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快雪小声问一边的庄家家将:“那位松叔是谁?”
“是松家安插在这一带的线人。”庄家家将打听的比江快雪多一些,这线人是松家派到子阳郡打理产业的下人,在子阳郡经营多年,已有了自己的人脉和关系网,松月真让他帮忙探听魔教妖人的踪迹,最是适合不过:“他发现了魔教妖人的踪迹。咱们小公子应该也在。”
江快雪点点头:“但愿庄弥没事。”
一行人跟着线人,在深山里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洞穴前。那线人说:“那伙魔教妖人就躲在这洞穴内,小人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闻言,松月真沉声道:“松叔,你确定?”
线人点了点头。
松月真忽然出手,一招制住线人的命门。那线人大吃一惊,看着松月真:“松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一旁的松家弟子喝道:“阁下不要装了,你假扮的这个人,不姓松。姓赵!你把赵叔怎么了?!”
线人神色一变。
原来松月真并未相信他,反而是在诈他!他究竟是哪里露出的破绽?这松月真果然狡猾,线人脸上肌肉一抽,露出狠厉之色,反手一掌,打向松月真,然而松月真早有预料,见招拆招,一只手仍旧牢牢地抓着他,仿佛蜘蛛网,粘上了便甩不脱。
其余人等亦呼喝着上前,多对一,那假线人被制服,按在地上,忽然打了个呼哨,只见那山洞居然开始震动,山石泥土扑簌簌往下掉,不过片刻,便露出其下真容!那居然是一只巨大的蜘蛛,而洞口,便是它大张着的口器!
还好刚才松月真发现了破绽,否则一行人若是钻进这只大蜘蛛的口器中,就算侥幸活命,也能恶心到死。
大蜘蛛挥动八条毛茸茸的黑腿,朝众人冲来。这蜘蛛巨大,又会吐丝,教大家好一番忙乱。
蜘蛛喷出白丝,缠绕在山林树木之间,一时间竟叫大家束手束脚。假线人趁机逃走,江快雪见了,连忙跟上。
假线人逃到一处山坳谷底,见身后江快雪紧追不舍,不由得有些慌乱,喊道:“你们都快快出来!别见死不救!”
山林间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回荡:“嘻嘻嘻,毒郎君,你自己都夸下海口了,说你一个人就能解决掉松家那些狗,我们又怎好抢你的功劳?怎么样啊毒郎君?你杀了几条狗了?”
“哈哈哈,毒郎君看起来可不太妙呢?他不仅没杀一条狗,还被狗追着咬啊!”
毒郎君恨恨道:“枫郎君,玉婆子,别在一边说风凉话!快来帮我!”
“哟,毒郎君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你若是愿意承认是你自己没用,老娘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救你一次。”
毒郎君咬牙切齿。
江快雪却是听到了枫郎君三个字,待他第二次说话时,辨别出声音方向,打出一把松针。只听树后传来哎哟一声交换,一个姹紫嫣红的身影从树上掉了下来。
他身后的树干上绑着一人,正是庄弥!
江快雪隔着老远,瞧见庄弥半死不活,胸前一片血红,不禁心都揪紧了。枫郎君站定,掐着嗓子说:“这又是来了谁,倒比松家的狗还难对付些。”
他说罢,已飘然而至,一掌拍向江快雪。江快雪下意识地拔出神锋剑,使出松家剑法,只见一道青光闪过,枫郎君的脸上已被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枫郎君立刻沉下脸来,冷冷道:“毒郎君,你看你,招来一条不好惹的狗!你早认我做老大,听我的话,咱们一起杀了姓庄的狗东西,给教主报了仇,何来这么多事?!”
毒郎君呸了一声:“妈的!杀庄弥可以,但要我让你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做了咱魔教老大,老子先抹脖子上吊!”
原来这几个魔教妖人的心也并不那么齐,大敌当前还在争抢教主之位。
江快雪高声说:“庄弥跟你们教主的死压根没什么关系!快快放了他!”
“哼。我们教主,就是让姓庄的这个狗东西害死的!”枫郎君抓起庄弥的头发,伸出涂着蔻丹的指甲,掐住庄弥的脸,喃喃道:“庄弥啊庄弥,你若是老实待在庄家,我倒拿你没办法。可你偏偏要千里迢迢跑到这青华州来取我性命,又突然功力衰弱,看来是连老天都不帮你。”
庄弥被他弄醒,咳了一声,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江快雪,眼中一亮,笑道:“阿雪,我送给你的花呢?”
