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万淑又嘲了自己两句,她松开手,朝着梁戍星说,“你情绪都够,但是人物拿捏上偏了,这次因为都在就一块儿做个参考。”
岐林听着,尝着嘴里腥,不知道血是谁的,最后舔了都往自己嘴里卷。
他往对面看,梁戍星的眼睛还发红,但是不同于刚才,这会儿看着感情更通透。
“那我知道了,”梁戍星低着头,就说了一句,然后抿着嘴不出声儿。
岐林嘴里还捣着腥,但心里知道这角要是没意外就稳了。
晚上原本葛万淑想约个酒局,但是巧了都临时有事,最后干脆就吹了。
几个人在楼上也就谈笑了一会儿,沈方舟的眼睛在岐林身上就巡了一圈儿后张口,“之前我听中戏的老师说过,岐林基本功扎实,人长得也漂亮,听说几个旁系的学长还动过心思,这情况葛老有没有往谁身上想过?”
沈方舟圆滑,话里指的就是不明说,但是偏偏所有人都还听得懂。
葛万淑摆摆手,“之前的事儿还提他干嘛,要我说岐林好,就是好,当然小梁也不差,就是人物配适性不强,以后南渡手里有的是好本子,到时候谁演不都一样。”
葛万淑顺着话下来,最后主动扯开话题,“关于曹光汉,”她说着看了一眼王兴朗,对着沈方舟讲,“毕竟角色复杂,小王又是个新头学生,我担心——”
“葛老想的也是,不过岐林跟兴朗是同学,他既然可以,那兴朗就未必不行,”沈方舟话里的偏袒,葛老听的明白,臧南渡也明白。
岐林直接做过去,小声跟臧南渡道歉,摸着他的脸瞅,没看一会儿,岐林的手就被攥住往下放。
最后葛万淑咽着茶,把闫夏冬的角儿最后敲了。
最后定了一杯茶,咔嚓一声。
算是最终定了。
几个人再出门的时候,已经夜深露重,早就过了闷热的日子,出了楼口,就都是一阵攥袖捂手。
岐林一眼就瞧见山易亭靠在门口儿等人,自己就想抬了脚往那儿去,等胳膊被身后的沈方舟攥住,就听他说,“晚上跟我去趟公司,既然敲了你,有点儿事我安排一下。”
岐林转头,“那我给山哥说声。”
“没必要,我再打通电话,”沈方舟轻扯岐林的肩膀,把人往自己停车的地方带。
岐林抬脚要走,经过臧南渡身前,被他轻微挡住。
沈方舟笑了一声,自己捏烟往前递。
“臧爷还有事?”沈方舟指尖捏着烟,往臧南渡嘴边儿上凑,“我带人你还不放心。”
这句话沈方舟就是反着来的,岐林站在两个人中间,间隔都不远,知道现在沈方舟瞧出来臧南渡对自己上了点儿心,所以有心牵制。
毕竟现在沈方舟跟臧南渡圈里都是一家独大,谁都想拿捏对方。
巧的是,岐林自己作为这份拿捏刚刚合适。
臧南渡张嘴,任由沈方舟把烟放进去,然后自然给了火,“没有,”臧南渡说完自己侧了身子,盯着岐林,说,“《无边之界》的剧本我给周编再改一版,葛老那边也知道,既然定了你,最近就多往剧组跑几趟。”
岐林点头,嘴上答应,知道一方面定角之后到后面一系列的官宣和现场准备都需要自己参与,另一头的意思是,少被沈方舟盯着。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岐林想到这儿,突然臧南渡又开了口,“至于曹光汉,王兴朗不行。”
沈方舟听见这话脸上就没了笑,“葛老那边儿不是还没——”
“你觉得如果葛老同意会只让他演个死人么?”臧南渡抖着烟,对着沈方舟直说,“你往剧里塞人,我不反对。”
“但是如果那个人是王兴朗,在我这儿就一句话。”
“不行。”
岐林自己站着,都能感觉出来现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多僵。
“话现在咱都不用说这么满,毕竟王家那边还没找到你,”沈方舟把烟掐了,没朝垃圾桶里扔,只是丢在自己脚底下头,用脚尖儿轻轻捻了,“都是合作买卖,面子上总得过得去。”
沈方舟伸手,想把手往臧南渡肩膀上搁,但只是跟臧南渡交换了个眼神,最后作罢。
“那这事儿再说,找个时间,跟着王老板一块儿聚聚,”沈方舟没再把这事儿说太满,互相给对方留了个白,拉着岐林上车。
岐林被沈方舟一直挪到车前头,就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臧南渡。
等头一低,进了车座后排,就彻底看不见了。
“我说岐林,”沈方舟手腕搭在方向盘上就开始开口。
“你觉得王兴朗行不行,”沈方舟从后视镜里往后瞄。
“不行,”岐林说话的时候同样没犹豫。
沈方舟咧开嘴笑,“不用想一下再回答?”
