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魏康庭忽然道。
　　“是我。”
　　周敬云立即在门外应声，他没想到门没关紧，走到门口听见里面的响声就不敢动了，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什么事？”周敬云进来的瞬间，魏康庭神色已经恢复，不是多冷，但也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但以周敬云多年的眼力劲，绝不会以为没事。是有事，非常有事，他还直觉跟叶沉有关。
　　他就说叶沉走后，魏康庭的表现太平淡了，就把他和小杨召集起来开了个会，研究了一下叶沉的行为，率先从叶沉的行为分析、确定、给出了叶沉失忆的结论。
　　一切都像结束了。
　　但想一想，魏康庭这些年几乎没失手过，各方面，包括私人方面也都是别人对他投怀送抱，更不要说以前的叶沉了。叶沉出现在这里，别说魏康庭，就是他也觉得是不怀好意，结果完全不是。
　　啪啪啪打脸有木有？
　　这事儿放谁身上都可以，偏偏是魏康庭……
　　成功的男人一定有把傲骨，没傲骨他就成功不了。越成功，骨头越傲越硬。不管他外在是怎么表现的，也不管周敬云对魏康庭有多少了解，唯独在这一点上十分清楚。
　　所以让魏康庭自作多情就很可怕了，而且周敬云还没见过魏康庭感兴趣，却对魏康庭不感兴趣的。
　　幸好他准确揣透了上意，现在就是该年终奖定下来的时候了，因此周敬云顶住压力，微微靠近魏康庭，把手上的文件递过去，以绝对公事化的语气汇报：“这是那栋凶宅挂在拍卖网的资料，起拍价200万，是正常售价的十分之一，用来投资相当……”
　　“老周，下面那兔子谁剪的？”魏康庭忽然指着楼下轻描淡写地问。
　　周敬云：……兔子？刚不是当做证据分析过了吗？
　　“兔子不好，换个。”魏康庭简洁地吩咐。
　　周敬云头皮发麻，他到底哪里又领悟错了老板的深意！
　　“换成什么？”周敬云小心翼翼地问。
　　魏康庭反问：“你会什么？”
　　天哪，要死了！
　　魏康庭看周敬云的表情就知道他啥也不会，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一边看一边道：“就换成鲤鱼吧，喜气。”
　　然后就不搭理周敬云了。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旁边穿过，映出男人冷峻的侧颜。
　　周敬云一阵恍惚：鲤鱼？喜气？他不会啊！等等，好像有个人会……所以他老周到底是怎么误会老板误会到完全相反的方向？！！
　　等周敬云出去，魏康庭后仰靠在老板椅上：误会？不存在的。不过失忆了，挺好。
　　……
　　十多斤重的大鱼捉了两条，其他都是三四斤的，装了满满一箩筐。
　　到家后鱼还在张嘴呼吸，后院有个浇菜用的大水缸，叶沉就把三四斤的都倒进去，养着，想吃的时候再吃。
　　大鱼是没法养了，太大。
　　叶沉中午没吃饭，黑娃主要喝奶粉，因此他也不讲究什么时候，直接把最大的一条剁了，准备熬鱼汤。另外一条也收拾了，先挂着沥沥水，等表皮稍干一些再放到冰箱里冷冻。
　　今天在镇子上，叶沉也买了一些姜蒜、调料，还有几包蔬菜种子。他把姜、蒜拿出来，葱没买，上次摘樱桃的时候，他在树底下发现了几丛野葱，叶沉小时候在姥姥家见过这个，认识，揪了一把回来。
　　去揪野葱的时候，挨着山坡那边的草丛忽然呼拉拉飞起两只野鸡，看到的时候已经追不上了，走过去一看，草丛里竟然有十多个小小的青皮蛋。
　　应该是野鸡蛋。
　　叶沉把野鸡蛋捡了回来。
　　葱切丝，姜蒜拍了，加上料酒和盐，先把鱼块腌一会儿。
　　然后把油烧热，鱼放锅里两面煎黄，加水大火煮开，转中火慢炖。
　　没多久，鱼汤的香味就飘出来了。
　　黑娃爬到厨房门口，手抓着勺子坐着，从叶沉剁鱼他就一眨不眨地看着，叶沉几次把他抱沙发上，他都自个儿爬下来，后来叶沉就不管他了。
　　叶沉偶然回头，看见黑娃下巴有条亮线，不知道什么东西，过去一看笑喷了——哈喇子从黑娃嘴里一直垂到地上。
　　再煮五分钟鱼就出锅了，门铃忽然响了。叶沉不想动，周敬云扯着喉咙喊，叶沉只好出去。
　　周敬云还以为叶沉不在家，看见叶沉两眼放光：“小叶，你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叶沉没动，站在门口：“你说什么？”
