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飘着淡淡的中药味，跟鸡汤的浓香交缠，闻起来就很补。
　　钟念生病后，尝试过无数偏方，对中药都产生斯德哥尔摩症了，几天不吃还怪想念的。
　　等鸡汤上来后，他凑到热气腾腾的汤罐前深深吸了口气，顿时笑逐颜开：
　　“还是在店里才吃有这个味儿，外卖送来都凉了。”
　　江传雨对着这么大一罐汤，有点无从下手，钟念见了，马上起身，用叉子分开鸡肉，告诉他：
　　“就跟喝鸡汤一样，这里面还有糯米，特别香！”
　　然而江传雨几乎没听清钟念说什么，他一凑过来，那股青草味就袅袅散开，甚至盖过了店里的味道。
　　从早上开始，江传雨就觉得钟念的信息素，有哪里不对劲。
　　刚才在户外风大，只偶尔能捕捉到几缕，这会儿进入密闭空间里，那味道明显跟以往有差别。
　　更浓、更甜，勾得人心火直窜。
　　江传雨猛地后仰，眼里涌着晦暗不明的光。
　　钟念本该注意到他的异样，但他一坐下，立刻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某种难言的，不体面的异样。
　　这种情况从没发生过，让钟念有些懵逼，他嗖地抬高屁|股，神情怪异地丢下一句‘我去趟厕所’，便用瘸子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进了厕所，锁上隔板门，钟念把裤子一脱，看到了……
　　一滩红色。
　　这尼玛真的超纲了。
　　让幼儿园毕业的解微积分的那种。
　　……
　　钟念捂住嘴，想啃手指头。
　　不、不可能，这是梦。
　　……
　　他狠狠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再睁开——
　　鲜红依旧。
　　而且似乎，还在继续。
　　以钟念那高考320的学渣大脑，倒是能想出一个答案，但他拒绝相信。
　　因为如果那答案是真的，他还不如推开窗直接从六楼跳下去。
　　不可能的，不科学！没道理！
　　就跟这个操蛋的abo世界一样！
　　没瘠薄道理啊！！
　　……
　　钟念脑袋空空的在小隔间里坐了很久，久到江传雨发了几条信息问他去哪儿了。
　　最后他打开网页，在搜索栏里键入：男omega会不会，字还没打完，网页自动跳出好几个词条——
　　‘男omega会不会怀孕’
　　‘男omega会不会发|情’
　　‘男omega会不会来大姨妈’
　　‘男omega会不会没人要’
　　……
　　钟念面无人色地点进倒数第二个词条，一目十行地扫过答案，两眼一黑，彻底没气儿了。
　　钟晴接到电话时，正在办公桌前吃饭，她看了看时间，按下接听键。
　　“吃完饭了？晚上要来接你吗？”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
　　钟晴喂喂了两声，见没有回应，正想挂断，钟念气若游丝的声音传了过来。
　　“姐……能不能……现在过来接我……”
　　“现在？你怎么了？”
　　“……打球，伤了脚，走不动。”
　　男生受点伤很正常，钟晴并不在意，看了眼电脑，回道：
　　“我马上有个会，叫陈秘书去接你吧。严不严重，冰敷了吗？”
　　“不……我想你过来接。”
　　钟晴觉得钟念的语气有点怪，估计脚是真疼，稍作犹豫便答应下来。
　　就在她准备挂电话时，钟念又说了一句：
　　“……那个，帮我……买包……卫生巾。”


第12章
　　钟晴没明白，以为自己听岔了，大声问：
　　“你要买什么？”
　　“……卫-生-巾。”
　　“……”
　　钟晴凌乱了，张着嘴，语无伦次。
　　“你要，不是，你会……这，男的也……我，我……”
　　她肩膀一垮，吐出口气，尽量平静地回：“知道了，我去买。”
　　“姐……你、你用过吗？”
　　钟晴觉得这样的对话尴尬得要命，也只能在电话里说了。
　　“我是个没有伴侣的女alpha，在没决定生育前，子gong处于休眠状态，需要药物激活后才会正常排|卵，来……那个。”
　　“哦……可我、我不会用……”
　　钟晴吞了下口水，“我也不会，等我想想办法。把地址发给我。”
　　半小时后，有人敲了敲钟念隔间的门板。
　　“是钟念吗？我是总经理叫来帮你的。”
　　是个轻柔的女声。
　　钟念打开门，看到一个娇柔的小女生，个子矮矮，眼神怯怯，一看就是个omega。