“你自己也这么想的不是么,”岐林撑着胳膊在后头,往车窗外面看,“只不过他有个好爹。”
“臧南渡他自己想跟王姓对着干,我是劝过的,”沈方舟动了车子,但是眼睛还是没从后视镜上下来,“所以臧南渡在圈子里就是个得罪人的主顾,他的主意打了也白搭。”
“你聪明,也看得出来臧南渡自己一个人就算撑也撑不了多久,”沈方舟转弯的时候轻轻踩了刹车,“考不考虑跟我。”
岐林轻轻闭了眼,从鼻子里轻说了句,“你知道我,替你赚钱就成了。”
沈方舟听了脚底下的油门儿轰的声音大了,“我床上空人挺长时间了。”
这句话就被沈方舟撂在车上,但是没人接。
岐林闭着眼,呼吸均匀。
沈方舟手背抵着嘴,掩着笑,最后拐弯的时候收了那只踩在油门上的脚。
岐林梦少,但是这次在沈方舟的车上,难得有梦。
成片交织的黑色勾线,穿插在臧南渡的皮肉上,最后整个人就站在岐林面前。
嘴唇还是一样偏干,但是眼睛乘的水总是相反,澄澈得岐林能瞧见自己的影子。
岐林慢慢往前走,就在他身前停住,指尖点在那片刺青上。
然后才发现,原来那里的皮肤并不平滑,等他还想再看,身子一颠,睁了眼。
但是地点并不是之前沈方舟承诺过的辰星总部,从这里往星辰大厦那边瞅,就只能看家模糊的楼身,也就从侧面说明,这里离辰星还是有段儿距离的。
“哪儿,”岐林下了车,站在沈方舟身后,看着门口已经站着的油肚中年人。
“之前我是晃他的,要说带你来这儿,估计得活吃了我,”沈方舟小声对着岐林讲,然后换了副笑脸迎上去,“王董,瞧你这肚子,最近没少捞油水。”沈方舟话里的热络都快满出来了。
岐林少见沈方舟这幅嘴脸,想来王姓的男人应该是挺大的主顾。
王姓。
王兴朗。
岐林跟在沈方舟后头没出声,微微低着头仔细听,顺便用眼睛盯着对面的人看。
年纪六十左右,挺着个油肚,最前头的扣子绷得发紧,但是胜在捋得顺,五官跟王兴朗像的不是一半点,往后再退几十年,模样也不会差。
“怎么把辰星现在的宝贝都搬出来作陪了,我王国奇还值当沈老板上心了,”王国奇瞧了一眼沈方舟身后的岐林,问,“岐林吧?”
岐林抬头跟着叫了声,“王董。”
王国齐把岐林上下打量一遍,才舔嘴笑着说,“沈老板吃饭把你带着,说明以后在辰星,你磕就是最亮的那颗了。”他说着还想再进一步,就被沈方舟往前插了半个肩膀。
“有话咱们老规矩,进去说,”沈方舟半揽着王国齐的肩膀,请推着人往前。
岐林原本想后退的半步才得以没动。
王国齐笑着把人往里迎,“自然自然。”
进门的时候,沈方舟给了岐林一个眼神。
意思是安心。
其实沈方舟不用这个眼神他也知道,沈方舟只是把自己做饵来的,想必是想谈桩生意。
果不其然,等着人都在桌儿上坐齐了,沈方舟直接开了口,“王董今天什么意思,这么讲究。”
这桌大几千的标准,进去的时候,最后一道菜刚往桌上摆。
王国齐关了门,笑着往上坐,等屁股挨到凳子上,脸色就垮了,“听说,臧南渡不同意我儿子演戏?”