　　房门距离别墅栅栏门有二十米远。
　　周敬云：“我说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叶沉：“你说啥？”
　　周敬云：……
　　周敬云扒住栅栏门：“魏先生想把兔子变成鲤鱼，你有办法吗？”
　　叶沉：“我听不见——”
　　周敬云：……
　　“把兔子变成鲤鱼——”
　　周敬云也喊开了。
　　可能是他喊太大声了，叶沉默了几秒，吐出俩字。
　　“没有。”
　　然后飞快转身进屋，“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周敬云：……
　　所以他老周是太老了，跟不上这帮孩子怎么想的了？但叶沉你一个当爸的人，你这么做合适吗？
　　叶沉还真觉得合适，他又不是瞎子，魏康庭眼里的恶心他看得出来，上午去他是不知道，去了再跑不合适。现在活都干完了，兔子改成鲤鱼充其量也就给1000，河里那么多鱼，随便抓抓都值这个数，他给他们消遣他的机会？
　　想到这里，叶沉拿出手机，早上经不住周敬云问，加了周敬云的微信。果然周敬云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很多话，叶沉看也没看，直接拉黑。
　　走到厨房门口，叶沉发现黑娃抱着门担忧地望着他——明明黑得像墨汁转世，愣是从那小黑脸上看出关心。
　　叶沉一把把黑娃拎起来，放在餐桌前：“坐好，开饭了！”
　　热腾腾的鱼装了一大盆，还有金黄色的蒸南瓜，南瓜被切成一牙一牙的，每一牙都像一艘小船。煮熟的毛豆也被端了上来。叶沉还炒了一盘嫩南瓜茎，在姥姥那里，这个叫南瓜尖。吃起来有点毛茸茸的感觉，但味道清甜、鲜嫩多汁，非常好吃。最后是一碗黄灿灿的野鸡蛋羹。


第12章 弟弟
　　对着满桌子食物，黑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里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最后看向叶沉，好像在问先吃哪个。
　　叶沉心里忽然被塞得满满的，很奇妙的感觉。他在这个世界两年一直活得兢兢战战，虽然有“亲人”，却很孤独。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个人和他血脉相连，依赖他、信赖他。
　　“喝汤。”
　　叶沉在黑娃旁边坐下，他用小碗盛了勺奶白色的鱼汤，就算黑娃长得很快，有神奇的本领，他还是担心他吃不了肉，先从汤开始。
　　“巴巴……”黑娃拍着小手呼应。
　　他拍手的时候小手指张开，像个小树杈。
　　叶沉低头去吹鱼汤，低头的瞬间听见“哧溜”一声，抬头，黑娃盯着他，小手还保持着小树杈的形状。
　　叶沉又低头，又一声“哧溜——”
　　这次叶沉发现了端倪，汤汁挂在黑娃嘴边，而且腮帮子鼓鼓的。
　　叶沉：？？？说好的信任呢！
　　见被叶沉发现了，黑娃赶紧往下吞，叶沉来不及阻止就被他吞了下去，也没闹清楚他到底吃的什么？
　　黑娃倒是高兴极了的样子，接着一吸溜，滚烫的鱼块就从盆子里飞起来，“嗖嗖”进了他嘴里。
　　叶沉手里的勺子掉在桌子上，他不管勺子，去抠黑娃的嘴，烫啊，有刺！
　　什么也没抠出来，黑娃瘪着嘴，好像没被烫到，反而被抠疼了一样。
　　叶沉叹了口气，做出张嘴的动作，黑娃跟着张开嘴，他嘴里黑洞洞的，只能看见两颗白色的尖牙，叶沉把手指伸进去，来回摸了一遍，没有刺，他也没疼得哭。
　　还是不放心，夹了块鱼肉，剥出刺给他看。
　　“这就是刺，不能吃，会卡在脖子里。”
　　叶沉顿了顿：“食物刚煮熟的时候，很烫，会烫伤肚子，就算烫不死也不能吃。还有，生的、脏的也不能吃。”
　　干脆一次教完。他到底生了个什么小怪物→_→
　　叶沉自己舀了碗汤，慢慢喝着，忽然发现身边安静了。
　　转头一看，黑娃眼泪汪汪的望着他，叶沉还以为他被烫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却见黑娃把自己的碗推了过来。
　　碗里有他刚才夹给他的鱼。
　　叶沉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见他泪都快掉下来了，忙道：“能吃能吃，没有不让你吃，随便吃。”
　　他知道他是个爱吃的小吃货啊……一丁点情绪都能影响到他。
　　叶沉以为要哄很久的，毕竟那么多泪，结果他刚说完，黑娃就破涕为笑。
