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蔚然的脸倏地煞白。
确实,虞秋北对所有女生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但她因为是学生会副会长的缘故,获得了更多和虞秋北接触的机会,才显得她比其他女生要更受虞秋北青睐。
只有她自己知道,副会长的位置就算换成别的女生来做,虞秋北也会是这个态度,也会主动替她分担工作,也会时不时露出一点让她雀跃又欣喜的朋友间的关心。
她并不是对虞秋北来说最特别的那一个。
苏榕像个电灯泡一样站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是破坏他们二人关系的“小三”,因为是在他的怂恿下虞秋北才要重新做回自己,这变相地击碎了宣蔚然的美梦。
所以他心虚地转开视线,不忍心再看这尴尬的一幕。
他这一转头在宣蔚然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宣蔚然找到了撒气的对象,气势汹汹地指着他质问虞秋北:“是因为他吗?你们一起进了镜子里出来后你就变了,真的不是他胡说了什么挑拨了我们的关系吗?”
苏榕眼睛瞪地溜圆,正要开口澄清,却被虞秋北打断了。
“嗯,他确实说了一些话。”
苏榕提着一口气半天下不去。
虞秋北停顿片刻才继续道:“……让我觉得我不应该再陪你们这群傻子玩过家家的游戏了。”
这下不止宣蔚然,门外面的“傻子”都有觉得被冒犯到。
宣蔚然内心不愿承认虞秋北的变化,打定主意是苏榕使了某种手段才让虞秋北变成这样的。她恼羞成怒,两眼通红,仿佛没经过大脑思考就把话说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听信他的话!你明明知道他嫌疑很大啊!潘幼晴是他害死的,放白醋的地方也只有你们俩知道。之前我们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他是人是鬼都不确定你怎么就愿意相信他?”
虞秋北已经懒得再和她纠缠下去,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嘴:“什么时候我做事还需要向你解释?”
苏榕觉得此事涉及自身名誉,他必须出面说几句了,“你别误会,其实虞秋北他就是这样的人,这可和我没关系。而且我真的是人,货真价实的人……”
宣蔚然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捂着脸转身跑了出去,委屈的背影明明很惹人怜惜,可惜虞秋北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
其他人看向苏榕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祸国妖妃。
他刚埋头走出厕所,游邈就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问:“虞秋北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这毕竟还是虞秋北的隐私,苏榕不好说的太详细,“他脑子没摔坏,也没被鬼上身,他只是突然解锁了真实人格,你习惯就好了。”
游邈表情仍然有些疑惑。看着游邈,苏榕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一拍脑门,高声叫道:“哎!王帆和凌思瀚人呢!”
第45章
苏榕一声惊呼,其他人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纷纷行动起来,最后在卫生间的角落找到了抱头缩成一团的王帆和身体已然僵硬的凌思瀚。
王帆可能被吓懵了,头埋在膝盖里一直念念有词:“我不笨,我不傻,你别瞎说,有种你别跑我让我哥揍你……”
游邈听到最后这句,脸上顿时五彩斑斓。不忍心自家孩子这样丢人下去,他几步上前按着王帆的肩膀摇了摇,“王帆,你让我揍谁呢?我现在不揍你就不错了我告诉你。”
王帆头都没抬,继续自言自语:“你以为变成我哥的声音我就会投降吗,不可能的,你太小看我了。”
游邈耐心告罄,把他的头掀起来让他可以清楚看见他的脸,“你看看我是不是你哥?”
王帆呆愣半晌,突然哇地一声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嗷嗷直哭,仿佛要把这几天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游邈僵硬了一瞬,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忍着没说太重的话:“……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乱跑了,知不知道?”
王帆边嚎啕大哭边拼命点头。游邈憋着的火气都撒给了假王帆,本来也没剩什么火了,看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到底于心不忍,只能好言安慰:“别哭了,里面发生了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王帆断断续续地说他一进教学楼就被窗户里冒出来的人影抓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有一个可怕的女声一直在他耳边念叨他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说他实际上就是个笨蛋还怕别人看出来,一直在对他进行人身攻击。王帆全程闭眼抱头蜷缩着,不管她说什么都不睁眼,也不承认,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来了……
苏榕一边听,一边探了探凌思瀚的鼻息。凌思瀚没有王帆这么幸运,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
苏榕见他鼻下嘴角隐隐有血,额头和肩膀等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有淤青,仿佛是被殴打致死的,这让他感觉很奇怪。
杜小雅的镜中世界,是让进去的人直面真实的自己,那凌思瀚怎么还被打死了呢?