“这个,我还真头一回儿听说,”沈方舟笑的随意,“我倒是把王公子往戏里放来着,有这事么?”沈方舟把话直接甩给岐林,“你好歹是新戏的男一,给王董谈谈王公子的演技。”
“实话吗?”岐林也转头,看着沈方舟。
沈方舟一顿,接着眯眼,“自然。”
“跟你之前说的一样,烂的很。”
王国齐脸黑,汤勺都直接往碗里砸,鼻子粗气喘的厉害,肚皮上的那截儿扣子差点崩开。
只不过岐林没让他说话,自己又讲,“虽然以前有人这么评价过,但是我觉得不客观。”
王国齐脸上表情差点儿没刹住车,自己兜了兜情绪,“我就说我王国齐的儿子怎么算都是人中龙凤,差不了。”
岐林没接他这句话,只顾着捧茶喝水。
“所以您得自己抽时间见上臧南渡一面,毕竟最后拍板的是他,”沈方舟瞧火引的差不多,又说,“王公子的出道位我这儿都安排妥当,以后有事儿让他找我这个当哥的就成。”
王国齐听了,笑的一脸褶儿,“那是,我自打来了Y市,就属着沈老板最热情,以后有事还得多仰仗。”
之后沈方舟狐狸着一张脸跟王国齐推杯换盏,来回了几趟,王国齐脸上就红炸了,之后架不住沈方舟招呼,沈方舟就问了他一个问题,“要不怎么说王公子天生就是富贵相,就是老跟在梁戍星屁股后头——”
“你说到梁戍星,”王国齐眯着眼想了一会儿,“他也挺上道,不亏是沈老板的人,兴朗之前还说,他这个拜把子兄弟交的值呢。”
“那是自然,值多了,”等问出来这句,沈方舟就只喝酒不说话。
这酒一直喝到后半夜,王国齐酒量差,也不经吹捧,在桌子上就跟沈方舟单方面把把子拜了,被人搀着出来送行的时候,两片肉、唇还一个劲儿砸吧,“以后沈老板有事儿尽管吩咐,我王某人——”
“呕——”话被胃里翻浆上来的东西恶心吐了,后半句就跟着呕吐物一块儿留在嘴里。
沈方舟笑着摆手,到了车门口儿,给岐林递了钥匙,“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了么?”
“嗯,”岐林点头接了钥匙,自己往前坐。
“那句烂的很,是真话,”沈方舟两手交叉,端坐在后面,他眼睛往岐林后颈上看,“你怎么敢这么说话。”
“你又不在乎,”岐林踩了油门,记着刚才的来路,“你现在想问的话出来了,王国齐就没用了。”
岐林的视线在镜子里和沈方舟交汇,“你总不会因为王国齐去得罪臧南渡,梁戍星现在已经明着开始到处拉人,心思也早就不在你这儿,臧南渡那边指望不上,那估计就找王国齐下手。”
车子里黑,刚巧中间又过了个隧道,沈方舟的轻笑从后头穿过来,但是表情岐林没瞧见,等出了隧道,对方脸上又重新恢复,就很难把刚才那个笑再和现在的表情联系起来。
“我说,”沈方舟身上带着轻微的酒气,“我再问你一遍。”
“你真的不打算跟着我?”说这话的时候,沈方舟脸上没笑。
岐林回他的时候也没笑,“不打算。”
“王国齐生意在外头做的大,但到底是外地人,”沈方舟换了条胳膊枕着,“他估计还不知道自己怼的臧家得让他死的多难看。”
“要我说,梁戍星还真是穷途末路,最后连这种货色都找上了,”沈方舟眼睛往前看,眼神还是不自觉盯上对方白皙的后颈,眼神隐没在夜里,最后没了话。
刚到凌晨两点一刻,岐林在辰星门口儿停稳了车,等想张嘴叫人,就听见后头轻微的呼吸声。
岐林也没叫,自己撑在方向盘上看手机。
以前他从来不看微博,后来被山易亭带成了习惯,空闲没事的时候总喜欢瞧两眼,只是这次没想到换角的消息曝的这么快。
自己前脚出了门,后脚就有人排到他们一行人出门照片,虽然糊但是还是能看清自己跟梁戍星的脸。
网评的言论他大致浏览,基本上都是梁戍星的粉丝拿着自己的学历说事儿,谈论最多的就是自己只是北城中戏今年的大一新生,演技不够。
网上炒成一片,还有书粉跟在两拨人屁股后头吃瓜。
岐林瞧了一会儿,又看了眼时间,发现沈方舟还是没有要醒的意思,岐林就下车,打算到后头叫他,之前因为一直低头看手机,开了车门就先看到一双皮鞋,顺着往上,岐林喊了一声“臧爷。”
而后他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时间,“这么晚了,在这儿等沈先生呢。”
岐林半个身子探出来,等完全站起来,就挤到臧南渡和车门中间。
臧南渡给的空隙明显不够,但是对方也没想着往后退,导致岐林站起来就贴在臧南渡身上,他自己往后车门上走了一步,对方紧跟着就贴上来,两人中间的空隙就一直紧张。
“臧爷,”岐林叫了他一声。
“回来了,”臧南渡简单说了一句,又侧头看了一眼车里还在睡觉的沈方舟,低头在岐林脸上悬了一会儿,“喝酒了么?”
岐林后脑已经磕在车玻璃上,脚后跟儿更是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