江快雪见他身陷囹圄竟然还有这个闲情逸致,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冲枫郎君喝道:“你快放了庄弥!那天明明是大家一拥而上,围攻施雪江,你怎么能算到庄弥一个人的头上!”
枫郎君懒得跟他多话,抬手便要打死庄弥,江快雪连忙冲将上去,一剑刺出,枫郎君一甩腰间软鞭,缠住江快雪的剑。
枫郎君对毒郎君喝骂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小子解决了,否则待会儿松家的狗又追来,又得搅得咱们不得安宁!”
江快雪气骂道:“你们拿普通人练邪功,竟然还骂别人是狗?!”
他一手剑法使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厉,竟叫枫郎君渐渐落在下风。庄弥在一边看着,眼露诧异之色,没想到江快雪的修为竟然有如此深厚。一旁的毒郎君和玉婆子按捺不住,也冲将上来,三对一,情势又是一变,江快雪陷入危机关头。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他身前,将将接住枫郎君抽来的一鞭。
是松月真!
两人联手使出松家剑法,第一次配合却默契务必,宛如双剑合璧,发出巨大的威力来。松月真一剑带着气劲,刺向毒郎君肩头,一旁的玉婆子想要偷袭松月真空门,已被江快雪一剑削上脸颊。
不过片刻,魔教三人尽数负伤,退至一边。江快雪连忙走到庄弥跟前,替他解开绳子,关切问道:“你如何了?”
庄弥脸色煞白,显然在这三人手里没少吃苦头。江快雪伸手握住他的脉搏,之前在星渊海时就发现他体内有一股陌生的庞大气劲,当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替他理顺,现在竟又在庄弥的四肢百骸乱窜。原来那枫郎君说的功法衰弱乃是指的这个。
“这陌生的真气究竟是怎么回事?”江快雪正疑惑,就听见松月真高喝一声:“当心!”
江快雪倏然回头,霎时间只听见身侧传来一声巨响,可怕的冲劲推向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飞去。
一只手按在他后心,接着一层柔和的真气滑上全身,仿佛一层保护膜,将他整个罩住了。
一阵山崩地裂,三人落在一个巨大的坑洞之中。
四周黑黝黝一片,江快雪有身上一层真气保护,没受什么伤,立刻从坑洞内爬起来,四处看看。他们头顶是泥沙石块,他不敢贸然推开,以免土崩。
“庄弥?阿真?”想起其他两人也是跟他一起被埋在下头的,江快雪立刻叫了起来。
“我在这里。”松月真冷静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不要害怕,我沿途留了记号,松家弟子们解决了那只蜘蛛,就会赶来救我们出去。”
江快雪听他声音冷静沉着,心中也跟着一松,没那么害怕了。这时身侧传来庄弥的咳嗽声,江快雪循声摸到他,问道:“你怎样了?”
庄弥叹了口气,声音虚弱:“想不到枫郎君在这下头埋了灵气珠,想把咱们炸死。还好方才有真气罩护体,阿雪,是你的法宝么?”
江快雪一无所知,想了想:“不是我的,是不是阿真的法宝?”
不远处的松月真嗯了一声。
江快雪向他道谢,松月真没有回应,江快雪讪讪的,心想松月真可能是不想跟他说话,便握住庄弥的手腕席地而坐:“你体内的真气是怎么回事?坐着别动,我替你梳理疗伤吧。”
庄弥乖巧地嗯了一声,两人坐在一处,江快雪替他梳理体内真气,庄弥跟着调动体内真气,在江快雪的帮助下将这股庞大真气一点点蚕食鲸吞。
过了可能不到一个时辰,便听见头顶传来说话声。江快雪连忙说:“我们在这里!是松家人吗?”
地面上的人连忙回应,又问他们有几个人在下面,让他们小心。江快雪护着庄弥,听见地面上的人正一点点搬动石块,顶上的泥沙随着天光一起漏下来。
地面上的众人小心谨慎,终于挖出一个容一人经过的口子。江快雪连忙托着庄弥,把他送上去。
“江公子,我们二哥呢?”地面上的松家弟子催促他。
江快雪借着一点光线,走到松月真的方向,问道:“阿真?阿真?”
松月真咳了一声,淡淡道:“你先上去吧。”
江快雪听见他咳嗽里带点嘶哑,像是肺部有血,连忙伸手扶住他。这一触手便觉得粘腻,他吃了一惊,问道:“阿真!你没事吧?”
他不由分说,搀扶着松月真走到口子底下,借着天光才看到他头上给石头砸出了一片血红。江快雪登时眼睛都红了,连忙把人托着送到地面上,他跟着也爬了出去,半跪在一边看着松月真:“阿真!你不是有那个法宝吗?为什么还会受这么重的伤?”