　　尴尬的教学结束后，钟念边洗手边问这位omega小美女：
　　“你是我姐公司的员工？很少看到出来工作的omega。”
　　“那得谢谢总经理愿意招我们。其实o区很多的omega都想来ab区找工作，但愿意要omega的公司非常少。”
　　小美女说话轻言细语的，跟徐婉钟晴那样的女a截然不同，让钟念都不由得放缓音调，生怕一口气儿吹大了，就伤到了她。
　　“政府不是有规定，不许拒收omega吗？你们可以去告那些公司。”
　　小美女摇摇头，语气无奈：
　　“他们也不是完全不收，但给出的岗位都是保洁、保安一类，这些工作o区一大把。我们大学毕业生想当个行政文员都很困难。”
　　“而且公司招了omega后，还要提供单独的办公室和隔离区，很多公司嫌麻烦，就让omega去地下室或者仓库工作，等着我们主动辞职。”
　　钟念震惊：“太不要脸了！还有没有王法！你们也不联合起来抗|议？”
　　小美女淡淡一笑：“omega没这个胆子的，尤其是我们o区的人，能找个一心一意的伴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钟念怔住，alpha能标记多个omega，但omega却只能被一人标记，这种明目张胆的一夫多妻制，也是ao为beta所不齿的原因之一。
　　家世好、有教养的alpha为避嫌，多找ab为伴侣，以致生育率逐年下滑；
　　而没人要的omega只能同性消化，终身得不到标记，私生活混乱，又加上易孕体质，人口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穷，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
　　钟念第一次遇见清醒状态下的omega，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出了厕所后，他马上要了对方的微信号，再双手合十，郑重感谢。
　　小美女掩口一笑，“太客气了，我听总经理说了，你是高龄分化的o,一开始会比较难过，有什么你随时问我就好。对了，我叫苏沐儿。”
　　“沐儿姐姐，好名字。”
　　危机解除，钟念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风度，跛着脚带苏沐儿往电梯走。
　　“你念的什么大学，高中是读的o校吗？你们……小心！”
　　身后有人抱着东西急匆匆走过，眼看就要撞到苏沐儿，钟念快手一揽，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没事吧？”
　　苏沐儿没被撞到，但还是吓到了，摇了摇红扑扑的脸蛋，轻声说：
　　“没事，谢谢你。我、很少来a区的商场，有点紧张。”
　　钟念笑了：“这些地方我熟，以后带你逛！”
　　“钟念。”
　　有人叫了他一声，钟念转过头，赫然看到了站在韩餐店门口的江传雨！
　　“雨神你还没走？”
　　钟念震惊：“我不是跟你说有急事要先走吗，你怎么……是饭钱转得不够？我再转给你。”
　　江传雨看着他俩的眼神有些发直，怔了怔才走过来，
　　“够了，但今天并不是五折。”
　　钟念张开嘴，做恍悟状：“哦，那我可能记错了，钱够了就行。你怎么还没走啊，刚吃完？”
　　江传雨没有回答，乜着苏沐儿：“这是你女朋友？”
　　普通的衣着、小心翼翼的神态，这样的o区omega，江传雨再熟悉不过。
　　钟念支支吾吾的，感觉这个谎有点难圆，正发愁该怎么介绍苏沐儿，江传雨转身就走，连招呼都没再打一个。
　　钟念一时有点懵，尴尬地看了眼苏沐儿，小声道歉：“对不起，他是我同学，可能……”
　　苏沐儿像是被江传雨的气势吓到，脸更红了。
　　“没事，他是顶a，不会正眼看我们的。”
　　钟念奇怪：“你怎么知道他是顶a？”
　　“我们区以前也……”
　　“钟念！”
　　电梯门打开，钟晴还没跨出轿厢，就急得喊了一声。
　　抬头去看她的，不止钟念和苏沐儿，还有江传雨。
　　他正等在电梯门外，听见喊声，仔细打量了钟晴一眼，等她出来后，迈步进去。
　　擦肩而过时，两人同时皱了下眉。
　　冰刃与烈焰，在虚空中淬出火花。
　　钟晴猛地转过身，看到一个身量极高的少年，正垂着眼伸手按电梯，衣袖拉高到手肘，露出的手腕内侧有几个红点。
　　那是针头留下的痕迹。