虞秋北就蹲在另一头,研究了一会儿凌思瀚的尸体后问:“你还记得杜小雅为什么自杀吗?”
苏榕想也不想地说:“因为太厌恶自己的脸吧。”
“其实不是。如果不是她的同学那么骂她,她不会产生那么重的厌恶情绪。”虞秋北看着凌思瀚死不瞑目的双眼,沉声道,“所以她和高欣蕊一样,都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那凌思瀚……”苏榕有点犹豫。
凌思瀚保持着双手握拳的姿势,手指关节上还挂着丝丝血迹。虞秋北把视线从血迹上移开,看向了别的地方,语气笃定地接上了他的话:“是校园暴力的施暴者。”
相比王帆,杜小雅可能对这样的凌思瀚产生了更深的怨恨,最终导致他死在了自己的拳头下。
说到底,这也只是他们的猜测。真实的凌思瀚究竟有没有参与校园暴力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这一刻,苏榕发觉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像一个小说中的世界。不是每个谜团都能得到解释,不是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背景故事。在真实的世界里,更多的是突如其来的意外,像冲散一切的洪水,只留下戛然而止和不了了之。
他们把凌思瀚的尸体抬出去,苏榕在抬的时候看见游邈背后竟有一小圈未干的汗渍,这才想起来他还没问他和虞秋北在镜子里时外面的人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一个个看着都像刚跑完长跑似的。
“这个啊其实没什么。”游邈推了推眼镜轻松地说,“可能是镜子一口气吃不进去太多人吧,你们被吸进去后又吐出来了两个你们的复制人,还有凌思瀚的复制人也跟着出来了,我们四对四僵持很久,他们一直想把我们往镜子里拽,我们就在走廊上一圈一圈地跑……”
所以就跑成了这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样子。
他们一路边说边把凌思瀚的尸体抬到了楼下的音乐教室,和郁锦、陈璐的尸体并排放着。忽然窗外漆黑沉静的漫漫夜空中浮出了朦朦胧胧的暖光,恍惚中遮天蔽日的茫茫夜色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淡金色的光芒带着万物复生的希望重新降临人间。
“太阳出来了!”苏榕神情激动地撑着窗沿,垫起脚尖仰头望着窗外的日出景象。
虞秋北站在他身边,两人一点点被远处越来越盛的光芒笼罩。
宣蔚然独自一人站在教室门口,打开的木门投下一小块三角形的阴影,她就站在阴影上,沉默地看着窗边那两个人,眼里除了不甘似乎还闪过了一丝怨毒。
*
等他们欣赏完壮观的日出之景,下楼探查情况时欣喜地发现鬼打墙的状况终于结束了。整座教学楼回归正常,他们可以离开了。
他们就地在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处挖了三个坑把三具尸体埋了进去。劫后余生,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轮到自己。
在静默的人群中,虞秋北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他一晚上都没睡觉,加上前一天晚上也没睡好,现在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脸色黑如锅底。
“我们回宿舍休息一下吧?”苏榕揣摩着他的脸色提议道。
经过一晚的心惊胆战,所有人都累了,没有人提出异议,纷纷踩着黎明的日光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三号宿舍楼。
苏榕摸到他们四个原来住的那间寝室,推开门走了进去,虞秋北跟着进来后王帆也大剌剌地正要一脚跨入,却被虞秋北一胳膊拦在了门口。
虞秋北不太客气地说:“你打呼噜,去睡另一间。”
王帆摸了摸后脑勺,尽管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劲,但他还是乖乖揽着游邈去了何杰鑫那间宿舍。
走出几步后他终于迟钝地对着游邈发出疑问:“咦,我怎么感觉会长有哪里不一样了?”
