着口罩,所以声音发闷。
但是声音还是熟悉,
梁戍星。
岐林伸手,缠在臧南渡的手腕上。
动作很暧昧。
“难受?”臧南渡低头,在岐林的掌心握了握,问,“送你回去?”
岐林摇头,自己把手往回抽,但是没抽动,就这么被臧南渡攥上了。
“很巧,”臧南渡侧身上了电梯,梁戍星原本迈出去的脚也收回来,跟着他们一块儿上了电梯,“《一唱到底》没能拿个名次,”他在电梯上摘了口罩,露出晚辈后生的笑,眼圈周围发青,看得出来最近休息有多差。
然后周围就能听见有女生小声惊呼。
季韩舒有点儿不敢相信今天的运气,她伸手掖了掖头发,做好表情管理,才抬头,“节目我在看,你已经很棒了哦。”
椿美羚在一边翻白眼,“名次客观,节目主打原创,你这成绩不亏。”
她说话直,也看得透,里面虽然可能梁戍星是数得着的脸好看,但是很多原创环节简直翻车灾难,嗓子所谓的空灵透彻没了调音师其实也很打脸,好在音色加成,才勉强维持住整首歌儿的水准。
梁戍星脸上暗了暗,但是没维持太长时间,就笑问,“这几位是?”
“叮——”
电梯刚好开门,臧栖山单纯觉得这话依着臧南渡的脾气准没后话,自己就草草一带,“就同学。”
“今天遇着了干脆就一起?”梁戍星专门儿定了一桌,引着往里伸手,手伸了一截儿,被臧南渡挡住,“我不用预定,这里时常备着,你犯不着。”
最后还是臧南渡带了大头。
梁戍星拗不过,也就遂了他。
岐林扫了一圈儿,没选臧南渡身边的座位,自己挑了个角落,他已经看见季韩舒跟梁戍星已经半只胳膊占了两边儿,自己上去也是讨没意思,今天不知怎么的就开始犯懒,身上没劲儿,也就没想在这次占梁戍星多少风头。
自己干脆掏了上次在臧南渡家没看完的书,垫在桌子上瞧。
演员这个职业,让岐林很好奇,以前因为臧南渡没提过,自己又不往他的圈子混,所以对他专业的问题知之甚少,所以这辈子被打开了奇怪的开关,对这本书就啃不够。
他自己看了一会儿,耳朵里就听不见周围的动静儿了。
直到书上多了一只手,“这书看懂了多少?”
声音带着轻微的烟味儿,岐林回神很快,连带半个身子也转过去,但是他没料到对方凑得这么近,转过去蹭着鼻尖儿过去,还掠夺了对方口腔里的空气。
“随便看的,”岐林重活过一次,慌这个字在他的字典里早就被抠掉了,但是刚才硬是被臧南渡塞回去,“书我还有很多。”
“抽烟了?”岐林的关注点很奇怪,他看见臧南渡眼睛里的自己。
“嗯,”他声音淡淡的,但是在岐林看来,更像是一种诱惑。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比他想的要近,就好像对方现在随着本人起伏的深色领带,领带不知道怎么窜出来一截儿,已经开始蹭上自己衬衫上的第二颗奶白的扣子。
他能细分出来稠、滑的面料是怎么细腻轻柔地捏蹭。
从未如此清晰过。
因为场面儿的情分都不算太熟,所以这顿饭结束的很快,岐林被送回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岐林自己回了家,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还是那双眼睛。
总觉得当时臧南渡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更炽热。
但是里面缠在的东西也很纯粹。
他有点儿看不懂,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一身汗,现在衬衫黏在皮肤上,他随手切了首歌儿,之前答应季韩舒要练的曲子。
说实话,这首歌儿对他来说难度不大,之前季韩舒因为能维持住的音调偏平,把歌儿也磨平了,再唱的时候就少了惊艳,季韩舒勉强能及格。
但满分不了。
就是可惜这歌被糟蹋了。
岐林还小的时候,臧南渡也在,自己晚上过了七点一刻就能透过自己房间的这扇窗户看见对面趴着看书的臧南渡。
趴久了,对方就会站起来,绕着窗户边走边看,这个时候他的背总会挺直。
岐林把窗户支棱起来,自己搬了个台灯洗完澡换了件儿轻薄的T恤,就自己撑在旁边看。
还是那本书。
现在他手里没有题做,手里一直泛空,也就拿着臧南渡的书消遣日子,嘴里哼着调子,眼睛还是会习惯性的往对面看。
对面现在不经常住人,臧南渡的人脉圈子是自己拼出来的,所以等到整个Y市基本上每个地方都有他的房产的时候,这间原本的老宅子就很少有人来住了。
等他看累了,就拉上窗帘,倒在床上。
他晃荡着脚,踢到几个纸壳子,自己撑着身子起来,开始研究。
最后挑了找了把刀开始拆快递。
最后从长纸盒里的一堆泡沫里找到一把吉他。
以前他这个年纪不会玩儿,后来大学毕了业的时候开始自学,上手就特别容易,指尖儿上一共磨褪了三次茧子,他基本就能自己玩儿各种和弦。
再后来,临时创曲儿就成了他的娱乐。
刚想动手,手机响了个陌生号儿,等接起来听声儿就知道了。
椿美羚。
她的声音辨识度很高,音色亮,但是并不尖润突兀。
“回家了?”