　　“姐你怎么来了？”
　　钟念跟苏沐儿一起迎上去，“不是说在停车场等吗？”
　　钟晴回过头来，将钟念上下一扫，眼里尽是担忧。
　　“你们这么久不下来，我担心出什么事了。”
　　苏沐儿赶紧道歉：
　　“不好意思总经理，我跟钟念说话忘了时间，耽搁了。”
　　“没事，沐儿你别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钟晴说完，盯着钟念，想问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斟酌了半天，问：
　　“都弄明白了？”
　　钟念也怪不好意思的，短促地‘嗯’了一声，催着她俩往电梯走。
　　转身看到电梯门，钟晴立刻想起了刚才那个少年，她迟疑地问钟念：
　　“刚才有个穿你们学校校服的，认识吗？”
　　“认识啊，我们班的江传雨，我跟他一起来吃饭，结果……”
　　提到他，钟念又开始犯难。
　　等会儿回去还得给雨神一个解释，但能怎么说？这次的谎话可不好编。
　　钟晴神色复杂地看了钟念一眼，没再说什么。
　　上车后，钟晴问过苏沐儿的家庭地址，再告诉钟念：
　　“我给你请过假了，这周剩下两天就待家里。”
　　钟念不乐意了，下巴一扬：“为什么？”
　　坐他身边的苏沐儿悄悄拉了下他衣袖，小声说：
　　“这是你第一次进入生理期，信息素非常不稳定，容易被alpha的信息素诱导发|情，你们全校都是alpha，太危险了。”
　　还有这种事！
　　钟念缩了缩头，窝回座椅里不出声了。
　　不去就不去，大不了微信上解释。
　　他解锁手机，点开跟pluie的对话框，蓦地发现他刚才转给江传雨的钱，对方并没有接收！
　　什么意思？


第13章
　　因这顿饭是自己请客，钟念才肆无忌惮地点了一大堆，那家店贼黑，一份泡菜饼要68，比别人贵了一倍都不止！
　　钟念转了800过去，估计刚好够用，这么坑人的消费怎能让雨神掏钱？
　　他赶紧打字——
　　念：雨神收钱！
　　念：收钱雨神！
　　念：收钱
　　念：收钱
　　但江传雨没理他。
　　钟念看了眼时间，这会儿要上晚自习了，像雨神这样的好学生肯定不会偷偷玩手机，那就等晚上再说吧。
　　他正想放下手机，对话框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
　　接着，他的转账被退回了！
　　pluie：你一口没吃，不用给钱。
　　钟念马上拒绝。
　　念：那怎么行，说了是我请客的。
　　pluie：没关系。你不上自习？跟老成说了吗。
　　念：我请了假，下周再去学校。
　　pluie：好。
　　江传雨从来都有对话终结者的气势，钟念看着那个‘好’字，愣是不知该怎么往下接。
　　这时，钟晴开口问苏沐儿：“医院都联系好了吗？”
　　“联系好了，找的内科主任，约在周六早上9点。”
　　钟晴转头冲钟念一抬下巴：“听见了啊，周六早上，跟我去做检查。”
　　钟念第一反应是拒绝，但他现在这个状态，对omega的认知连及格分都拿不到，有什么资格说不？
　　他放下手机，扭头看向窗外，对着沉沉夜色，心里一片茫然。
　　每个学渣在每个月里，总有三十几天不想上学，钟念也不例外。
　　而如今心想事成，他的日子却并不怎么好过。
　　因为，实在是太难受了！！！
　　穿越前，钟念虽没来得及找女朋友，但读书期间，每个班里多少都有几个女生会生理痛，他也有所耳闻。
　　身为铮铮钢铁直男，钟念打心眼里觉得，她们就是娇气、矫情，这玩意儿能多疼？
　　我们男生打球磕了碰了，不也一样谈笑风生吗！
　　不娇气、不矫情的他，如今脸都被打肿了。
　　那不是尖锐的痛，却像钝刀割肉，连绵不断阴魂不散，让人坐卧不安，烦躁得随时都能爆|炸。
　　他含泪给苏沐儿发信息。
　　念：这玩意儿要持续多久？我会死吗？
　　沐沐：每个人的周期都不太一样，最多一周左右。你很痛吗？
　　念：不是痛，是难受，像被腰斩了一样。
　　沐沐：那算轻的，我以前还痛得吐过。
　　沐沐：要保暖，喝热的红糖水，撑过去就好了。
　　念：……你们都这样过来的？每一次？
　　沐沐：对，时好时坏吧，如果那次不吐就可以去买彩票啦。
　　念：……
　　念：英雄！
　　钟念捧着热水杯，裹紧身上的厚毛毯，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