虞秋北说他们这群人都是傻子的时候他还捂着头缩在角落里呢,自然什么也没听到。游邈赶紧嘘了一声,让他小点声别让虞秋北听见,然后拉着他匆匆进了旁边宿舍。
苏榕后知后觉,这间宿舍里转眼就只剩他和虞秋北两个人了。
虞秋北利落地翻身上床,躺在他亲自重铺过一次的小床上,刚合上眼没两秒,突然又坐起来脱掉了身上穿了很久的T恤。
苏榕刚爬上对面的床,就看到了虞秋北脱衣服这一幕。
他两臂高高抬起,衣服挡住了脸,只看见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从胸膛延伸到肚脐,还隐隐在往裤腰下方钻,是穿着衣服时绝对想象不出的健硕身材。衣服脱下后,他甩了甩头发,随手将这件脏的不能再脏的T恤扔到了床下。
虞秋北应该没发现自己在偷看他吧……苏榕装作在整理被子,但眼角余光控制不住地要往虞秋北身上瞄。
结果虞秋北就跟能听见他在想什么似的,马上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彻底杜绝了他偷窥的目光。
苏榕:“……”
苏榕气咻咻地一抖被子,跟着钻进了被窝里。他一边神游天外地想着要是能用摸虞秋北腹肌作为被他咬的交换那该多好,一边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迷糊中被虞秋北的手摇醒。
“起床了,出事了。”
虞秋北声音很淡定,但他一听到“出事了”三个字就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一跃而起,顶着一头乱发扭头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宣蔚然不见了。”虞秋北在床下说道。他的语调没什么波动,只是在向苏榕陈述情况。
窗外的天将亮未亮,有如混沌初开时的灰暗与朦胧。他们这一觉竟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凌晨。
苏榕火速下床穿好鞋子,并且发现那件被虞秋北无情扔下床的T恤正皱巴巴地躺在角落里,而虞秋北现在身上换了一件尺码十分合适的干净短袖。
“你的衣服哪里找的?”苏榕好奇地问。
虞秋北指了指衣柜说:“这个女生衣柜里还有几件码数比较大的衣服,你要换吗?”
苏榕想换,但走廊上脚步声急促,还隐约可闻另外几人焦急的讨论声,他只能摇头道:“算了不耽误时间了,还是先找宣蔚然吧。”
他把门打开,秦念正在走廊不远处哭哭啼啼。现在只剩下她和宣蔚然两个女生,所以尽管闹了矛盾她们也还是只能共睡一间房。秦念说自己昨天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当时宣蔚然也躺在床上,但早上她刚一睁眼就发现宿舍门开着,而对面床铺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宣蔚然的影子。
她在这头说着,虞秋北边听边在她们房间门口看了一眼,撑着门框回头问她:“哪张是宣蔚然的床?”
“就、就进门左边那张。”
虞秋北说:“那不用担心了,她是自己走的。”
本来其他人还推测宣蔚然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抓走了,一听他得出这个结论,当即疑惑地问为什么。
“她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被抓走还有时间叠被子?”
虞秋北边说边走进了这间宿舍,在宣蔚然的桌上扫了几眼,看见一支黑色签字笔笔头正对着桌旁的抽屉,他把抽屉拉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白纸叠成的信封,上面写着:虞秋北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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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虞秋北把信封拿起来三两下拆开,里面是一张纸条,只写着一句话:我在如心湖边等你。
他认得宣蔚然的笔迹,这确实是出自她手。
这时其他人也跟着凑到了这间宿舍里,苏榕伸长脖子看到了他手上的字条,放心地舒了一口气,“这说明她没遇到危险,是好消息呀,我们快去找她吧。”
虞秋北却把信封重新叠好,砰地合上了抽屉,有些奇怪地盯着苏榕问:“为什么?”
苏榕一头雾水:“什么为什么?”
虞秋北眉心微蹙,脸上挂着一丝不解,“为什么要去找她?她是自愿离开的。”
“……你也不能这么说。”苏榕只能劝道,“外面这么危险,你难道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单独在外面晃悠吗?”
虞秋北没说话,但眼神里明显在说:我放心。
游邈适时地张口打圆场:“反正如心湖那边我们也还没去过,就当是去探查情况了。”
苏榕刚要问如心湖在哪,忽又想起自己橡大学生的身份,话到嘴边一个急刹车,变成了“那我们快点出发吧”。
出门后苏榕紧紧跟在虞秋北身边,装作自己对校园很熟的样子,在拐了无数个弯以后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纳闷,这个橡山大学也太大了吧,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地方。