一圈松家弟子将他们围着,其中一人拿出一个柔软凝珠问道:“江公子,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他把凝珠捏破,登时一层珠光散开,将他整个人笼罩住。松月真看了,蹙眉责骂道:“护身珠只能用一次,你当闹着玩?!”
那松家弟子挠挠头:“二哥,这东西明明可以罩住两个人,你怎么会伤成这样的?”
江快雪登时明白了,他看了一眼被庄家家将们围着查看伤势的庄弥,一时失语。松月真把护身珠给了他和庄弥,所以才会伤得这么重!
松月真却是神色平静,对一旁的弟子问道:“你们谁带了神威丹?”
一个弟子犹犹豫豫,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说:“二哥,你受了伤,最好别吃这虎狼药……”
松月真却是一把夺过瓶子,打开来倒出几粒白色丸子,一口吞了。江快雪看得胆战心惊,扶着松月真问道:“这是什么药?药怎么能乱吃?!”
松月真调理片刻,推开他的手站起来:“好不容易有了这几个妖人的线索,不能让他们跑了!”
江快雪见他两颊潮红,精神异常亢奋,想要阻拦,松月真已经吩咐下去:“月轮,庄家的小公子受了伤,你带他下山去找大夫,其他人跟我来!”
他说罢,已带人大步走了。
江快雪连忙跟上。
松月轮走到庄家众人跟前:“庄公子,您跟我下山去吧。”
庄弥看了一眼江快雪离开的方向,眸子垂下,敛去妒色,点头应好。
江快雪追在松月真身侧。松月真并未看他,只仔细查看地上的踪迹,追着魔教三人足足有两个时辰。天快黑时,才终于在一处山坳堵到三人。
枫郎君见到他,不禁咬牙切齿:“松家的狗就是厉害,咬住了就不松嘴!”
他说罢,攻将上来,江快雪连忙一剑格挡,松月真脚步一错,已绕到枫郎君身后,一剑递出。
松家的弟子们也陆续追了上来,与玉婆子、毒郎君缠斗不休。枫郎君渐渐落至下风,松月真与江快雪合力一剑,将他退路全部封死,他已是避无可避,危急关头,他一把抓来身侧的毒郎君,挡在身前!
只见剑尖一挑,毒郎君一臂削断,鲜血泼洒。毒郎君猝不及防,及至看到了满地鲜血和自己的断臂,才后知后觉地痛了起来,哀哀大叫出声。
枫郎君已将他丢开,猱身而上,一鞭子抽向江快雪。
毒郎君被松月真削去一臂,实力也去了大半,松家弟子又不停攻来,他眼看是再也无力回天,心中又怨又恨。他恨松月真,恨庄弥,可最恨的还是拿他当替死鬼的枫郎君。
他掏出怀中一物,冲了上来,对枫郎君高喝一声:“你这见死不救的怪物!若不是你,我不会如此!你给我去死吧!”
枫郎君本就疲于应对松、江两人,一时无法躲开,被毒郎君抱住。就在那一刹那,一股强烈的震波爆发开来,离枫郎君最近的松、江二人首当其冲,被爆发出来的白光吞没!
江快雪醒来,头痛欲裂,他坐起身。松月真就倒在他腿上,将他腿都压得麻了。
江快雪四顾一眼,四周一片浓翠清花,疏林淡日,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见不到半个人影。江快雪连忙推了推松月真,松月真一直昏迷不醒,想来是之前受了伤,又吃了那劳什子神威丹,身体吃不消了。
地上散落着衣衫碎片,还撒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看起来像枫郎君的,又像毒郎君的。
江快雪把松月真挪到干净地方,在小溪边打了水来,替他清洗头上的伤口。
两人的衣服都震破了,烂布一般挂在身上,江快雪索性把松月真的上衣解开,替他查看伤势。
他们修行之人,受皮肉伤倒不碍什么,过几天便可好了。但是他吃的那神威丹却是很伤根基,江快雪用银针替他针灸了,又在松月真周围转转,想找些草药。
可惜这地方没什么草药,地上的植被江快雪也不认识。他回到松月真身边,过了片刻,松月真终于醒了,呻吟一声,十分难受地蹙着眉头。
他平素一直是冷静沉着的模样,只有这不甚清醒的状态,才会流露出真实的情绪。江快雪一时间有些心痛,又想起松月真说不需要他保护,登时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松月真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江快雪远远地站着,心中痛极了,四处看看,瞧见这陌生地方,一时间也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