岐林不知道仅仅一面之缘的椿美羚打电话来能有什么事。
也就用鼻音回了个“嗯。”
“你喜欢季韩舒吗?”椿美羚的第二句让岐林开始有点儿明白,也就实话实说,“不喜欢。”
对方没有停顿,听到回答直接问了第二个问题,一个让岐林能听见自己胸膛咚咚的问题,
“那你喜欢臧南渡吗?”
这个问题等到回答之前有两分钟的空白期。
岐林没回答,因为这牵扯两方面的问题。
臧南渡是同性。
椿美羚的目的。
“你喜欢。”这是接通电话之后的第四句。
椿美羚说的。
“所以呢?”所有牌摊开来看,岐林往后躺在床上。
“我猜的,而且看起来猜对了,”椿美羚笑了一声。
岐林不得不承认,就是有人能做一针见血的买卖。
“我喜欢徐申飞,”椿美羚慢慢把刚才欢腾的笑声收回去,“所以能帮我个忙么?”
“你说,”岐林从床上翻了个身。
“假装跟我交往,然后各取所需。”
椿美羚声音没了刚才的活力,“七八年了,这次再不成,我就不喜欢他了。”
“太累。”
岐林在额头上搁了条胳膊,问,“你喜欢他,他知道么?”
这次换成椿美羚不说话了,“他不知道。”
岐林问:“这次想让他知道了?”
椿美羚:“我想让他知道,就算季韩舒在你这儿成不了,也不会选择他。”
“他当舔狗,我看着心疼。”
“但凡为了个好姑娘我都能忍,都能让,就是季韩舒不行。”
“她从初中就开始玩儿男人,来来回回几十个,徐申飞都不知道。”
“看着挺大个个头——”
岐林听着对面声音有点儿颤,最后是咽着悲伤的一句,
“傻呀。”
“你信我?”岐林好奇,自己跟椿美羚也就见过一面,交易来的未免太快。
“我看人准,你喜欢臧南渡,就是一个眼神的事儿。”
“明天学校彩排,到时候见。”
椿美羚爽快,撂电话也爽快。
岐林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突然开始笑。
从躺着到撑着胳膊坐起来,就一直没停过。
他不知道自己看臧南渡的眼神能赤、裸到这个地步。
也没料到,自己的欲、望可以这么不知收敛。
*
“操,热啊,”臧栖山进门儿又事直奔浴室,甚至连坐在沙发上单手托腮的臧南渡瞧都没瞧一眼。
臧南渡自然也没有被一直就像随时爆、炸的臧栖山打扰,他手边堆了一沓儿之前制片合作方送来的剧本。
侧着头再看给的选角片段。
公司作为出品方,很多前期材料最近都会往这儿送,在公司看不了的,他也习惯带回家。
之前因为家里没有这个闹腾的表弟,所以相对而言办公环境没有多少改变,今天臧南渡也是因为臧栖山提前打了招呼,说不回家他才临时决定在家加班。
现在看来很明显,
臧栖山就是个弟弟。
臧南渡关了电视,后仰着靠在沙发上,手里还捏着《无边之界》的剧本。
照理说,这种都市题材又涉及不到多少专业领域的剧本其实市场上并不看好,而且关键一点又是同性题材,市场风险大,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好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