　　叶沉：……
　　小孩的脸，六月天。
　　碗里的鱼肉一闪不见了，黑娃的腮帮子重新鼓了起来。
　　叶沉不由担心，但有前车之鉴，他也不敢说什么。
　　只见黑娃的腮帮子动了动，嘴里吐出什么来，叶沉忙拿了出来，却是一根颜色洁白，又粗又长的鱼骨。
　　这鱼骨赶上鱼的脊骨了，刚才那块鱼肉里没有这样的骨头。
　　见叶沉吃惊，黑娃“咻咻咻”笑得更厉害。
　　叶沉再也不管他怎么吃了，只是帮他把鱼肉放到不烫嘴再给他。但无论再吃什么东西，只要叶沉不动，黑娃都没再动。
　　虽然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但两个人吃的都很满足，鱼肉很鲜美，量很足。蛋羹黑娃非要叶沉先吃他才吃，叶沉只好尝了一口，嫩滑鲜美。
　　吃完饭时间还早，叶沉抱着黑娃到后院玩，没多大会儿，黑娃就在婴儿床上睡着了。叶沉取来工具去收拾菜地。
　　车库里工具很齐全，房东老先生大概也很热衷种菜，后面这么大的院子，空着也太可惜了。
　　原来有的蔬菜叶沉就留着，空着地方挖开、松好，点上豆角、黄瓜、丝瓜、冬瓜……
　　他也不知道现在能种什么，买种子的时候卖种子的说都可以种，他差不多每样都买了一包。
　　点完这些，叶沉还在旁边开辟了一块新地，把剩余的种子撒上去，有白菜油菜萝卜胡萝卜……叶沉依稀记得这些种子是用撒的。
　　忙完这些，叶沉把地笼从库房里拖出来，没想到库房里还有这个。
　　地笼是尼龙绳制成的，不易腐烂，叶沉用手扯了扯，还很结实。不过本身有几个大洞。叶沉找来针线，坐着慢慢修补。
　　地笼补好后天也差不多黑了，叶沉不饿，给黑娃喂粥他也懒懒的样子，最后叶沉给他冲了瓶奶粉，让他抱着慢慢喝。
　　晚上睡觉的时候，原来的小被子已经裹不住黑娃了，他就钻在叶沉怀里。被子白天叶沉晒过了，又松又软，有一股太阳的味道。两个人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叶沉起了个早，把樱桃都摘了下来，一共摘了两箩筐。树上还剩一些，叶沉不打算卖了，留着给黑娃吃。
　　顺便摘了几个成熟的杏子，带给老刘看看收不收。
　　老刘看见叶沉来很高兴，看到樱桃更高兴，每一颗都比鹌鹑蛋还大。
　　两筐樱桃五十斤，老刘给了一千一。
　　叶沉带去的杏子也很好，但价格只能是樱桃的零头，杏子产量大，腐坏也快，叶沉明白，只要老刘收就行，要不到时候也会坏掉。
　　卖完樱桃叶沉去取了婴儿车，本来想顺路买几斤猪肉的，结果来的晚，肉都卖完了。旁边还有个卖鸡的没走。
　　见叶沉停下，卖鸡的人把他那只鸡好一通夸，说是刚养成的大公鸡，肉质鲜嫩，小孩也能吃。
　　叶沉见那公鸡个头虽然不大，但毛色发亮，眼睛炯炯有神，就动心了，买下了这只鸡。
　　回去的路上下雨了。
　　叶沉骑着车狂奔，黑娃趴在叶沉背上笑，叶沉发现了，越刺激这小子越兴奋。
　　既然如此，叶沉回家后就没歇着，打着伞背着黑娃挎着箩筐提着地笼到了河边。这雨下的不大，正适合放地笼。
　　箩筐是给黑娃坐的，伞支在旁边，既能遮雨又露出一线空隙，让箩筐里的黑娃能看见他在河里。
　　地笼很快下好了，叶沉又顺手摸了两条鱼上来。
　　这河里的鱼实在有些傻，很容易就捉到了，就像从来没被捉过。
　　实际上颐和山庄已经荒废了好几年，真没人捉过，只不过叶沉不知道。
　　下完回家，明天来收就好了。
　　没想到雨越下越大，河里发水的话，地笼有可能被冲走。叶沉一面盘算着扎的竹竿的牢固程度，一面想这么大的雨也不好带着黑娃出去，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他不放心，干脆作罢，等雨停了再去看。
　　不幸的还有，等叶沉提着刀准备去杀鸡的时候，发现那只公鸡逃跑了。
　　怕鸡拉屎，叶沉把鸡扔在了门口，鸡的两只脚上绑有布条。有布条绑着，鸡跑不快。但布条不是叶沉绑的，肯定是鸡弄松/断了卖家捆的布条，反正等叶沉去杀鸡的时候，门口空空如也，连滩鸡屎都没留下。
　　黑娃本来拿着勺子爬到了门口，看见鸡没了，小脸皱成一团。
　　没有鸡，还有鱼。
　　叶沉做鱼肉面条。
　　大鱼两条。叶沉现在已经搞清楚黑娃的饭量了，按五个成年人的饭量来做就好。去鳞洗净，鱼尾入刀，把鱼肉片下来，再用刀背刮下鱼肉。
　　今天这两条鱼也很大，足足刮了一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